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8、第 98 章 ...


  •   第九十八回 为帝惜命 枉废宗泽过河心
      辅臣非人 难阻金寇侵略旌

      然而这只是一厢情愿而已,梦想一点点变成妄想,别说金国不许,他的唯一希望—儿子赵构,即位时才二十一虚岁,因用人不当,被金兵追得正四处逃亡。
      黄潜善、汪伯彦自以为有攀附赵构的功劳,用张浚进谗言将李纲挤走,撺掇赵构与元祐太后去了扬州。宗翰得知这一消息,相约各军分道南侵,于建炎元年十二月初八日,攻打汜水关。宗翰自己率军从河阳(河南孟县)渡黄河,攻打河南;右副元帅宗辅与他的弟弟宗弼(金兀朮)从沧州渡黄河,攻打山东;陝西各路都统洛索与副都统萨里罕从同州渡黄河,攻打陜西。当时带御器械郑健雄守河阳,敌人不得渡河。宗翰屯重兵于河阳北城迷惑郑健雄,暗中派遣万户尼楚赫从九鼎渡黄河,从后背攻南城,城被攻破,郑建雄败溃。
      宗翰占据汜水,命令尼赫楚分兵攻打西京。宗泽闻讯,派将官刘达援助郑州,还未到达,郑州守臣董庠弃城已逃。尼赫楚到了郑州,没用进城直接进入京西,使中原大为震恐。
      洛索渡过黄河攻拔韩城县,又攻打同州,守臣郑建雄战死。郑建雄曾上疏请求楚、泗、汴、洛以直到陝、华等州,招募精兵,首尾呼应,形成联防,可是未得答复。
      宗辅既渡黄河,拟议先攻打汴京,并且分兵逼向行在。而东京留守宗泽增修守御之备,城外千里,无粮可因。金人骚扰临河诸郡,各将请求断毁河上桥梁,严兵自守。宗泽说:“去年城被攻破,正犯断桥之错,尚要步其后尘吗!”于是派将率战车去保护桥梁,等待大军北渡。金人听到这一消息,自己断毁桥梁逃跑了。
      建炎二年正月初三日,尼楚赫攻打邓州(河南邓县),正在这里的范致虚逃跑了,安抚使刘汲战死。这天洛索包围长安,攻破后,经略使唐重死于难。进犯汴京的金兵到达白沙镇,都人恐惧,宗泽命将官解下铠甲回到营寨,自己与客人下棋,下令全城如平时一样设置灯火,百姓才安定如常。金的游骑到了汴京城下,疑惑而不敢进入。统制官刘衍打败了他们,追击到滑州(河南滑县东旧县),又打败他们。金人引兵离去。宗泽第十二次上表,请求高宗回东京。
      有人在关帝庙中贴了《劝勇文》,论说金兵有五个方面容易诛杀:“一是连年征战,辛苦,易杀;二是马倒便不起,易杀;三是深入重地,力孤,易杀;四是多带金银,易杀;五是虚张声势吓人,易杀。国人各宜齐心协力,共保国土无忧。”有人献给朝廷,高宗命兵部刻版刊行散发各路军民,鼓舞士气。
      宗辅领兵下山东,攻下潍州(山东潍坊市),知州是韩琦的孙子韩浩,随之遇害。宗辅又破青州(山东益都),宗弼到千乘县,被县中兵民打败,于是放弃青、潍二州离去。
      金人又攻破颖昌府,知府孙黙为金人杀害。洛索攻下长安,又西攻风翔府,陇右大为震惊。
      二月初二日,金兵再次进攻东京,宗泽派遣统制官李景良、阎中立、郭俊民等率兵一万往滑州拒敌。遇到金兵大战,阎中立战死,郭俊民降敌,李景良无功而逃,被宗泽抓住,对他道:“胜败是兵家之常,打不胜回营,罪犹可原谅,私自逃跑,是心中无有主将。”立即斩杀了他。不久,郭俊民拿着金人书信来招降宗泽,走到八角镇,被巡检使丁进俘获。宗泽对他说:“你打败了去赴死,还是忠义鬼。现在却为金人游说,有什么脸见人啊!”拉着头发斩了他。又对同来的金将史某道:“皇上屯重兵在近郊,我是留守,有死而已,何不以死我,而反以儿女的话胁迫我呢?”又斩了他。还有个燕人何祖冲,宗泽说本是宋朝人,被金人胁迫而来,不是出于本意,解开绑绳放了他。将领都佩服宗泽处理得当。
      初四日,金尼楚赫攻破唐州(河南唐河县),任意烧杀抢掠,城为一空。
      初十日,金兵攻打滑州,宗泽对众将道:“滑州是冲要必争之地,失去滑州,则京城就危险了。不打算再有劳各位将领,我当自行前往。”
      右武大夫、果州防御使张撝挺身道:“愿效死力。”宗泽大喜,即拨精兵五千与他前去。十五日,兵到滑州,金兵十倍来攻,各将领请暂避其锋,张撝道:“退却而偷生,有何面目见宗元帅!”与敌激战好几个回合,傍晚,敌人稍退。
      宗泽派遣王宣以五千兵前去接应,还没走到,张撝再次出战,战死。两天以后,王宣到达,与金人在北门大战,士卒争相奋战,敌兵出乎意料,只好退兵河上。王宣道:“敌人一定夜里渡河。”于是收兵不追。等到敌军渡到一半时,王宣突然出击,斩首数百,所杀伤的更多。
      宗泽即任命王宣为代理滑州知州。并且命令运载张撝遗体回京师,亲自为他穿丧服,厚加抚恤,并上奏皇上,追赠为拱卫大夫、明州观察使,录用家属四人。金人从此不再图谋攻打东京。
      十九日,尼楚赫攻破蔡州(河南汝南)。二十二日,金人攻打淮宁州(河南淮阳)。
      三月初七日,金人攻破中山府(河北定县)。当时城中缺粮,人都瘦弱困乏,不能持兵器。破城后,金人见居人枯瘦贫瘠,感叹而可怜他们,所剩兵校一千多人都没有杀害。因为他们从靖康元年受到包围,已经守了三年,才被攻破。
      十五日,宗泽再次上疏请皇帝回到东京,并陈述巳招降河南群盗及四方义兵有一百万人,京城粮食可以支持半年之久。高宗只派中使抚谕嘉勉。
      四月,金人攻破洺州(河北永年东旧永年),这是两河之地外无救援、内没粮食而据守到最后的最后一座州郡。四月下旬,以信王赵榛为河外兵马都元帅。先是马扩从五马山带自己手下的五百人渡过黄河,来到东京会见宗泽,现在才前往行在去见高宗,献出赵榛的奏书。黄潜善等疑心不是真的,幸亏赵构认得赵榛笔迹,才有这项任命。马扩被任命为利州观察使、枢密院副都承旨、元帅府与马军都总管。辞行时,马扩上奏说:“臣乃一疏远低职之人,陛下决断不疑,付以边远领兵之事;愿鉴前世之成败,明当世之嫌疑,使臣得以效愚忠,全心全意致力攻取。……”他请求专门设立一司,不限昼夜,可直达通报;不要派中贵人监军以及选给器械等四件事。高宗全部应允,并许他过黄河后可以暂不上奏而自行处理行事。可是黄潜善、汪伯彦以可疑为名,乃以乌合之兵交付马扩,且授兵中人以朝旨,嘱他们伺察监视马扩。待马扩出行后,又命令他听从各路帅臣节制。马扩知道事情中变,于是以其军屯驻大名。
      五月,宗泽又几次上章请高宗回京,言语极为恳切,已达二十多次,提出了很多可行的方法和措施。黄、汪二人极为嫉妒他成功,从中败坏他。宗泽叹息道:“我的志愿得不到实现了!”因而忧郁得了疾病。然而黄、汪二人只是利用赵构害怕不敢再回东京,却未能让赵构调动宗泽的职任。
      七月初一日,东京留守、开封府尹宗泽去世。
      宗泽为黄潜善等诋毁,忧愤成疾,背上生了毒疮,已经病得非常厉害。各将领入室问候,宗泽马上起来道:“我本来无病,只因为二帝蒙尘已久,忧愤成疾罢了。你们能为我歼灭強敌,以成就皇上恢复大志,我虽死无恨!”
