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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第 9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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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回 江湖垂老 缕衣檀板李师师
撒手人寰 相濡以沫郑丽萍
公元一一二六年靖康元年某日,师师在家对李姥道:“吾母子嘻嘻,不知祸事将要到了。”
李姥问:“金兵都退了,太上皇又回来了,能有什么祸事?”
师师道:“人人皆言,国之将亡。金兵退去时便勉强,如今又启仇,河北正告急。新皇帝已将诸奸臣绳之以法,难道就无人将我等斥之为‘红颜祸水’?吾欲集前后所赐金钱,呈谍开封尹,入官助河北军饷。”
“那怎么可以!”李姥着急道:“好不容易积得这些金钱,却去送官,不活活痛杀人!”
李师师淡淡一笑,“钱,够花就行,如今乱世,多了无益反招祸。女儿有这段经历,不能再操旧业,决定出家为道。妈妈如今也该知足了,希望你能守得住。”她復贿赂太监李迪等代请於上皇,愿弃家为女冠。
上皇赵佶答应,赐她北郭慈云观居之。李师师換上道装,收拾些细软,带上使女琴操,抱着蛇蚹琴,于夜间雇车去了慈云观。
公元一一二六年、靖康元年年底,金兵又到,攻城甚急,破城后,据城不下,索要金银诸物。
有官率官兵到李姥门首,大声道:“尚书省命我等来直取金银。”并持文告宣读:
“奉圣旨:赵元奴、李师师曾经祗应(音指,恭敬的伺候,照应)之家,逐人籍没,如违并行军法。”
军人如狼似虎闯入李姥住宅,搬取金银,所剩一片狼藉。……
李姥痛彻心肺,嚎啕大哭:“悔不听师师所言,留些许够用也好,如今一贫如洗,让我可怎么活么!”于是遣散使女,一绳而去。
李师师闻听,请人料理安葬。
一一二七年前年后,赵桓、赵佶及众官僚、宫嫔,先后被金兵俘去城外。
没住几天,金人主帅达嬾索要李师师,传令尚书省云:“金主知其名,必欲生得之。”
搜索几日没有消息,降金的张邦昌派人调查跟踪搜索到慈云观,准备捉去献金营。
师师骂道:“吾以贱妓,蒙皇帝眷,宁愿一死而无他志。如你等辈高爵厚祿,朝廷那里对不住你,乃事事为斩灭国家作计划?今又北面事醜虜,希图称职,为呈身之地,千般巴结。吾岂作你等辈羔雁贽耶?”乃脱金簪自刺其喉数下,一时血肉狼藉,痛晕在地。
金人眼见不活,率队离去。
慈云观观主急忙救护,李师师得以不死。……
道君帝赵佶囚禁在东京南城外青城内,听到看守金兵议论:"南宋(当时金国这样称宋朝)怎能不亡,满朝文武,除了降,便是顺,唯一一个死节的,却是李师师这个妓女。真是可悲啊,可叹!"
赵佶命人取些财物送与这金兵,询问实情。知道师师死状后,犹不自禁其涕泣之汍澜(音丸兰,流泪止不住的样子)也。并伤心道:“朝中显贵多有投敌,师师虽为娼妓下流,然观其晚节,烈烈有侠士风,可谓庸中佼佼者也,胜朝中食祿者多矣。吾奢侈无度,卒召北辕(车驾被押解北去)之祸,宜哉。”
几日后,赵佶父子、君臣、妻儿、宫嫔、太监一行数千人,被金军押解北去,凄凉满目。
李师师坐在运河船上,破衣褴衫,蓬头垢面,也许刻意不让人看出自己。
杭州西湖十里长堤上,李师师与司琴正在陶醉于美景中指这看那,……。
还是有旧东京人认出是她,对同伴指道:“她就是东京名妓李师师。”
“这个祸水,祸害了大宋江山,却又逃到这里!”有个同伴激动道。
另一同伴却道:“兄长高论,不敢苟同。今上已逃离杭州,祸水又是谁?本一弱女子,沦为妓籍,便非情愿,求生糊口而已。皇帝携巨资□□,实属千古稀奇,谁又能不要命而拒之门外?花石纲二十余载,朱勔横行东南,杨戬、李彦括民田于西北,搞得民怨鼎沸;修延福、建艮岳,宫女万人;招金寇,搞征辽,挑起边衅。那一样是李师师的罪过?自古亡国,皆因君昏臣奸,多行非政。后代文人政客忌讳官职得失,而不敢寻本求源,却把罪过推到几位女子身上,未免太失公允。我们虽不算有识之士,也不要人云亦云才好。”
李师师上前一步,深深一福,随即转身离去。
一一二九年 ,李师师与司琴又出现在长江逆水上行的船上,
操琴不解问道:“这是又要到哪里?”
