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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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水在宣纸上侵染般弥散开来。此夜，明月高悬，凄白而寂静的月光将世界包裹进纱幔般的空明里。人们纷纷进入了梦乡，留下人间这晦暗的树林中孤寂空旷的村落。唯有西村村长家二楼的房间的窗户被轻微地推开，旋即又被轻微地关上。
叶焕之翻窗而出，翻身跃上一旁的大树，顺着树干轻盈而下，无声落地。一路上已很少有人在走动，即使有人，也压根看不见他。他一路步履轻盈地赶到广场。在白茫茫的月光的笼罩下，广场呈现出过分安静导致的诡异。村长的狼狗早已不见了踪影，留下那口孤独的古井，任人宰割。叶焕之放轻脚步走到井边，向井中看去。只见井中一片漆黑，让人看了心中发憷。
井中什么声音也没有，只有潮湿与腐朽的气息向井口涌动着。叶焕之并不觉得这样的井有什么稀奇之处。这不是村里唯一的井，在村长第一次用这口井来淹死妖怪后，村民们就不再在这打水了。到现在，这口井究竟淹死了多少妖怪呢？
他呼出口气，觉得今天可能是他和尹竹臣出现了错觉。可就在这时，他却注意到井边的几株杂草里，躺了一块碎布。他蹲下身将碎布捡起，借着月光查看，发现那并非是碎布，而是一张女子的手绢，上面还绣着一大朵牡丹花。只有男人的村子里，怎么会有女人的手绢？
他将手绢贴近鼻子，轻轻闻了闻。手绢上是一种复杂的味道，隐隐的胭脂香味和熏鼻的腐朽的气息交杂在一起，而那股腐朽味儿，竟与井中的气息极为相似。
这手绢既然没掉进井里，怎么会有井中的气息？难道某个掉进井里的妖怪又从井里爬了出来，把手绢掉在了这里？可是，妖怪也会用手绢吗？
叶焕之百思不得其解，但他很肯定，他想要的答案就在这手绢上，在这古井中。他捏紧手绢，将手绢塞进袖中，站起身来，将井上的水桶往井中放去。确认井绳尚且结实后，他便攀上井绳，顺着井绳往井下爬去。
他要去这井里看看。
头顶的光亮越发遥远，脚底的黑暗越发浓厚。他觉得自己像被吞噬进一头巨兽潮湿的嘴里，顺着它的喉咙，向它充斥着恶臭的胃里融化进去。这样下去就什么都看不见了。他将自己一直戴在脖子上的烛阴龙珠碎片从衣衫里取出，霎时间，龙珠碎片那明亮的碧绿光芒如大火过境般映亮了井中每一个角落。而让他诧异的是，在青光亮起的瞬间，他便看清了周遭的岩石壁上，尽是触目惊心的划痕，呈三到五道并行，长而凌乱地一直往井下延伸，且有淡淡的血迹。应该是那些妖怪在掉落井中极力想用手攀住井壁时，手指甲留下的划痕。
借着青光，他又下降了会儿，突然注意到下方不远处的岩石上有一个小小的洞口。那洞口离井绳很近。看起来没什么特别。可当他越发接近那洞口时，倏然从洞口中伸出了一只手臂来！
他怔了怔，顿在原地。那手臂在青光里看起来也是青色的，手臂纤细极了，甚至隐约能看出骨头的形状；手臂上伤痕累累，很多伤口早就已经结痂，甚至长出了乌黑的疤。在冰冷的青光中，那手臂猛烈地挥动着，甚至能听见骨节摩擦的声音，十分可怖。
在确认自己没有出现幻觉后，叶焕之稍稍下降了些，问：“你是谁？你怎么在井里？”
手臂依旧在挥舞。他深吸一口气：“你是人吗？”
他的声音在井中形成了回音，一直延续到很深很深的井底。
难道是妖怪？他默默地攥紧了井绳，继续下降。他越往下，那手臂便挥动得越猛烈。当他马上抵达那小小的洞口时，手臂突然抓住了他下方的井绳。他一惊，抬脚向手臂踢去，可那手臂刚被踢开，却又反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腕。可那手臂并未将他往下拽或是伤害他，只是安静地拽着他，指节微微地颤抖着。
这手臂，究竟怎么回事？竟跟能看见自己一样。这定然不是人的手臂。
叶焕之索性拔腿挣开那只瘦弱的手，快速滑下，与那洞口齐平。
这洞口太小了，刚好够这只手臂伸出来，根本无法看见洞里的东西。这只枯瘦的手开始在空气里写着什么东西，仓促而慌张。他将手伸向它，让它的指尖触及他的手掌。它的手指立即在他的手掌上写起了字。它颤颤巍巍的，字迹凌乱无比，不知为何，他感到这手的主人处境十分绝望。