      大家都流泪道:“愿尽死力!”
      众将出去后,宗泽又对亲近人说:“我揣度这病不会好了,古语说:‘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这天,刮风下雨天昏地暗,与一般天气不同。宗泽临终没有一句谈到家里的话,只是连呼三声:“过河!过河!过河!”终年七十岁。他留有遗表仍然主张高宗回京师,其表开始说:“已选定日期渡河而得了病,”结末说:“嘱臣之子,记住臣言,力请銮與,亟还京阙,大震雷霆之怒,出民水火之中。夙荷君恩,敢忘尸谏!”
      宗泽日常自我供养十分微薄,贬官居住时,稠、稀之粥不能相继,吟诵、打口哨一如平时。晚年,所得俸祿稍多,和过去也没什么区别。他曾经说:“皇上正卧薪尝胆,作臣子的能安居美食吗!”所得俸禄和赏赐的财物,遇到贫寒之士和亲戚中穷困的人,总是分给他们,养育父母双亡的孤儿几乎一百多人。去世的这天,都城中的人为他哀号大哭,在朝与不在朝的人,不分贤愚都相吊出涕。
      宗泽拘留的金使,高宗多次下诏让放了他们,宗泽不听。直到资政殿大学士宇文虚中充祈请使来到东京,宗泽已经病重,他代行留守事,才放他们回去。
      宗泽死讯到扬州,宋高宗诏赠观文殿学士,谥忠简。又诏北京(河北大名)留守杜充为枢密直学士,充开封尹、东京留守。并命令杜充要安定抚慰军民,鞠躬尽瘁于国家大事,以继承前任美德;遵禀朝廷,深戒妄作,以正前官之失。
      宗泽去世后,几天时间里,将士离去过半,京城中人很担心,相继请求朝廷让宗泽子宗颖继承他父亲的职任。朝廷让宗颖充留守判官。杜充没有恢复北方的意图,完全反对宗泽的作为,因此宗泽结纳的两河豪杰都不为杜充所用。

      这时金人正将赵佶等迁到上京,听说宗泽去世,又决计对宋用兵。河北各将想停罢陕西战事,河东各将认为不可,说陕西与西夏相邻,事体重大,不可停罢。宗翰说:“当初与夏人相约夹攻宋朝,而西夏不答应,而耶律达实在西北与西夏相交通。我方舍弃陕西而会师于河北,西夏必认为我们有急难,将会偷偷发兵牵制我方的军队,不是好计谋。宋人之已衰弱,河北不必忧虑,应该先对陕西用兵,略平五路,既平定西夏,然后取宋。”当时宗翰意图,先舍弃江淮,专门致力于陕西的辖治,各将不明白他的用意,议论很久没能决定,于是奏请金太宗。金太宗下诏曰:“康王当穷其所往而追之,等平定宋朝,立一个张邦昌式的藩辅。陕右地区,也不可放弃而不取。”于是命络索平定陕西,以博勒和监军。以尼楚赫守太原,耶律伊都留在云中。命令宗翰南伐,与东师会合于黎阳津。
      八月,殿中侍御使马伸弾劾黄潜善、汪伯彦误国误民多条,赵构留中不发。赵子砥从燕山逃回,带有赵佶亲书进呈,大略说:“金兵讲和是为了用兵,我国收兵是为了等待议和。近来我方派了数位使臣,都没有到达。金人刘彦宗说:‘金国只接纳楚国使臣,那里知道还有宋朝!’这说明我国对于金国,是势不两立,其不能讲和是非常明白的。过去契丹主张和议,女真主张用兵,十多年间,金竟灭了契丹,现在他们又重蹈其辙。譬如怕老虎,用肉喂牠,吃完了肉,最终还要吃人。假若设置陷阱来等待他,然后就可以将老虎制服。”赵构认为他说得很好,任为台州知州。
      九月十二日,金兵攻破冀州(河北冀县)。
      十月十一日,金兵包围濮州(山东鄄城北)。十三日,宋高宗命常德军承宣使孟忠厚侍奉隆佑太后幸临杭州,以鼎州团练使苗傅为扈从统制。这是采纳了张浚任侍御使时,建议“先筹措安置六宫定居之地,然后以一身巡幸四方,规恢远图”的话。
      十一月十二日,金人攻破延安府,从绥德渡黄河攻打晋宁。十五日,金人用了三十三天才攻破濮州,当初宗翰从澶州到濮州城下,心里以为这是个小郡,特别轻视,将官姚端,夜里劫金营,一直打到中军,宗翰光着脚逃窜,才保住性命。等攻破城后,姚端又率敢死之士突围而出。宗翰这口气没处出,杀了城中所有人,无论年长年幼。接着破澶渊,因为军民拒守,也是全部杀光。
      相州守臣赵不试对军民说:“城中已没有粮食,外面救援又不到。我是宗室子弟,难道可以顺从敌人吗!可是得为大家考虑。”于是登上城墙,远远对金人说:“请求开门投降,期望不要杀人。”金人应允。赵不试写好降书,开启城门,而把他的家属投入井中,自己命令提辖官填土,然后自已也跳入井中。大家都哀伤他。
      东京留守杜充,听说金兵进攻,没有其它招数,派兵决黄河入清河,来妄图以此阻止金兵入侵。从此黄河不再流回原来河道。
      二十四日,金人攻破德州,兵马都监赵叔皎战死。二十七日,赵佶已到韩州。二十九日,金人攻破淄州(山东淄博市南)。这天,宋高宗下诏:“蔡京、童贯、王黼、朱勔坟地上的佛刹全部毁掉,没收他们的土地充属户部帐籍。”看来这些人生前便把坟地建好了。
      十二月初二,金人侵犯东平府,京东西路安抚使权邦彦与御营司同都统范琼一起领兵逃跑。