“直达湖南湘江。”
“为什么?”
“水路离琼州最近。”
“听说那里可是发配的不归路。”
“孟太后与众宫嫔已去了吉洲,无非因金兵势大,欲迁都西去武昌而女眷先行。被俘的正掳往金邦,逃亡的毫无目的地,大宋正走不归路。我们小民百姓不是更得随缘而渡。我们要逃难,那里水路离琼州最近。”
“我知道了,琼州有司户参军贾情郎。”
“什么真的假的!”李师师连忙使个眼色,又似自言自语:“真的不真,假亦不假;真的去了,假亦去了;真的不来,假亦不来?真假凭心,心有缘有,缘来自得,随缘而去。”
湖南湘江沿途,李师师沿途卖唱,……
诗曰:
辇毂繁华事可伤,师师垂老过湖湘。
缕衣檀板无颜色,一曲当时动帝王。
可怜一代名媛,如此下场,不知李师师心里对宠她一时的赵佶皇帝,是感恩怀念呢,还是怨恨?毕竟她这个后果是当皇帝的失职造成的,不然她即使不结识赵佶,长得美,有才艺,赏识的达官贵人、富户商贾多了去,老了坐吃几世又何至如此!无怨诗作者诗呼‘可伤’!不过话再说回来,不认识赵佶,没有这段佳话,怎么能千古流芳!
而今有人对赵佶与李师师情事提出异议,有人竟说李师师比赵佶大二十岁,是妈妈一辈。赵佶要嫖也不会看中她。如果依据是晁冲之‘少年使酒入京华,纵步曾游小小家。……',拙作在前借蔡攸口已有说明,晁冲之虽与晁补之同辈,但他是与晁补之同岁之陈师道一个九岁门生,说明年龄相差甚远,约为公元一0八0年前后生人,与李师师大致同龄,所以他‘少年',称李师师为‘小小'。
还有对周邦彦五十六应无冶游诸论,皆不敢苟同,遍观大千世界 ,屡见不鲜,有何稀奇。"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素面翻嫌粉腻,洗粧不褪唇红。"白居易、苏轼这样好官尚且如此,遑论其他?张先八十娶一十八小妾,高兴地吟诗道:“我年八十卿十八,卿是红颜我白发。与卿颠倒本同庚,只隔中间一花甲。”在场的苏东坡即兴道:“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这小妾为他又生两子两女,最小的女儿比他长子正小一花甲的年龄。正所谓各有所能、各有所好也。今人也不缺类似!
