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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牢笼
      种离在屋顶待了许久,心中对曹廷尉的举动多少有些疑惑,若是他急着送信出城,为何非要用鸽子传出去不可,找个脚力快些的士兵去送不是更快?秋雨延绵,要等到停了,不是太慢了么?
      明明已经抓了赵泊,又为何一脸不安?难道说这军中之人他无法信任?又或者是城外有何变故,不能由人送出?
      种离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的盯着屋内的人,脑中的猜想一点点扩大,她看着曹廷尉在案前坐下,好似为了抚平焦灼一般将桌案上的书卷翻了又翻,最后扔了在了一边。
      城中消息闭塞,打仗的消息也不过是从客栈老板那里听来的,其它的种离一概不知。在与赵泊短暂的相处中种离也隐隐能觉出赵泊的性格与莽撞绝无联系,她总是气定神闲,好似天塌下来都不会让她皱眉一下,这类人往往思虑周全,谨慎却果敢,她一路简装只带着两个人到益州说明她不想惊动太多人,既然是有所准备又怎么会被这个曹校尉抓到?
      豆大的雨水珠子一样落下,种离浑身已渗透,冰凉的雨水让她的脑袋清醒异常,她脑中忽地闪出一个大胆的想法,闪电划拉一声从上空划过,紧接着几声雷鸣声嘶吼而来,种离离开了此处,思虑着赵泊如果被抓会被关在哪里?
      县衙大牢,种离想起往来走时有个被严加看守的地方,要直接进那里几乎是不可能的,赵泊都能被抓,便是能强行将她带出去也不能保证再次被抓!按理说赵泊到达此处应该是月前,为何那曹廷尉才将她被抓的消息发出去?
      看来赵泊是最近才被抓到的,确切来说是近几日才被抓到的。
      曹廷尉在椅子上坐了许久终于有些困意,他捏灭了油灯,宽衣上床睡去了,种离闭目,静静听着屋内的动静,直到里面的人呼吸变得绵长才跳下屋顶,外面越发的漆黑,伸手甚至都看不到五指,种离用石子将挂在屋外灯笼熄灭,本来风大,灯笼忽地熄灭也不会引来过多注目,种离鬼影似的从纱窗钻入了屋内。
      里面燃着檀香,浑身冰冷的身体难得的有了些许暖意。
      种离静静的在屋内等着,外面的灯笼又被点燃,屋内稍许有了些光亮,种离夜视能力极好,借着着稍许的亮光,她环顾了一眼四周,轻声到了桌案边,江宜教她的功夫倒也没白费,当初让她上书抓鸟且不能惊动鸟的功夫此时得到了极好的运用。
      她坐在桌下,从桌上拿下案卷,她的动作极为缓慢,眼睛却迅速浏览着上面的文字,里面许多官职她不是很懂,但通过这些她也大概了解了外面的情况。
      福景王赵岐山密谋益州驻军首领梁玉案造反一事,按理来说起兵之事本该在当今圣上仙去后开始,却不想赵泊的探子发现了此事,他们既没有造反之实,当今圣上也不能拿他如何,因而派了赵泊一路密访问此处,找到其造反证据。
      赵泊知道赵岐山老谋深算,怕早知道自己要来之事,早有防备,因而在出京之前便派了密探到此处紧盯着赵岐山梁玉案两人,又派了几个心腹在益州各地散播谣言当今圣上病入膏肓恐怕熬不了多久的消息,赵岐山本是不信的,赵泊为了让其信以为真,将赵弦的身份从旁透露给了赵岐山,赵岐山得知此消息后立马坐立不安,忙与梁玉案商量要不要快些派兵入京,奈何梁玉案倒是个沉得住气的,按兵不动,却私下偷偷练兵,且一直在益州周围一带四处抓壮丁,赵泊出京后,梁玉案便几番派人准备将赵泊截杀在路上,若是赵和裔真的要死了,益州的消息晚一日到京,他们也能准备充足,到时候无论消息真假,他们都能保证到时候起兵成功。