      金人得到东平后,又攻打济南府,守臣刘豫派他儿子刑曹掾刘麟与金人交战,金人把刘麟围了好几圈,通判张东增兵援助,金人才离去。金人便派人以利益引诱刘豫,刘豫产生邪恶的图谋,与张东一起前往投降,百姓不答应在道路上阻拦,刘豫从城墙上缒下,到金军前通好言和。
      十四日,宗翰攻破北京大名府,河北东路提点刑狱郭永不降而死。他死得很壮烈,这里不能尽都表述,谥号勇节。金人攻破袭庆府,衍圣公孔端友是孔子的四十八代孙,为躲避战火早已向南逃去。金军将打开宣圣孔子的坟墓,宗翰问他的通事高庆裔道:“孔子是什么人?”高庆裔道:“古代的大圣人。”宗翰道:“大圣人的坟墓,岂可侵犯!侵犯的人杀之!”所以阙里得以保全。
      十五日,金人攻下虢州(河南灵宝东)。十九日,高宗升黄潜善为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升汪伯彦为右仆射兼中书侍郎。二人入谢,高宗对他们说:“黄潜善为左相,汪伯彦为右相,朕还忧患什么国事不济!”黄潜善入相超年,专权放纵,终不能有所经营筹画,汪伯彦继相,与黄潜善略同。于是金人大举南下了。
      有吕颐浩、叶梦得、刘珏、张守几个大臣提出早作准备,黄潜善、汪伯彦不高兴,请派张守去撫谕京城,张守当天便上路了。听说北京被攻破,张浚领同僚拜见执政大臣陈说当做准备,黄潜善、汪伯彦笑而不信。
      建炎三年,正月初八日,金人又攻破青州,接着又攻下潍州,烧了城池离去。二十七日,宗翰攻破徐州,守臣王复死于难。
      韩世忠在淮阳,将要会合山东各义军抗拒金兵。恰好宗翰的军队到达滕县,听说韩世忠扼守淮阳(江苏邳县西旧县),恐怕阻缓出师时间,分兵一万于东南道都统奔赴扬州,以商议事情为由,使高宗不能出走,而自己率主力迎战韩世忠。韩世忠不能抵挡,夜里引兵逃归,军队没有纪律,不到天晚,到了宿迁县,却没料到金兵跟踪在他们后面。第二天发现跟踪之敌,韩世忠又领兵奔逃到沭阳。到了夜里,不能安睡,韩世忠与帐下僚属谋划,丢弃了军队,乘着潮水驾船奔往盐城县。第二天,各军才知道这件事,只好各自溃散而去。后军管队官李彦先,率领本队四十七人,得到两条船,入海集聚兵众;从此辅逵在涟水集兵,李在占据高邮聚众;其余收罗流散兵卒自为一伙的,不可胜计,但后来还都是韩世忠的兵。
      宗翰进入淮阳军,拘捕了守臣李宽离去。三十日,金人攻破泗州(江苏盱眙东北,有一说现在已经在洪泽湖中水下),礼部尚书王绹听说金兵南来,率领几个侍从官同时应对。赵构太信任黄潜善、汪伯彦,让他们到都堂计议。黄、汪笑着对王绹等说:“诸公所言,三尺童子也能说出来!”当时金人五千骑兵从滕县奔赴临淮(江苏盱眙)。
      江淮发运副使吕源听说后,将淮北几百只船,停泊到南岸,并命使臣杨瑾焚烧了浮桥,并派人给执政大臣送去书信,请求以社稷大计为重,赶快图谋可以使皇帝安全的措施。昭信县尉孙荣带领一百多名射士拒敌,当时天空浮尘蔽日,金军没测出对方虚实,才耽误一天。待孙荣等战死,金人全力在泗州辖境的几十里间,盘算安排渡河。这天晚上,泗州又奏报朝廷金人就要来到,宋高宗才大为吃惊,御林军仓皇失措,把内府所有帑藏,通宵搬运上船。
      二月初一日,赵构一早上船停泊在河岸,郡人惶恐惊怖,不知干什么好。有人上奏天长军知军杨晟惇请求拆毁浮桥,才想起下诏令士民从便避敌,官方不得禁止。赵构想立即渡江,黄潜善极力劝说稍事停留等待奏报,并且要搬运左藏库金帛的三分之一随行,赵构应允。户部尚书叶梦得马上准备船只,从大将借了两千人从渡口起发,一天便搬运完毕。然而公家和私家的船只交错在运河中,寸步难行。叶梦得又请求将户部所剩物资,提前支付六军的春衣及官吏一个月的俸禄,赵构也同意。
      金人以数百骑兵掩杀到天长军(安徽天长),统制任重、成喜带领手下一万多人望风而逃。赵构闻讯,急忙派遣江淮制置使刘光世带领所属迎敌,扬州人认为刘光世能够抗御贼人,可是士卒没有斗志,没到淮河就溃散了。
      金人以一支部队攻打楚州(江苏淮安),守臣朱琳写了归降的状子派人迎敌投降,打开西北门接纳金人入城,打开东门放任居民自便。军民都奔宝应县,想从扬州渡江,金人发觉了,全部拦截回城中。
      初三日,金人攻破天长军,高宗派遣贴身内侍邝(音况)询前往天长军伺察军情。邝询没到便知金军到了,急速奔还。赵构闻讯,立即穿起甲胄走马出门,只有御营都统制王渊、内侍省押班康履五六个人随行。经过街市,市人指着他们道:“大家快看,皇帝走了!”不久,有宫人从宫内星散而出,城中立时大乱,高宗与行人并马而驰。
      黄潜善、汪伯彦正在都堂议事,有人讯问边事消息,仍以不足畏相告。堂吏大呼道:“皇帝出行了!”二人才戌装鞭马向南奔驰,与军民争门而出,死的人不计其数。高宗快到扬子桥,一个卫士随跑随对同事道:“除了逃跑,不知还会什么!”高宗恰好听到,拔出手剑杀了他。
      当时军民怨恨黄潜善刻骨,司农卿黄锷来到江上,有军士大呼道:“黄相公来这!”