《耆旧续闻》 云:美成至汴,主角妓李师师家,为赋云:”眉共春山争秀,可怜长皱。莫将泪洗花枝,恐花也如人瘦。清润玉箫闲久,知音稀有。欲将日日倚栏愁,但问取亭前栁。”师师欲委身而未能也。
《碧鸡漫志》云:美成初在姑苏,与營妓岳七楚云者善。后归自京师,首访之,已从人数年矣。明日饮於太守蔡峦子高席上,见其妹,作寄之云:"辽鹤西归,故乡多少伤心事。短书不寄,鱼浪空千里。凭仗桃根,说与相思意。愁何际,旧时衣袂,犹有东风泪。”
当时的才子就这么多情,而且以此为荣耀,教授们以君子之胸襟理解不了而已。且看刘子翚(公元1101—1147年生人),名符其实的当代人。他悲父刘韐死于靖康之难,曾作《汴京纪事诗》,中有一首曾曰:‘辇毂繁华事可伤,师师垂老过湖湘。缕金檀板今无色,一曲当年动帝王。’垂老,将及老,还未老也;憔悴无色,乃世事艰难折磨所致,风光与落难之别也,非因年长。靖康间赵佶已四十五、六岁了,正是‘政和其后十余年’,也是垂老之年。李师师还未老,怎么能推论出大二十岁?难不成六十五、六,还‘声名溢于中国,门第尤峻’?可见实是与赵佶同龄人,况且色艺冠绝,能吸引诸多才子,为何不能与才子皇帝成佳话?真无此事,就不是赵佶了,无可置疑,故作此议。
与李师师名艳同时,又贵为皇后的郑丽萍,又如何呢?她毫不容易陪赵佶走完了悽风苦雨的发配流亡路程,刚到五国城的三天后,九月初五日,撒手人寰。
这个出了名美艳端谨的郑皇后,与其说她与赵佶相濡以沫,还不如说她为这皇后位谨慎奋斗一生。
宋神宗在熙宁年间有明确规定:贵妃、淑妃、德妃、贤妃,均享受正一品官员待遇,封赠三代为王,封号分别为十字、八字、六字;贵仪、贵容、淑仪、淑容、顺仪、顺容、婉仪、婉容,均享受从一品官员待遇,封赠三代,封号分别为六字王、四字王或两国公;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均享受正二品官员待遇,封赠二代,封号分别为四字王、二字王或两国公;婕妤、享受正三品官员待遇,封赠二代,封号为二字王或两国公;美人享受正四品官员待遇,封赠父母为某国公和某国夫人;才人享受正五品官员待遇,封赠父母为某郡公和某郡夫人;而夫人还未入品级。
知道了这些,才能理解宫廷中嫔妃许多事情的根本原因,贵族达官为什么愿把女儿送进宫中,还有宫中女人为什么会不择手段地争风吃醋,等等问题便找到答案。至于生了儿子,儿子会封王;自己也会“母以子贵”,如韦妃,这贤妃一级就是赵构出使金国替她挣来的。再争太子,太子是未来皇帝。如王贵妃为了郓王,郑皇后保赵桓,都是为了将来这个皇太后。
说到这里回头看看这郑皇后,开始拼命(宫中多说话,说不定便会被怪罪的)帮赵佶坐上皇位,可以说也有爱情在里面;可是连生两子成了贵妃,几乎王皇后因为她的原因,已经晾起来了,又无事生非打王皇后的主意,这应该说与爱情无关,而是她的位置诱人了;对于郑居中这个娘家从兄弟,自己位卑时用作靠山,帮他升职,自己位高了,怕他连累,主动告发,这与相濡以沫无关;改贵妃旧冠为皇后冠,以示节俭,如果和郑绅封王、封太师的薪水比起来,还有金人破城,钦宗焦急凑银两救急,唯独他郑家不从根括;……。再看看一一二七年前后被金国俘虏这些如花似玉的后宫妃嫔,她们的命运:
姓与位号、名或赐号年龄 记 事
郑皇后49岁随去五国城,三天后去世,终年五十二岁。
乔贵妃44岁随去五国城,终年不详。
王贵妃37岁绍兴五年死于燕山。
韦贤妃48岁绍兴12年返回临安,绍兴29年身故。终年八十岁。