      赵泊一路潜行,她既是知道赵岐山造反一事,已经联系得南境镇南将军黎尧,黎尧暗中将部下分散到益州各处假装平民,被抓入军中,赵岐山壮丁队伍一半便是黎尧部下的人,梁玉案派两路人马偷偷入京,黎尧的人半路便截杀了一半,剩余一半逃回裕隆县也就是现如今曹廷尉所在的左将军王澜的嫡系部队。
      出师不利,梁玉案自然怪罪下来,曹廷尉派出多名人马不惜重金抓赵泊,赵泊本来已到益州,她已经拿到了赵岐山梁玉案造反的证据,返回途中,一位密探被抓,透漏了自己的行踪,因而被曹廷尉的人抓住,关在了此处。
      赵泊何等聪明,证据早已让兑儿易容带离益州,且黎尧的人马暗中已经包围了益州,莫说是兵马,便是苍蝇也要审查多次才让其出境。
      难怪一路许多农舍空无一人,估计大都是知道快要打仗,逃离了益州去往了别处。
      梁玉案抓赵泊也不过为了两方面目的,一确实是心中怒火难解,若是造反不成要拿她泄愤祭天;二是打算关赵泊为人质,到时就算京中有了证据一时半会儿也不能拿他如何。
      曹廷尉之所以非要飞鸽传书,因为这城中确实出了变故,也即是说这队伍里还有黎尧的人,他不能冒险,哪怕半点风险,决计不能将赵泊被抓到此处的消息走露出去。
      种离从各类文书间断断续续读到了赵岐山兵变的许多秘密,也从侧面觉出了赵泊此人何其聪明,只是手中轻薄的信纸却渐渐如同山重,因为她在无意间得知了赵弦的身份。
      难怪白家兄妹会像她二人示好,难怪赵弦一个没亲没故的穷书生一步登天能到殿上伺候皇上。
      想起当日王予说的身不由己的话语,冷汗从鼻尖顺着下巴一直滑下,她脑中闪出一个惊天的秘密,让她哑口无言。
      外面惊雷划过,种离忽觉人之渺小,如同草木,脆弱至极,她原本跟江宜在一块儿时自由自在,生活的虽然苦些,却从未有过负担,因为师傅便是她最大的靠山,后来师傅故去,她便跟赵弦在一块生活了几年,进京赶考的路上,她渐渐将自己放在了两人主心骨的位置,赵弦成了她的责任,是她心甘情愿想要去照顾的人,如今,她忽觉自己人言轻微,赵弦不再是那个较弱的书生,他背着一个太重是身份,背负着这片壮阔山河。种离看向外面,忽觉天地之大,竟如同牢笼,困住了她跟赵弦两人。
      种离将书卷一点点摆成原来的样子,待到外面小元再次换班之际,乘着两人不注意离开了此处。
      冒着大雨,她一路回了客栈,身上的雨水在地流了一片,她冷极了,却不及心中冒出寒意的半点。
      她本来还想想法救赵泊出去,此时却隐隐有了不愿救她的想法,那种如鲠在喉的感觉让她闷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她第一次脑中出现了一种恶意,想让赵泊真的死在这里。
      凌晨将近,雨水渐缓,太阳似在东边微微露头,晨光逐渐照亮了种离所在的屋内,照亮了种离阴霾的神情。她身上的衣物还未干透,只见她缓缓起身,换了干净的衣物,第一次从正门走了出去,长吸了几口气之后,脚尖微点,如同鬼魅,一路去了离县衙不远的废弃屋子。
      她跳上屋外最高的梧桐树上,树叶被打落不少,却还是能遮住人的。
      种离透过树叶死死盯着县衙曹廷尉的屋子,直到白色的鸽子从那边飞出,种离飞鹰一般跟着鸽子的方向跑去,在鸽子还未能飞太高之时,便用袖箭将其射了下来。
      种离打信纸,上面正是曹廷尉写的‘泊已生擒,待发落’几个字,种离将鸽子埋在院内,走入屋子内,昨晚被种离敲晕的男子此时已经醒来,见了种离后立马缩在了一边,种离看了他一眼,将怀中的粗糠馒头仍在他身上,随后从腰间拔出短剑抵在他脖子边在他耳边低声道:“别叫,快些吃!”随后拿开了男子嘴中的布。
      男子也似乎饿了,几口吃了馒头,种离将男子再次绑好,蹲下与其对视,男子被种离盯着看了一会儿后莫名不好意思的移开了视线。
      “你知道赵泊被关在何处?”