      众军持刀数落他道:“误国害民,都是你的罪过!”黄諤正要辩解他不是黄潜善,可是头已经被砍掉了。少卿史徽、丞范浩相继来到,也被打死。给事中兼侍讲黄哲正在步行,一个骑兵挽弓射他,被中四箭而死。这一天,鸿胪少卿黄唐俊渡江时被淹死,左谏议大夫李处盾被乱兵所杀,……。
      吕颐浩、张浚联马并驰于瓜州镇追上了高宗,得到一条小船,便乘坐过了江。到了京口,高宗坐在水帝庙前,取剑就在靴子上擦血;百官没有来,各禁卫军没有一个从行的。镇江守臣钱伯言调发府兵来相迎。居民听说皇帝躲金兵逃来这里,尽都奔逃山谷,城市为之一空。高宗看着右谏议大夫郑钰道:“不听爱卿所言,到了这个地步。”因为郑钰曾劝高宗到建康,遭到黄潜善等诋毁。
      这天晚上,金将玛图带五百骑兵先行奔驰到扬州,守臣黄愿已经逃离,州民备香花迎拜金人。金人入城,问皇帝所在,大家齐说:“渡江了。”金人奔驰到瓜州,望长江而撤回。金人屯驻摘星楼下,城中士女金帛,全部为金人所搜取。晏殊的曾孙晏孝广的女儿,年正十五,长得美,为金人所得,打算娶他为妻,晏女以自刎自缢求死,金人都以为她是烈女。
      金人没来的时候,载公私货物的船只前后相接,运河从扬州到瓜州五十里,中间仅有一只船可以通行。开始闻警报出城的人,都以得到船而庆幸,及金兵一到,潮水低的到不了闸口,船只搁浅在泥淖之中,所载财物全部被金兵所获取,皇帝的乘與服御,官府的卷案文书,没有一件留存。高宗到了镇江,留宿在府治,从行没有带寝具,以一张貂皮自随,铺盖各用其半。
      初四日,金军游动骑兵到了瓜州,百姓没有渡江的还有十多万人,奔逃掉在江中而死的有一半。舟人乘机攫取利润,在水中停桨,每一人一定要一金才渡。等到金人来到,都相抱沉入江中,或有来不及的人,被金兵掳掠而去,金帛珠玉,像山一样堆积在江岸。
      太常少卿季陵,敬奉九朝神主,让亲事官李宝背负着出行。到了瓜州,敌人的骑兵也到了,季陵舍弃船只登陆而行,李宝被金军追赶,丢了太祖的神主。
      这一天,高宗招集宰执和随行的将官议事,他说:“暂且留在这里,还是直接去往浙中?”
      已经是奉国军节度使、都巡检使刘光世急速向前拍胸大哭,高宗问他为什么哭,他说:“都统制王渊专管江上的海船,每言决不误事。现今各军阻隔,臣所领好几万人、两千多骑兵,都不能渡江,何以为皇上效力!”
      黄潜善道:“已经集合了数百只船摆渡各军。”
      高宗道:“摆渡各军固然已经处置,今天要计议的是去还是留下。”
      吏部尚书吕颐浩、户部尚书叶梦得等走下台阶长跪不起,高宗看着黄潜善脸色问他们。吕颐浩以头叩地道:“希望陛下暂留在这里,作为江北的声援,不然金人乘势渡江,就更加狼狈了!”
      二府都道:“好!”高宗便说:“如果这样,则宰相一同前往江上经划料理,号令江北诸军,令他们结成阵势防守长江,仍然先渡官吏百姓。”
      王渊杀了江北都巡检皇甫佐,高宗召来问他,王渊回答:“皇甫佐主管海舟,而济渡逗留阻滞。”他明显对刘光世的话感到愤怒,并推卸责任和泄愤。不久,他入内议事道:“暂时驻跸镇江,只能捍卫一处,若是金人从通州渡江,先占据姑苏,将怎么办呢?不如到钱塘有双重江的阻隔。”各内侍也以为这意见对。
      这时日当正午,高宗派中使召宰执,把王渊的话告诉他们,黄潜善道:“王渊的话如此,臣还有什么言辞以留陛下。”
      这天晚上,高宗留宿在吕城镇,王渊给部下杨沂中三百兵留守镇江,相约说:“如果金人打算渡江,就焚烧甘露寺作为信号。”王渊到吕城追上高宗。侦探的人夜里听到瓜州渡声音喧哗,认为是金人即将渡江,于是就焚烧了甘露寺。王渊了望见了,对高宗道:“甘露寺起火了,这是我布置的讯号,说明金人已经渡江了。”天刚亮,便催促高宗上马出行。当时仪仗都缺,只有一个卫兵执黄扇而已。
      初五日,高宗到达常州,金人进驻真州(江苏仪征)。
      初六日,高宗到达无锡县,初七日,行抵平江府,高宗开始脱掉甲胄,穿上黄袍,侍卫的人也都有了生气。命令承信郎甄援到江北去招集原来的卫兵。
      初八日,高宗赵构下诏慰劳安抚从扬州迁徙来的官吏、军民。这天,金人攻泰州,守臣曾班以城降。
      初九日,高宗准备离开平江,已经上船,召刘俊民到御舟赐对,交淡融洽,赏赐丰厚,让他拿国书前往金军营中谈判。刘俊民请求与张邦昌的一个子弟同去,也好有个借口。高宗与黄潜善、汪伯彦、朱胜非共同商议,因而下诏尊礼张邦昌,被连累拘管的儿子原直秘阁张元亨和哥哥原中奉太夫张邦荣,都下诏录用。太学博士廉布,娶张邦昌的女儿;太学正吴若,娶张邦荣的女儿,也令从拘管地乘驿马奔赴行在。这晚,高宗船停泊吴江。这日,金军来到沧州城下,通判孔德基以城降。
      初十日,高宗行抵秀州。十一日,高宗船到崇德县。十二日,高宗到达临平镇。十三日,高宗驻跸杭州,以州治为行宫,以显宁寺为尚书省。因为百官的家属尚未到达,高宗在堂外就寝。高宗用白木床,上面置铺草,黄罗褥。以前,御膳每天一百个品种,靖康初年减去七十种,渡江以后,每天一羊煎肉饮饼罢了。这一天,金人攻破晋宁军,守臣徐徽言死于难,很壮烈,谥号忠壮。
      十四日,高宗下罪己诏,征求直言,出宫人之无职掌者。十六日,下诏大赦,唯独不赦李纲,因为黄潜善建言,仍打算归罪李纲以向金人谢罪。十八日,因在扬州敌临而不知,开始设置摆铺,十里一铺,每铺五卒;五铺设一监使。限三刻(四十五分钟)承接传出。
      十九日,吕颐浩、刘光世移兵屯驻瓜州渡,与金人相对为营。金人要焚烧扬州,先派数十名甲兵入城,告谕市民出西城,大家怀疑,没有出城的人。又派人大声呼喊,不出城的人要全部杀死,于是城西北部的人从西门出城,出城后全部拘留在木栅之中,只有东部的人不出城。夜里,金兵在城中放起火来,士民只存活几千人,其余大部全都烧死。