难道是被困在这洞里了？可这洞这么小，能装下什么东西？
手指的指甲很长，且十分尖锐，刮得他手心有些疼，但他还是全神贯注，去感知手在他掌心写的东西。
救我。
他倒吸口气，问：“你被困在这里面吗？”他顿了顿，又问：“你是……蛇精？”
手臂微微耷拉着。
他继续问：“我怎么救你？”
手不再写字，只缄默地指向了井下方。那深深的井洞，永远如漆黑的洞穴那般神秘。他明白，要解决所有疑惑，只能继续往下。于是他对那只溃烂且绝望的手道：“等我。”
他继续下降。青光渐渐远离了那只手，手又陷入了无尽的黑暗里。
他不怕黑，并且曾经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习惯于黑暗。可是如今，当他越下越深，当周遭的空气越来越寒冷，他竟也感到内心不再平静。
很快，他便见到了井底。木桶浮在水面上，隐隐地晃动。这一路井壁上都有指甲的划痕，可偏偏在这里，那些划痕更密集、更凌乱、更深刻、混入了更多血迹。水面上漂浮着一些奇怪的小碎片，他又下降了些，贴近水面，才看清那是浮在水面的指甲盖。想来是妖怪们在下落过程中极力想攀住岩石时，被刮掉的指甲。上面还带着触目惊心的血痕。
井底没有浮尸，那些被淹死的妖怪，都去了哪里？难道妖怪死后都不会留下尸体吗？他想不明白，伸出一只脚，踏进水里。可在他的脚埋进水中的瞬间，他突然听见了很奇怪的风声，又或者说气息流动的声音。水面上逐渐泛起气泡，从很小的泡点，到很大的空气泡。
他怔住了，想要收回脚，可他的脚竟如同陷入泥潭一般，怎么也无法从井水里抽出。水中气泡越来越多，随即，他感到脚底传来极大的吸力，漩涡般将他往水下拖拽而去。是哪来的吸力？为何这井水和水桶却没有被往下吸引，独独只有他？他来不及思考，用手紧紧攥住井绳，尝试往上攀爬。可他越用力，脚下的吸力就越大，像疯狂缠住他的巨蟒，为得到猎物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在经过长时间的摩擦后，再加上刚才那只手的指甲在他手掌留下的伤口，他的手掌早已疼痛不已。如此挣扎之时，他更觉掌心钻心地疼。那吸力却全然不顾他的疲惫和痛苦，只越发强大，越发无可抵抗。它不会可怜他的——井绳竟被他绷断了！
他就这样被拖进了水里。他以为自己就会这样被淹死，可让他惊讶的是，水面大概十五尺以下，竟没有水了——那仿佛是藏在水下的黑暗空间，依然是深不可测的井洞，没有了水，只有无穷无尽的森冷。龙珠碎片的青光再明亮，也照不亮他脚下的神秘存在。
可是他隐隐约约，看见脚下的远处有朦胧的微光。他将龙珠碎片收进衣裳里，任未知的力量吸引自己，向着那光芒坠落而去。
可当他逐渐看清那光芒的源头时，他再度惊讶了——那是一只眼睛。足足有井洞那么大的，眨也不眨的，在井底埋伏已久的，腥红色的眼瞳，将周遭都映作令人绝望的红。它直勾勾地凝视着自己，瞳孔细微而精致的纹路中，好似有令人作呕的血液在流淌。那只眼里有他猜到的一切——欲望，贪婪，饥渴，杀心。
他逐渐靠近那只眼睛，那只眼睛也逐渐看清了他。眼珠在眼白中转动，打量着他。随后，不知怎的，那眼睛倏然闭上，整个消失在了黑暗里。他突然觉得脚下的力气消失了，他由被拖拽，变成了自然掉落。他被黑暗包裹着，赶紧将龙珠碎片掏出，可龙珠碎片的光根本照不亮周遭的黑暗。但他很肯定自己并非掉入了虚空，他能听见一些隐约的回音，只能隐约听出是女子的声音，可他不知道那些声音来自哪里。
不知过去多久，他感到身下突然有了力量。和方才那股吸力很相似的力量，从下方托住了自己。他缓缓下降，在某个瞬间，龙珠碎片照亮了他身下一块岩石地。他到了地面上。
周围一片死寂。岩石上有一些脚印，此前也有人来过这里。他高举龙珠碎片，喊道：“有人吗？”
借着青光，他能看清周围大片的岩石地。有很多脚印，却没有人。他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他索性挑了一个脚印，跟着脚印向某个方向走去。可是他走得越远，那脚印就越凌乱，感觉像是脚印的主人跑了起来。走了没到一炷香的时间，脚印便消失了。他怔了怔，又往前走了些路，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前方的空地上，散落着很多白骨。