      男子一脸茫然,种离思虑片刻后道:“你们这两日可抓获了一个女子?”
      男子点点头,种离道:“她被关在哪儿了?”
      男子本就是底下毛头小兵,又是才入伍不久,此时脖子上短剑抵着,紧张的不行,他本来知道不多,种离也没指望他能说什么,却见男子有些结巴的回道:“听、听说关在大牢里了,我也不太清、清楚!”
      种离收回短剑道:“你知道如何能进入牢里么?”
      男子见种离并无杀他的意思,胆子也放大了些,道:“那边守备森严,别说进去了,我们靠近一下都难!”
      种离皱眉,男子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道:“不过有曹廷尉的令牌应该是可以进去的!”
      梁玉案的人就驻扎在离裕隆不足百里的城外,信鸽是训练过的,今日傍晚前肯定是能送到梁玉案手中,若是明日傍晚前曹廷尉收不到回信,他定会起疑心,到时候只怕对赵泊不利。
      也就说自己救赵泊的话,就只有这么点时间了么。
      种离绑好男子,在监牢外找了处隐蔽地方藏身,日中之时,一个穿着兵服的男子拿着令牌走了过来,手中提着一个精美的餐盒,旁边的守卫打开饭盒馋眼道:“这牢里的人吃的比我们兄弟几个还好!”
      提餐盒的人道:“可不是么,咱们曹廷尉也说了半点不得怠慢,你说说有这么当阶下囚的么!”
      几人闲聊了几句,提餐盒的人一走,几人又恢复原来的守备森严的模样,种离看着几人,心道赵泊倒是到了哪里也不会委屈自己,也不怪那几人,这么看来赵泊吃的要比自己还要好许多。
      如此看来此处也不是牢不可破的。
      待提餐盒的人走出来,种离跟了上去,见此人将食盒放好后一路又去了曹廷尉的屋内,许是去归还令牌去了。
      种离没多逗留,返回客栈,随后拿出藏在短剑内白琅硬塞给自己的两片金叶子,全数给了店家,道:“我来这里几日了也没吃到什么好东西,你想想办法,给我准备些夜宵!”说罢握住店家的手,眉目带着浅浅的笑意。
      店家捏着金叶子愣神许久,笑道:“我看官家气质不凡定是富贵人家出身,来我这真受苦了,我这就去让孩儿他娘准备些丰盛吃食,什么时候给你送上去?”
      种离道:“我夜间肚子饿的快,倒是劳烦您了!”
      傍晚时分,许是天公作美,又下起了小雨,种离换了兵服趁黑一路进了县衙,待到深夜潜入曹廷尉的屋内,许是信件已送出,他睡得要比昨晚早许多,种离偷了令牌后回客栈要了几个精美菜肴装入事先准备好的餐盒中一路去了牢狱门口。
      由于下雨的缘故,白日里看起来威风凛凛的几个守卫此时都冷的瑟瑟发抖,种离披着蓑衣,遮住了半张脸,到了门口拿出令牌粗着嗓子道:“这鬼天气还要给那姑奶奶送夜宵!”
      旁边几个守卫嗤笑了几声便放种离进去了,县衙大牢本就不大,里面黑漆漆一片,种离凭着极好的耳力在一片咳嗽声中听到了某个哼着小曲的人,那声音她既陌生又熟悉,顺着声音一路到了关押赵泊的牢狱门口。
      门口立着一个守卫,看了一眼种离面无表情的打开牢门,种离将餐盒放在赵泊脚下默默退了出去,赵泊低头本没有看种离却见她声音轻快道:“等等!”
      种离疑惑看过去,赵泊抬头,长目望入种离眼里,种离心口悠悠一跳,赵泊调笑道:“中午没仔细看,这送饭小哥模样倒是标志的很!”