      二十日,前几日御史中丞张澄上疏弹劾黄潜善、汪伯彦,列有二十条罪状。奏疏进呈后,高宗仍未回报,便又申报尚书省,黄潜善、汪伯彦才自己请求离去。高宗把他们押赴都堂议事,又住几日,才罢官为观文殿大学士分别为江宁知府、洪州知州。
      二十一日,金人离开扬州,第二天到高邮城下,守臣赵士瑗逃走,判官齐志行率官员出降,金人劫抢而去。韩世忠的提辖官李在,杀了齐志行,抢了金人后军好几艘装运金银财宝的大船,占据高邮。
      三月初二日,高宗任朱胜非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兼御营使。初三日,又任御营司都统制王渊为同签书枢密院事。众将领有很多人不高兴,又因为入内内侍省押班康履受重用,作威作福,经过吴江,射鸭子取乐;到杭州观潮,帐幕陈设显赫地遮盖道路。将领苗傅恨得咬牙切齿道:“因为你们这些人胡作非为,才使天下如此颠沛流离,还敢这样啊!”于是与刘正彦等策划变乱。
      初五日。他们设伏兵杀了王渊,到康履家杀了康履和所有没有胡须的人。又包围了行宫,逼迫高宗退位。高宗无奈,又委托元祐孟太后出面平乱。这就是有名的“苗傅之乱”,也称“苗刘之乱”。这次平乱,张浚、韩世忠、张俊、刘光世立有大功,张浚被授予知枢密院事,当时年龄才三十三岁,宋朝的执政官,自寇准后,没有与张浚这样年轻的人。特别韩世忠的夫人梁红玉也参与平叛,都载入史册,这里不作赘述。
      宗翰听说高宗渡江,迁移济南的叛臣刘豫为东平府知府。充京东、淮南等路安抚使,节度大名府、开德府以及濮、滨、博、棣、德、沧等州,而以他的儿子刘麟为济南府知府。从此黄河旧道以南,都是刘豫统辖。
      四月初五日,高宗重新临殿受理朝政,初六日,朱胜非自请离职,在相位三十三天,虽然有平乱之功,无奈任在乱起之时,只得引咎辞职。吕颐浩升为右仆射。
      这个月,御营平寇前将军范琼从寿春渡过淮河,派遣五名兵卒到庐州,跟安抚使胡舜陟索取供应军队的钱帛。胡舜陟杀了他们,派遣一骑马回报范琼道:“将军接受朝廷命令向北进讨,当今弃北而向南,自己沦为盗贼,我难道竭尽百姓的膏血以作为你的资财!你应该急速离去,不然我将磨亮兵器与将军在城下周旋,一定尽杀为止!”他又传檄各郡不要给范琼粮食。范琼于是从光州、蕲州过长江,领兵到洪州。
      五月,高宗听从张浚经营川陕的建议,于初八日,到达江宁府,住在神霄宫。起复朝散郎洪皓为徽猷阁待制、假礼部尚书,充任大金通问使。高宗致金宗翰书道:“宋康王赵构谨致书于元帅阁下:愿改用大金年号,比如藩国之臣。”令洪皓与宰执议国书,洪皓想有所改动,吕颐浩不高兴,停罢了高宗给洪皓加官的命令。
      六月初二日,御使中丞张守章疏三上,其中有:“愿陛下处宫室之安,则思二帝、母后毡庐毳(音翠,鸟兽毛制品)幕之居;享膳羞之奉,则思二帝、母后膻肉酪浆之味;服细暖之衣,则思二帝、母后穷边绝塞之寒苦;操予夺之柄,则思二帝、母后语言、动作受制于人;享嫔御之适,则思二帝、母后谁为之使令;对臣下之朝,则思二帝、母后谁为之尊礼。……。”
      二十八日,下诏:“因为迫近秋季防卫,己命令杜充提领重兵做准备。又于七月下旬,恭请隆佑皇太后率领六宫、宗室近属迎奉神主前往江表;朕与谋臣宿将戮力同心,以备大敌,进援中原。”而这一天,金人攻破磁州。
      七月初十日,范琼入见皇帝,第二天众官将用计擒送大理寺,范琼不服罪,进言的言论奏他逼迫迁移太上皇帝、擅杀吴革、迎立张邦昌为皇帝等事,范琼才供服。五日后赐死,招降他的八字军。这天,太子赵旉(音夫,古敷字)去世,只三岁,与苗傅叛乱強逼为帝受惊有关。
      十八日,宗翰从东平回到云中,宗辅从滨州回到燕地。高宗忧患金军再来,又派使臣与金议和。二十四日,东京留守杜充回朝到了江宁镇。当时朝廷虽然下诏说坚守建康,而人们议论朝廷暗中正策划躲避敌人的计谋。右仆射吕颐浩对高宗道:“如曾楙这样的人尚且怀疑,何况小小的百姓呢!应该酌量留下嫔御,执掌批转奏疏文书,以稳固人心。并且避免宫内宦官代管,恐怕他们口不严密,因此开启祸端。”
      八月十六日,隆佑太后又从建康登舟出发去武昌。
      十八日,又派宋汝为送书信给宗翰略日:“古代有国家而迫于危亡的人,不过守卫和奔逃而已。今以守则无人,奔则无地,此所以战战競競只希望阁下见哀而赦免我们。故在这之前连连奉上书信,愿意削去旧的国号,这样天地之间,都是大金的国属而至尊无二上,还何必有劳军队远途跋涉而后为快哉!”因刘豫节制东平,吕颐浩命宋汝为把书信送给他,当面陈述朝廷的秘密意图。
      二十六日,高宗对辅臣们说:“高丽入贡的使者就要到了,听说上皇派了内臣、宫女二人来。朕听说了,一则喜,一则悲。朕远别二位皇帝,已到三年,忽得平安信息,怎能不喜!太上皇当国承平日久,以天下之养贡奉一人,现在金人那里居处服食,百般粗糙简陋,而朕居住于深宫广殿,极不安心。况且朕的父母兄弟妻子都在遥远之地,唯一一个儿子最近也去世了。朕孑然一身,当此艰难之时,所以悲伤。”话没说完,眼泪已经流下。
      闰八月初一日,高宗征求意见道:“敌人追逐,未有宁日,朕是定居建康,还是趋向鄂、岳,或是驻跸吴、越?论山川形势,地利人情,那里更安全一些?”
      张浚有武昌建都的建议,吕颐浩同意,也就定了。张浚出行不久,江、浙士大夫摇动不定,吕颐浩又改变了看法。于是群臣都说:“鄂、岳路途遥远,粮饷供应难以接济,担心大驾一动,则江北群盗乘机过江,东南土地就不属于我们所有了。”
      十一日,高宗又集将官询问,御前右军都统制张俊,御营都统制辛企宗劝说高宗从鄂州、岳州巡幸长沙。左军都统制韩世忠晚到,道:“国家已失去河北、山东,若是再丢弃长江、淮河地区,另外还有什么地方!”