头骨、肋骨、腿骨，各个部位的骨头。有些已经支离破碎，有些还带着残留的腐烂的肉，以及风干的乌红的血迹。在骨头碎裂的地方，隐隐能看出尖锐牙齿的咬痕。这是个人，而且是被咀嚼后吐出骨头的人。
必须得离开这里。
他握紧龙珠碎片，将往后退了几步，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再大的空间，总得有一个尽头。
他又走了很久很久。这时，他倏然听到了人的声音：“有人在那吗？”
那声音虚弱而柔软，从远方渺茫地传来，有几分不真实之感。他顺着声音的方向问道：“谁？”
明明声音听起来是从远方传来的，可声音的主人却好似瞬移一般，很快便出现在了青光可以照亮的范围里。那是个瘦弱无比的女子，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柳叶眉、桃花眼，妆容精致无比。她穿着一身水红色长裙，踏着绣花鞋，衣着毫不凌乱，身上也完全没有弄脏，只是神情看起来有些紧张。她向他走近：“我是刚刚给你写字那个人啊，我好高兴，你真的来救我了。”
这是刚才那只手的主人？怎么看起来完全没有那只手那般枯瘦并且遍体鳞伤？并且，他没怎么挣扎，掉到这里时已是一身凌乱不堪，为何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却看起来刚刚从闺房里梳妆走出一般？
他目光向女子身后的地面看去。果然没有影子。于是他冷冷地盯着她，往后退去。手搭上剑柄，一招狠招已上心头。可正在这时，又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女子身后传来：“是你！”
他一惊，看向女子身后。一个蓝色身影从黑暗中走出，定睛一看，竟是那个能在夜晚看见他的女孩！此时，她与他一样一身脏，头发乱得跟鸡窝似的，衣服很多地方都撕破了，身上也全是伤口。她脚下有影子。
他愣愣地问：“你为何在此？”
兰辞也问：“你又为何在此？”
叶焕之不答，只从衣袖中摸出一个五官滑稽的木头人偶，向兰辞问道：“这是什么？”
兰辞顿觉此人莫名其妙，答：“这是我给你的木偶啊。现在说这个做什么？”
确认眼前人确是兰辞后，叶焕之稍微放了心。但他还是死死盯着衣着干净的女子，手依然没有离开剑柄。兰辞见状，忙解释道：“别担心，这是牡丹姑娘。她是专门来接应你的，我害怕一个人，所以跟了过来。”
“什么意思？”叶焕之皱了皱眉。
牡丹却捂嘴笑了，道：“还是先随我来吧，此地不安全，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你也快些将那东西收起来，越亮的光就越容易招来那怪物，”
至此，也没有其他人可以相信。反正那个女孩也在。他便放开了剑，走向女子。女子笑了，朝兰辞伸出手：“防止走丢，我们三人牵着手走吧。”兰辞便牵住女子的手，并将自己的手伸向叶焕之。叶焕之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手牵住了她，用另一只手将龙珠碎片放进了衣裳里。周遭瞬间又没入了黑暗。
三人都没有说话，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手心持续地传来温暖，以及时不时稍显用力的紧握，提醒他他牵着的是一个人，提醒他他还活着，并且真真切切是在一片黑暗的空间里。牡丹姑娘虽没有灯光照明，辨别方向的能力却出奇的好，甚至还会提醒他们绕过一些地上的绊脚物，好似能看见一般。想来这便是鬼魂的能力。
过了一会儿，牡丹停下了脚步，道：“到了。少侠，现在你可以把那个东西拿出来了。”三人便松开了手，叶焕之将龙珠碎片从衣服中拿出。青光照亮了三人面前的石壁。这是一处洞穴，很多岩石，稍显狭小。洞口外依然是黑暗。
兰辞纳闷到：“牡丹姑娘，这里看起来好像不是你之前带我去的那个洞呢。”
牡丹笑了，解释道：“这里边并非只有一个洞，我挑的离我们最近的洞。”
“姑娘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叶焕之看着她。