崔贵妃38岁宣和四年废为庶人,随去五国城。终年不详。
朱贵仪、桂林39岁随去五国城,
金贵仪、秋月19岁北迁后归金将萧庆。
金淑仪、弄玉20岁北迁后归额鲁观察。
裴淑仪、月里嫦娥19岁北迁后归额鲁观察。
陈淑容 19岁下落不详
曹顺义 32岁下落不详
徐顺容、散花21岁随去五国城
周顺容 25岁下落不详
林婉仪、月姊23岁随去五国城
王婉容、月宫29岁随去五国城
任婉容、金奴21岁随去五国城
阎婉容、念四19岁绍兴三年九月殁于五国城
朱昭仪、素辉18岁归金将萧庆
余昭容、羞花25岁随去五国城
王昭容、三宝奴24岁随去五国城
林昭容、菱香20岁随去五国城
李昭容 19岁下落不详
郑昭媛、媚娘21岁随去五国城,生子檀
蒋修仪 41岁下落不详
陆修仪、娇奴21岁随去五国城
毛修容 32岁下落不详
黄修容、宝琴20岁随去五国城,前琅琊夫人
陈修媛 28岁归金将葛思美
萧修媛、金奴19岁归金将萧庆
左充仪 21岁北迁后归额鲁观察。
申充仪、观音19岁北迁后归额鲁观察。
秦充容 29岁下落不详
刘充容、刘新娘20岁归金将萧庆
奚充媛 24岁随去五国城
江充媛、南春20岁随去五国城
席充媛、珠珠18岁归金将葛思美,前席美人
新王婕妤20岁随去五国城,为赵佶生一子
小王婕妤20岁随去五国城,为赵佶生一子
奚婕妤、拂拂17岁入上京洗衣院
裴婕妤、宝卿18岁入上京洗衣院,前奉国夫人
管婕妤、芸香19岁入上京洗衣院
谢婕妤、咏絮19岁入上京洗衣院
江婕妤、凤羽19岁入上京洗衣院
邱婕妤、巧云21岁殁于北行途中,前邱贵人
刘婕妤、蜂腰18岁入上京洗衣院,前刘美人
郭婕妤、小奴19岁下落不详,前郭夫人
刘婕妤、菊仙19岁入上京洗衣院,前平夫人
阎婕妤、月媚19岁入上京洗衣院,前三水夫人
徐美人、癸癸19岁归达赉
朱美人、凤云21岁归达赉
冯美人、宝玉儿19岁归兀朮
苪美人、春云20岁归达赉
曹美人、串珠22岁归兀朮
顾美人、猫儿21岁归兀朮
俞美人、小莲17岁入上京洗衣院
朱才人、柳腰18岁入上京洗衣院
莫才人、青莲18岁归金将斜也
叶才人、小红19岁归金将斜也
周才人、春桃22岁随去五国城
曹才人、小佛奴19岁归葛思美
李才人、铁笛28岁归金将斜也
狄才人、金奴19岁随去五国城
邵才人、元奴18岁随去五国城
方才人、朝云20岁殁于北行途中
邢才人、心香18岁归兀朮
姚才人、小娇奴20岁归达赉、前姚夫人
罗才人、醉楊妃20岁归达赉、前罗夫人
高才人、晓云21岁归斜也、前南徐夫人
金才人、小金鸡21岁归斜也
邢贵人、小金22岁归斜也
卢贵人、嫋嫋19岁归兀朮
周贵人、河南18岁归兀朮
景贵人、樱桃17岁归达赉
何贵人、羞金24岁归兀朮
辛贵人、香奴19岁归兀朮
卫贵人、佛面17岁殁于北行途中
福国邢夫人、佛迷18岁下落不详
华国李夫人、春燕21岁归张邦昌
卫国顾夫人、福云23岁殁于北行途中
顺国王夫人、杏林17岁入云中御寨
定国李夫人、醉仙桃18岁入云中御寨
景国张夫人、小花24岁归金将俞睹
徐国邢夫人、柳姊17岁入云中御寨
益国刘夫人、百哥21岁归金将兀室
荣国韦夫人、月姑24岁殁于北行途中
许国刘夫人、鸳鸯21岁归金将娄宿
纪国顺夫人、小郎18岁入云中御寨
鲁国徐夫人、春罗19岁入云中御寨
邹国吴夫人、富奴23岁归金将娄宿
慎国任夫人、蕙卿18岁入云中御寨
承国吴夫人、端姑20岁入云中御寨
钜鹿朱夫人、燕姑22岁归金将娄宿
平原刘夫人、春芳18岁入云中御寨
会稽谢夫人、三奴17岁归宝山大王