      高宗听了张俊等避敌的说法,特别愤怒,到晚上不吃饭。第二天,吕颐浩等入奏,高宗道:“朕以为金兵所依仗的骑兵多罢了,浙西是水乡,骑兵很难驰骋。况且人心一旦动摇,虽然到川、广,恐怕所到之处都是敌国。”
      周望说:“臣看到翟兴、李彦仙之辈,以溃散的军兵及群盗(其实是义军),仍能与金兵对垒,抗击敌人守卫陕、洛;臣等充数于宰执位置,若是不能奋死战斗以守卫,他日有何面目见李彦仙等辈,臣实在以为羞耻。”
      高宗说:“张守入对,说不如留下杜充镇守建康,不可以过长江。”
      吕颐浩说:“臣与王绹、周望、韩世忠计议,本来也是这样说的。”
      高宗又打算令韩世忠守镇江,刘光世守太平州(安徽当涂)及池州(安徽贵池),吕颐浩以为可以,防守淮河的计议于是放弃。
      十三日,吕颐浩升为左仆射,同知枢密院事杜充一下升为右仆射,并同平章事兼御营使。杜充先升枢密院官时,称得了中风病,处于告假期。高宗知道他不满意,等右仆射制命下达四天,杜充便起来办公了。
      十四日,起居郎胡寅上疏说:“臣为陛下画七策为中兴之术:其一为罢和议而修战略。所以可以讲和,须双方势均力敌,利害相当的缘故,不是强弱盛衰不相等所能成功的。而和议主张出于耿南仲,他是依附李邦彦,都是诙谐逗趣的小人,不知远虑,分朋植党,必欲自胜。主战伐者,只有李纲、种师道两个人而已。大好机会一去,举国议论纷纷,有人居中制约河东的军队,一定要使其陷没,以说明和议的必然可信。结果二位皇帝远去,皇室宗族迁移,中原涂炭,至今更厉害。假如可以讲和,渊圣皇帝坚执仁德而不回,渐渐导致祸乱失败;而陛下卑词厚礼,避地称臣,应当使他们稍稍延缓出兵了,为什么这么些年还没有效果呢?若是以为双方強弱绝不相等,则自古徒步振臂,无尺寸之地而争帝王者,他们是什么人呢!敬望陛下明确探清利害的原委,停罢和拒绝和议,专心讲求武备,以出使的费用变为养兵的费用,这就是晋惠公征税加强边备之策,汉高祖迎接太公、吕后之谋。决然而行,可望敌国知我有含怒必斗之志,流落沙漠的皇帝,或许有归还的日期。不然,则偏居东南,万事不振,缴纳贿赂则谁能比京城皇室富有?人质则谁重于二帝?装饰美女则那里比过中原的佳丽?派遣大臣则谁能超过汴京的宰辅?如此计出万全,而强敌逼进一天比一天厉害,陛下可以深思熟虑了。……
      建康固然是六朝旧都,但陛下和晋元帝不同,陛下的父母兄弟还在敌人手中,他们听到陛下登上皇帝宝位,必然早晚向南方望着道:‘我有子弟为中国帝王,我之归还有日期了!’而进献谋略的人,却打算引导陛下向南巡守,另外求建都之地,没有了复国之心。况且河东、河北的百姓,久已知道朝廷对他们不再顾惜;而山东、京西、淮甸的百姓,仍然希望陛下不要忍心着急丢弃他们。若是还要拖延岁月,则敌国所至,皆为所有了。……”语言剀切,细致完备,可惜吕颐浩厌恶他的深切直率,罢免了他的官职。
      当时重兵在刘光世、韩世忠手中,高宗命他们听杜充节制,他们不愿意,议论纷纷。高宗发怒,促令刘光世过江。辅臣说:“建康到杭州一千里,到明州、越州又好几百里,有紧急禀命,恐失时机,请求以韩世忠充任两浙、江淮守御使。”
      高宗道:“不可。这些人很少能深识义理,若是权力稍盛,将来必与杜充争衡。”
      九月初一日,金军攻破登州(山东蓬莱)、莱州、密洲(山东诸城),并且在梁山泊造船,准备从海道窥视江、浙。初七日,又攻破单州(山东单县),取得兴仁府(山东曹县西北),于是攻破南京。
      十月初三,高宗从平江出发,初八到达临安府,十七日又到越州,入居于州府,百官分别居住。
      二十三日,金人攻破寿春府(安徽寿县),金人大规模起调燕、云、河朔民兵南侵,以完颜宗弼(兀朮)为统帅,属下有尼楚赫、布尔噶苏、托卜嘉、王伯隆等分路进击。
      二十五日,金人攻打黄州,二十六日从黄州用几只小船,拖着拆民居木头扎的木筏渡长江,三天才渡完。刘光世在江州正与贬在这里的韩梠置酒欢宴,并不知觉,及知道后,撒马便逃。金军从大冶县直接奔赴洪州(江西南昌)。
      十一日初一,金人攻打庐州(安徽合肥)。初四日,兀朮攻打和州(安徽和县),初五日,金人攻破无为军(安徽无为),初六日,金人攻打采石渡,太平州(安徽当涂)知州郭伟打败他们;第二天又打败他们。金人撤退,攻打芜湖,郭伟又打败他们,金人转趋马家渡。
      初八日,在南昌的隆祐太后退保虔州(江西赣州)。十三日,金人攻破六合县,又攻破临江军。十七日,金人从马家渡过了长江,杜充听说,急忙派兵,而金人已大举进入。杜充听说金兵即将来到,以他的六万大军列阵守卫在长江南岸,而自已闭门不出,统制官岳飞哭着劝说,请他出来视察军队,杜充不听。恰有将官张超部失守,金人上岸,杜充急忙调遣都统制陈淬率领岳飞、刘纲等十七人,领兵三万与敌军交战,共打了十几个回合,双方胜败大体相当。这时援兵王燮率一万三千人先逃,陈淬孤军不支,退兵蒋山。
      韩世忠在镇江将所蓄资财,全部装载大海船,焚烧了镇江城郭。听说金人渡江南来,即引领舟船到江阴。江阴知军胡纺优厚地接待他。
      二十二日,另一路金兵攻打吉州(江西吉安),隆佑太后正离开吉州,到达争米市。金人派兵追赶太后船,有人在街市看见金兵,悄悄解开缆绳放舟夜里出行。第二天天刚亮,舟人耿信以及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杨惟忠所率领的一万卫兵全部溃散。天子所用的乘舆服御全部丢弃,祖宗遗像也有失者,内藏库的金银绸缎,全被盗贼窃取,计价值钱好几百万,宫中人员也丢失一百六十人,皇太后的卫兵只剩不满一百人。金人追到太和县,太后舍舟登岸陆行,终于到了虔州。皇太后与潘贤妃坐农民抬的肩舆,宫人步行死得很多。仓库所有积蓄已全部用尽,护卫军向上司请求,只得到沙钱和折二钱,他们到市面买吃用的东西,市民不收,并怒目道:“宣和、政和是上皇无道钱,此间不使!”军人与市民发生争执,军士于是放火肆行掠夺。
      二十四日,高宗正从越州出发抵达钱清堰,夜里得到杜充失败的消息,愤然要前去迎击敌人,侍御使赵鼎劝住。吕颐浩说:“金人以骑兵取胜,加之已经渡江到了两浙,必然分骑兵追赶。若是皇上乘海船躲避敌人,敌人的骑兵必然不能袭击我们;浙江这个地方暑热,敌军不能久留。等他们撤离,我们再回两浙,彼入我出,彼出我入,此正兵家之奇谋也。”宰相说这话,一点不害臊!