“那是自然，”牡丹低垂眼帘，笑容苦涩，“毕竟在这待了这么久。”
兰辞偏偏脑袋：“姑娘在这待了很久吗？”
牡丹没有急着回答，只先找一处，撩着裙摆坐下，道：“应该……三四年了吧。”
兰辞闻言，惊讶无比：“你是怎么在这里活下来的？又没吃的，还有个吃人的怪物……”
牡丹却没有回答。叶焕之明白她沉默背后的意思，也找了个地方坐下，对兰辞问道：“你为何在此？”
兰辞叹口气，一脸的疲惫：“说来话长呀。中午我进了一个叫铜牙村的村子，看到一口井，就想打点水喝，结果打上来一块手绢。然后我就往井里看，不知怎的，就被什么人推下去了……”
听到这里，叶焕之惊讶地打断：“你就是蛇精？”
“蛇精？”兰辞摸不着头脑。
他没忙着解释，从袖里摸出在井边捡到的手绢，问：“你打到的手绢，可是这张？”
兰辞赶紧接过：“对，就是这张。”她转身将手绢递给牡丹：“牡丹姑娘，还给你。”
牡丹接过来，幽幽叹口气：“其实我在你桶里放这手绢，是在提醒你离井远一些，没想到你却以为是我在求救……”
叶焕之开口道：“可你确然是在向我求救。”
“那是因为男子掉进这里来相对安全一些，”牡丹的目光在二人之间徘徊，“可是女子掉进来就麻烦了。”
“什么意思？这地方究竟怎么回事？”牡丹的话让叶焕之越来越疑惑。但他能从她的话里推断出，村里只有男人的原因，想必就在此地。
牡丹双手不安地摩挲着，像回忆一场噩梦一样，低声道：“这是一个……食人兽的巢穴。它每月都必须吃一个女人，却对男人没兴趣。有人从井口掉进来，它就会进行筛选，你们看过的，那个红色的眼，其实是它在观察你们。它想吃的，当即就会吃掉，不想吃的，就先把他们扔到这里，让他们自生自灭。如果上面一直没合适的送下来，它就会在这里挑一个活着的或者刚死不久的女性充饥。”
叶焕之紧皱眉头。若它每个月都得吃一个女人，难道村里每个月都会掉一个女子下来？而且，听牡丹姑娘的话，或许还不止一个？这便是村中没有女子的原因？可是他听村里人说，他们之用这口井淹死妖怪，而兰辞也是被当做蛇精扔下来的……难不成，女子，就是“妖怪”？
牡丹顿了顿，看着兰辞：“所幸兰姑娘身上有清气，它暂时不敢吃你。可若它一直饿着肚子，未必它不会回来找你。并且，这下面没水没食物，不知道你们能撑多久……”
牡丹口中的清气，想必是蓝鲤殿的清气。兰辞抚摸着自己蓝鲤殿的腰佩，感谢蓝鲤殿又救了自己一命。她接着问：“我们怎么才能离开这里？”
“我曾在这下面挖过一条通道，”牡丹看向洞外，“可是太久远了，我已忘记那是哪里了。通过那条通道，我们可以到达水层上方。现在大家都疲惫了，不妨休息会儿，休息好了，我们再去找找看。”
“是否可以通向你给我写字的那个小洞？”叶焕之问。
“没错。”
“那样的话，你不是刚刚才去过吗？”
牡丹羞红了脸，眼神也飘忽起来。她只得转移了话题：“说起来，二位似乎认识呢。”
兰辞看了眼叶焕之，随即微微笑道：“我们在骊州见过，也只说过几句话罢了，没想到能在这儿碰见。”
牡丹闻言，偏了偏脑袋，眼神逐渐柔和起来，在青光笼罩下，她的眼瞳就像美玉一般：“骊州呀……我也去过的。我哥哥嫂嫂带我去的，那个音乐盛会，挺有意思的。可惜我手笨，奏不了什么乐器……”
兰辞闻言，内心涌起小小的激动：“我们刚刚才去过呢，那个盛会可好玩了！”兰辞说着，神情却又逐渐惭愧起来：“不过我也一样，我爹爹很会弹琴，可我怎么都学不会，只会摆弄些兵器，到那也只能听别人奏乐……但是这位少侠很会吹埙呢！”她说着，看向一旁的叶焕之，粲然一笑道。
牡丹抬头看向叶焕之，眼中光芒闪烁，面色更为红润了：“真的吗？可以吹给我听听吗？我在这下面，好久都没听过乐声了……”
叶焕之闻声，睁开了眼睛，见牡丹正一脸渴望地看着自己，两双桃花眼跟放光似的。他觉得若拒绝她实在残忍，但还是心存忧虑：“此时奏乐，不会被那怪物听见？”
牡丹赶紧摆手：“等你听到风声的时候，才代表那怪物在活动呢。现在什么声音也没有，证明它早就睡着了。它的睡眠还挺沉的，不用担心。”
叶焕之又思虑了一会儿，才点点头：“好吧。”说罢，从袖里摸出了自己的竹埙。兰辞和牡丹赶紧靠着岩石端端正正地坐好，一脸认真地看着叶焕之浅浅吸口气，将竹埙拿至嘴边，阖上眼帘轻轻吹奏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