河间刘夫人、月奴22岁殁于北行途中
榆林任夫人、玉桃16岁归宝山大王
陈留吴夫人、阿奴17岁归宝山大王
寿阳李夫人、巧郎19岁入云中御寨
清河张夫人、月仙21岁殁于北行途中
三原王夫人、赛莲花22岁殁于北行途中
江夏黄夫人、观音奴19岁入云中御寨
康平王夫人、金姑19岁入云中御寨
荥阳张夫人、花媚19岁入云中御寨
河内郑夫人、佛保佑16岁归宝山大王
宏农杨夫人、春莺19岁.归真珠大王
太原王夫人、红奴17岁入云中御寨
南阳王夫人、猫儿19岁归兀室
王夫人、月奴19岁入云中御寨
纪夫人、男郎17岁入云中御寨
陈夫人、桃花19岁归真珠大王
郑夫人、巧巧19岁归俞睹
杨夫人、吉保19岁入云中御寨
芮夫人、二南17岁入云中御寨
叶夫人、金姑19岁入云中御寨
恽夫人、花云19岁殁于北行途中
曹夫人、大姑19岁归真珠大王
刘夫人、阿奴21岁殁于北行途中
黄夫人、朱红21岁殁于北行途中
褚夫人、醉观音18岁入云中御寨
阳夫人、汤三姑17岁入云中御寨
潘夫人、玉儿18岁入云中御寨
文夫人、楊妃22岁殁于北行途中
向夫人、岫云21岁殁于北行途中
荀夫人、玉虎儿18岁入云中御寨
李夫人、双飞19岁入云中御寨
张夫人、贝姑24岁殁于北行途中
姜夫人、银铃19岁入云中御寨
费夫人、兰姑19岁归娄宿
霍夫人、小凤21岁归高庆裔
江夫人、和姑17岁入云中御寨
钟夫人、大宝佛20岁殁于北行途中
乔夫人、瑞芳22岁殁于北行途中
彭夫人、佛哥21岁殁于北行途中
曾夫人、四面笑19岁入云中御寨
沈夫人、金男19岁归金人刘思
田夫人、倩云19岁入云中御寨
章夫人、好郎21岁归兀室
何夫人、青凤20岁归金将高庆
梁夫人、温和21岁殁于北行途中
孙夫人、星奴19岁归兀室
马夫人、兰秀、瘦兰18岁归刘思
于夫人、一剪红17岁殁于北行途中
王夫人,剪云20岁入云中御寨
从表内一百四十三人的后果,可以看出这些女人的悲惨结局。她们加上早逝的王皇后、王贵妃、二刘贵妃,可知道赵佶女人登记在册是一百四十七人,还有死在宫中未留姓氏(如求后刘贵妃救命,她却落井下石的人,决非一般宫女,定是值得争风吃醋之人),以及家喻户晓的彭婆、李师师、赵元奴等,指定在一百五十开外。她们的结局除了早逝几位都在这里了。这其中二十岁以下九十人,二十五岁以下三十九人,三十岁以下四人,三十一岁以上只有十人。从夫人等级里看,最小的十六岁,十七、十八的居多,这样推算,太上皇这一年不能增加,可以均去两岁。二十五岁以下这一百二十九人,其本是后刘去世后的成果。可是一一一三年至一一二一年这八年里,只有二十四子至二十八子出生,而二十五、二十六、二十八都是后刘所生;二十二女至三十一女,有一女也是后刘所生。看来拥有“宫女万人”的花花天子,对后刘的专宠独爱在一身,并非虚语。就是《青宫译语》中说“道宗五七日必御一处女,得御一次,即升位号,续幸一次,进一阶。退位后出宫女六千余人。”可以说也是后刘去世以后的事情。金人名这些宫女为“内夫人”,追索多日。
韦妃就不必说了,一直没升职也没再生子女,说明挂起来了;乔贵妃和刘妃走得近,后王贵妃年轻貌美又能生子,能填个刘贵妃不方便的空;冷落了崔妃,她有怨言;冷落了郑后,她还要“大度”。这“大度”到后刘走后,近一百三十位年轻美女抢她的男人,都是些小姑娘,她又能奈何了谁呢!到成了太后,她得住宁德宫,什么时候赵佶能邀她到龙德宫同住一宿呢!可是他爹郑绅,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吏,作到太师、封王,这种不用上班,干拿俸禄,光宗耀祖显门媚的美事,比蔡京可省劲多了。他能只是郑居中去拉近乎吗!说起来全是这个女儿的功劳,包括只他一家不用播迁。可是郑后要离世了,她都会想些什么?……