      高宗犹豫不决,沉吟久之曰:“此事可行,卿等熟议。明日召百官参议可否。”于是高宗又回越州,决定登海船避敌,接着转移四明,吕颐浩奏请令侍从官以下的官员可听从所便离去。高宗道:“士大夫当知义理,岂可不扈从!若如此,则朕所至,就等同于寇盗了!”尽管这样说,官员有人留在越州,有人径直逃归。
      十二月初五,高宗行抵明州,提领海船张公裕奏报已经搜集一千只船,高宗特别欢喜。王绹道:“难道不是天意吗!”其实监察御史林之平,从春天始便被派到泉州、福州召募福建、广南的海船,作为防范万一的大计,故大船有二百多只是从闽中来到。这也算宰相的“深谋远虑”了!
      十五日,高宗乘船前往定海,下诏只以亲军三千自随,各级官吏,随其方便居于浙东各郡。当时限于船只,高宗已废除了诸班直卫兵,只留神武中军辛永宗这几千人,而御营使吕颐浩的亲兵将官姚端(勇将不在战场,变成宰相的亲卫官)的兵众更多。高宗都优厚地待遇他们。参知政事范宗尹得意地道:“敌人骑兵虽有一百万,必定不能追袭,可以免祸了!”
      高宗也道:“只有果断,才能成就这件事。”君臣浩浩荡荡直奔温州。只是不忧敌骑怕海浪,人人没有人颜色!他们在船上时,洪州百姓正遭金兵屠城;还有浙东制置使张俊,从越州追到明州名为勤王,大肆抢劫掠夺,还嫌城中居民稀少,以坚壁清野为名,环城三十里,都遭到他们的焚烧抢劫。
      就是这天,金人攻破临安府。金兀朮留在杭州,派富勒浑领兵追击赵构。渡过曹娥江。在明州与张俊遭遇,张俊部下与知州刘洪道打败了他们。
      建炎四年正月初一日,大风,高宗的船停泊在海中。杜充失败以后,他的将士溃败离散,大多进行抢劫掠夺,只有岳飞严格约束所属部众,不骚扰居民,下令:“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士大夫躲避敌寇的都依赖这支军队得以免祸。
      十四日,陕府被洛索攻破,守臣李彦仙很壮烈地战死。他守府两年,与金大小二百余战,属下将官多人没有一个屈服投降的人,全都战死。
      金兀术派人说服杜充,答应将中原封给他,就像立张邦昌一样,杜充投降了金国。金兵游骑到达平江,统制官郭仲威,没与金军交锋便退走了。同知枢密院事、两浙宣抚使周望向太湖逃窜,市民请他留下,他不理,市民则极口谩骂他,他头也不回地离去。守臣汤东野见他跑了,将官印交给郭仲威,也带家属溜走了。第二天,郭仲威与将官鲁钰在城中放火,纵部下抢劫市民后从齐门逃离。百姓得以出城的,大多被他们杀害,夺物而去。
      二月二十五日,金兀朮进入平江,驻兵府治,将金帛子女抢掠已尽,放火烧城,烟焰障天百里可见,火烧五日才熄灭,也包括朱勔建的一十三层瑞光塔,及蔡京作功德的虎丘僧寺阁。三月初十,兀朮进入常州,十五日到达镇江府。
      韩世忠屯兵焦山寺准备拦截他们,他对众将道:“这个地段,没有比龙王庙更重要的了,敌人必登上龙王庙窥视我方虚实。”于是派遣将官苏德带领二百名士兵埋伏在庙中,又派二百名埋伏在庙下,并告戒他们:“听到江中鼓声,岸上的兵先行入庙,庙中的兵再随后出击。”敌军来到,果然有五骑马奔向龙王庙,庙里的伏兵一高兴,未等鼓响就先行出击,五骑马掉头急驰,仅捉到两人;有个穿红袍骑白马的人,已掉下马来又跳上飞奔的马而逃脱的人就是金兀朮。不久双方又交战数十回合,韩世忠的妻子和国夫人梁氏在军阵中亲自擂鼓,敌军始终不能渡江。兀朮派使者致词,愿归还所掠金帛子女而借道通过,韩世忠不答应,又增加了名马,也是不答应。
      当时接迎兀朮的金军托云部队在江北,兀朮在江南,韩世忠进兵停泊在金山之下。开战前,韩世忠预造大铁链上挂大铁钩,交付勇敢敏捷的士兵。开战时,每放一条索链,则牵拉一条敌船过来。金兀朮请求与韩世忠对话借路,韩世忠道:“这不难,只要迎接归还两位皇帝,恢复旧日疆土,回报英明的君主,足可以成全你。”这就是有名的“黄天荡击鼓战金兵”,围困兀朮达四十多天。当时韩世忠只有八千人,而金兵却有十万多人。可惜有汉奸给金人献策,另辟河道出韩世忠上游,出奇兵打败了韩世忠,逃过江去。
      高宗回到越州,受赵鼎劾奏罢免了吕颐浩相位,任范宗尹为右相,没有再回长江上流的意思了。
      五月初六,宗翰率诸将前往山后避暑,回报刘豫许他称帝,并让张孝纯辅佐他。七月底,金太宗到东京(金)温泉,派高庆裔、韩昉册命刘豫为皇帝,国号大齐,建都在大名府。刘豫于九日九日正式即位称帝,并且印纸币,背面印“八年后废”。人们不知什么意思,结果八年后,金兀朮三骑入开封擒住他废掉。又成了先兆。
      十一日,兀朮焚烧建康府,城中全部成为灰烬。抢的物资装在船上,从瓜步口到六合县,舳艪相接都未断绝。
      统制官岳飞向朝廷献在静安抓获的金人俘虏。高宗将他们呼入,通过翻译向他们询问二帝的情况,对大臣们说:“金人颇能言二圣动静,说现在在韩州,言及皇后、宫人都安然无恙。”言语间有所感动,久久不乐。
      八月初十日,隆祐太后从虔州回到行在越州,高宗走出行宫门外恭敬迎接,一一询问太后所经过之地守臣治理情况,皇太后生性谦恭谨慎,未曾一丝一毫传闻于朝廷。皇太后喜欢饮酒,高宗因越酒北人不习惯,命令另外买甜酒,皇太后让人拿着钱去买酒,不许不付钱直接取用。孟太后在宫中曾偶觉头晕眼花,有一个宫人自称善用符水咒语可以治好,孟太后道:“又是这个话,我岂敢再听!这类人岂可留在宫中!”立刻下令撵她们出宫。

      秦桧跟从两位皇帝到了上京,等到两位皇帝迁移韩州时,金太宗把秦桧赐给左监军完颜昌为任用。所谓任用,就是执事官。完颜昌领兵南下,秦桧因任用而随行,以计谋得与他的妻子王氏一同随行。完颜昌到淮阴,以秦桧参谋军事,又以他为随军转运使。等到楚州被攻破的第三天,秦桧与王氏及家奴砚童兴儿、编史台衔司翁顺、亲信高益恭等人,乘小船到了涟水军界,被丁禩(祀)的巡逻人所获,将要捆绑而杀了他们。秦桧道:“我是御史中丞秦桧。”