      随后拉了一把种离的手道:“莫如与我一同吃吧,外面下了大雨吧,辛苦你了!”
      种离摇头退了出去,待外面那守卫锁门之际捂住其嘴,将其敲晕了过去。
      种离换了那人衣物又将自己身上的衣物扔给赵泊道:“你快些换上,巡逻的人快过来了!”
      赵泊也不多问,很快换上种离身上的衣物披上蓑衣将身上的衣物换在守门那小哥身上,将其摆成做在地上的样子,餐盒摆在其面前,在他手中捏了筷子,锁上门后赵泊继续哼着小曲,待巡逻的人过来后看了一眼里面也没多疑心。
      待巡逻的人走远后,种离将餐盒收好塞进赵泊手中道:“你且先走,此人只怕一会儿醒来,我得看着点!”
      赵泊笑道:“杀了不就好了!”
      种离摇头道:“一动不动,惹人疑心!我看着比较好”
      赵泊深深看了一眼种离,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道:“我在外面等你!”
      种离将令牌塞进赵泊手中道:“有此令牌你明日一早便可出城,在此之前我不能让人发现有变,否则你决计出不了城门!”
      “等我出了城,你还能走了么?”赵泊皱眉,种离捏了捏她的手心道:“你且放心,我自有办法!时间不早了,你快些走,否则他们会起疑心!”
      赵泊心知此时不得犹豫,心下却如何也放心不下种离,赵泊沉重声音道:“我一定会回来救你!”
      种离笑着点点头。
      赵泊转身提着餐盒一路出了监狱大门,一离开巡逻视线,赵泊便施展轻功一路离开了此处,餐盒里留有种离写的字条,她翻入了种离住的客栈,拿走了她的行李,说是行李最重要的也不过是江宜那把有些生锈的铁剑罢了,赵泊在面上贴了些胡须,简单易容后拿着令牌一路去了城门,此时天微微亮,守城的士兵见令牌后也没多为难,开门让赵泊出了城门。
      刚出城门,赵泊便从怀中拿出笛哨,吹了几下后,林中忽地闪出几个人影。
      赵泊沉声道:“此处驻军在何处?”
      荆海棠回道:“离此处不到二十里!”
      “召集人马,攻城!”
      荆海棠疑惑的看向赵泊,但未多言,点头称是,随后一路没入林中,正午时候,此处已经浩浩荡荡集合了千人,赵泊简单拟定了一下计划,这几日城门都是紧闭的状态,赵泊换了行头,骑着白马看了一眼城门,胸中一阵气闷,每多过去一刻钟,她的心都好似吊在半空中一般,空空捞捞。
      赵泊的人不负众望很快便攻下了城门,此战来的太急,城中人毫无警惕,节节败退。
      一直攻到监狱大门,搜遍了全城也没有见到种离的身影。
      赵泊看着地上的尸体,上面大都沾满了污渍,连绵的雨水让地上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水坑,尸体上不是血渍便是淤泥,看不清长相,也让赵泊的心紧缩了起来。
      这些尸体里面有不少年轻人,那些人的面孔看起来与种离都有几分呢相似。
      她会不会就在里面?赵泊蹲在地上看着尸体默默想着,要是在里面呢?她立马将这种假设扼杀在摇篮里,仿佛多想一下都觉得浑身不舒服。她脑中有太多疑虑,为什么施救的人会是她?荆海棠也说此事他并不知晓,也就是说种离难道是出于自愿来救自己的?光是想想赵泊都觉得奇怪,却又有种说不上来的开心,但这种情绪又被种离下落不明这件事情弄得心绪不宁起来。
      一直到傍晚,依旧没有种离的下落。
      赵泊心如同被钩子挖去一般,她知道要是在明早之前还没有种离的下落,只怕种离是真的死了。
      她忍不住又怪罪起种离的多事,便是她不来救自己,自己也安排了荆海棠帮自己脱身,只不过要更晚一些,自己也可能要吃一些苦头,至少,种离自己会没事。
      外面又稀稀拉拉下起了雨,血水被冲刷进了河中,赵泊看着被血染红的河道,浑身不自主的跟着发抖着,好似那冲入河流的是自己的血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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