      水寨兵都是乡村百姓,不懂他说的话,以为他们是金人奸细,又看王氏貌美,稍稍凌辱他们。秦桧道:“这里如果有官人,便应当知道我的姓名。”
      有个王安道是这里的酒监,大家招呼他让他认看,王安道假装认识秦桧,拱手长揖道:“中丞太辛苦了。”大家才相信秦桧的话,没杀他们。
      第二天早晨,秦桧在军队中拜见丁禩,丁禩手下众将招秦桧饮酒,有一个叫刘靖的副将打算杀了秦桧夺取他的资财,秦桧看破而责备他,使他没法发难。于是秦桧渡海奔赴行在。十一月初五,秦桧到达行在越州,初七高宗接见了他。秦桧自称杀了监视他的人,抢夺舟船回来。朝廷人员多有怀疑他的,认为他和何栗、孙傅等一同被金人监禁,而秦桧独独回还,从燕地到楚地为二千八百里,要越过黄河和淮河,难道没有查问的人?怎么可能杀了监视的人,而携家带口南行?即使是达兰放他,也必以他妻子为人质,怎么可能与王氏一起归来?可是范宗尹、李回素来与秦桧友善,极力荐举他的忠心,于是令先在政事堂与宰执相见。第二天,面见皇帝,秦桧对高宗道:“如果想让天下无事,南自南、北自北。”于是建议讲和,并且请求高宗写信给左监军完颜昌求好。
      初八日,高宗封朝请郎、试御史中丞致仕秦桧为试礼部尚书,赐给他银二百两、帛二百匹。范宗尹进呈秦桧起草的国书,高宗道:“秦桧朴实忠厚,超越常人,朕得到他,高兴得不能入睡。”秦桧请求以他应得的恩泽授给丁禩、王安道和冯与义官,这两人是一起送他来行在的,不久高宗都把他们任为京官,就是舟人孙静也补为承信郎。开始高宗是一边守卫,一边讲和,从秦桧来了以后,则专门讲和与金人解除仇怨。
      十二月十一日。高宗令户部献钱一万缗,供给隆祐孟后生辰费用。他在宫中置酒,从容谈到前朝的事。孟后说:“我老了,有幸在这里相聚,以后我死了,还有什么可忧患的?然而有一件事应当为官家说说。我正赶上事奉宣仁圣烈皇后,搜求古今,母后之贤德,未见谁能与她相比。因为奸臣要痛快发泄自已的私愤,对母后肆意加以诬蔑诽谤,玷污了圣德。建炎初年虽然下诏辨明,而史书与实录所记载,没有经过删定,怎么能足以传信史于后世!我哀思母后在天之灵,不是不期望于官家啊!”高宗听了显出忧惧的样子,以后改修神宗、哲宗两朝《实录》,就从这里发端。
      公元一一三一年正月初一日,宋高宗在越州行宫北门外遥拜赵佶、赵桓,回来后上朝,改元绍兴。从此这里绍兴府的称呼,盖过越州与会稽。
      二月十四日,隆祐太后孟氏在行宫驾崩,享年五十九岁。高宗下诏:“隆祐太后治丧举行的典礼,一律安照钦圣宪肃皇后旧例,讨论后奏于朕知,朕以继位的重恩,当从重服。”众臣议定隆祐太后谥号为昭慈献烈。葬在会稽县的上皇村,陵围方园百步,地宫深一丈五寸,改宝山的证慈禅院为泰宁寺,专门供奉昭慈献烈皇后香火,赐田四十顷。
      秦桧娶王珪孙子王瑍的妹妹王氏,无子。王焕妻是郑居中的女儿,依仗门第高贵而嫉妒,在秦桧出使北国时,将王瑍庶出之子过继秦桧作后嗣,就是秦熺。现在王家送秦熺见秦桧,秦桧非常高兴,上奏后录用为官。
      上虞县丞娄宗亮上言:“太祖舍其子不立而立其弟,此天下之大公也;……崇宁以来,阿谀之臣进言,惟濮王允让的子孙为皇帝近亲,其它宗室都称为同姓,致使太祖的后代,寂寞无闻,奔散破落,只与一般百姓相同。恐怕是典祀过丰于亲近者,违背了上天的监视,太祖在天之灵,不肯眷顾,此二圣所以没有返回中原的希望,强敌所以没有悔祸之意,中原所以未有休息时日的根本原因。希望陛下在排行伯字人中,遴选太祖子孙中有贤能德行者,封其爵位与亲王相当,令其辅佐治理国家,以待皇子出世,然后令其退处藩王之地。……”高宗自赵旉(音夫,古敷字)去世,一直无子,想想父皇三十多子,眼见要绝嗣,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大为感叹并有所觉悟。真得后来选了太祖后人为太子,又传八世而终,却也奇怪。
      七月二十七日,高宗召吕颐浩回行在,想用他代替范宗尹。因为范宗尹坚持纠緾宣、政年间事,高宗认为这是归罪君父。二十九日,罢免范宗尹为提举临安府洞霄宫。这时吕颐浩还在路上,已为参知政事的秦桧先是极力赞成范宗尹,等看出高宗反对范宗尹意志坚定时,反而以此事排挤范宗尹。并卖出话说:“我有两个计策可以耸动天下。”有人问:“为什么不说?”秦桧说:“现在没有宰相,不能施行。”这些话传到高宗耳朵,八月二十三日,高宗便任秦桧为右仆射。一年后,殿中侍御史黄龟年弹劾他专主议和,高宗说:“秦桧的二策就是以河北还金国,中原给刘豫。并说:‘南人归南,北人归北’朕是北人,将归何处?还有秦桧说:‘臣为相数日,可以使天下震动’,现在也没听说有这种情况。”第二天下制书罢免了他,并告谕朝廷永远不再起用秦桧,还榜示朝堂。
      十一月,金太宗把陕西地赐予刘豫,是为依从张邦昌所受封地大小的缘故。
      绍兴二年正月初一日,高宗下令侍从官以下先出发,因为他将离开绍兴府回到浙西。十四日到达临安,本来有临时安置之意,可是开始营建宫室,就在凤凰山南,蔡京原来的府邸,成了殿前司的位置。不过,高宗有诏令:“珍贵禽鸟和花木不许进临安各门。”说明赵佶的花石纲之举,对他儿子高宗赵构还是深有感触的!
      凤凰山林木蓊如,乌鸦以千万计,朝则相呼,鼓翼以出,啄粟于近郊诸仓,黄昏则整队而入,鸣噪聒天。高宗命人以弹射,驱之临平,去城十五、六里,未几又回。
      这时乱军为盗、农民起义各地蜂起,岳飞、韩世忠等将,为平盗靖乱、镇压农民起义奔波奋斗,队伍也在战斗中不断发展壮大。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