弥留之际,她只能对赵佶温婉地说:“不知还要到那里,我却只能陪官家到这里了。千万善自珍重,等康王迎父还朝,到时别忘带上妾身。……”
最难过的当然是赵佶,这个妻子帮过他太多忙了,从来未让他闹心,说相濡以沫,他应该能感受到;如今要离他而去,谁还会和她这么痛惜自己呢?他握着郑后手安慰道:“我们好不容易到了这里,估计不会再迁徙了,你好好养着,一起等构儿救咱们还朝。”说着泪流满面。
郑后微笑道:“官家且莫为妾悲伤,这样妾会遗恨而去。妾看见靖和王皇后,崇恩刘太后、王贵妃、明达、明节这些姊妹了,她们来迎我,说明大限到了。舍不得官家,也无可如何,妾身等不到了。”其实她心里清楚,都快四年了,既然到了这里,想也不用想了,可她不愿赵佶也失去希望。“官家一定会还朝的,一定会……。”郑后去了。
赵佶痛哭失声,几度昏迷,这是真情的流露,并非焦急逃跑禅位时弄虚作假。他哀伤过度,一目为之失明;他写了很多悼亡诗词,可惜后来付之一炬,没有留传下来。
赵桓也伤感,母亲死得早,或许不记得了。可是他与郓王争太子,他知道胜在郑后帮他。加上所处的困境,自己的朱后已亡,心痛不打一处来,口喊着娘娘,嚎啕大哭。不怨赵桓难过,你再看看下面这钦宗赵桓女眷表:
姓与位号、名或赐号年龄 记 事
朱皇后28岁建炎二年。于上京赴水死。
朱慎德妃18岁随行五国城
郑才人、庆云17岁随行五国城
韩才人、静18岁归宝山大王
刘才人、月娥15岁归真珠大王
卢才人、顺淑17岁归宝山大王
何才人、凤龄16岁归真珠大王
狄才人、玉辉15岁随行五国城
戚夫人、玉20岁归真珠大王
郑夫人、月宫19岁归真珠大王
蒋夫人、长金16岁归真珠大王
鲍夫人、春蝶19岁归宝山大王
朱内宰、淑媛21岁入上京洗衣院
田副宰、芸秀19岁入上京洗衣院
曹内史、妙婉19岁殁于水
卜内史、女孟19岁殁于水
席内史、进士16岁殁于水
程内史、巧17岁殁于水
俞内史、玩月18岁殁于水
黄内史、勤16岁殁于水
徐尚仪、金玉21岁入上京洗衣院
许尚仪、春云16岁入上京洗衣院
周尚服、男儿16岁入上京洗衣院
何尚食、红梅19岁入上京洗衣院
杨尚食、调儿16岁归真珠大王
方尚寝、芳香17岁入上京洗衣院
陈尚寝、文婉17岁归真珠大王
沈尚功、知礼19岁入上京洗衣院
叶尚功、寿星18岁入上京洗衣院
华宫正、正仪24岁入上京洗衣院
吕使令、吉祥18岁入上京洗衣院
褚使令,月姑17岁入上京洗衣院
骆使令、蝶儿15岁入上京洗衣院
芮使令、秀15岁归宝山大王
严使令、莺黄14岁归宝山大王
姜使令、田田14岁病殁
卫使令、猫儿13岁自刎
从表中看,说明赵桓循规蹈矩,朱内宰以下全是宫中女官。即位后有四位夫人,六位才人。即位前可能只有朱皇后为太子妃,这个朱慎德妃,可能只是太子妃的陪嫁收房而已。他比诸王都大,可是只有一子谌十岁、一女柔嘉公主七岁,都是朱皇后为太子妃时所生。而弟郓王楷,有五子、六女;济王有四子、七女;……赵桓到了五国城,只剩朱慎德妃和郑才人庆云、狄才人玉辉三人。这个替罪羊当得有苦都说不出来,只能大声哭哭了!
乔贵妃以下诸嫔,和随行诸王、侍官,全都号哭有声。在他们心里,这个皇后端谨、宽厚、节俭、仁慈,没一点让人觉得不好的地方。
按照金国风俗:“死者埋之而无棺椁。”只能以生绢裹葬。在这些“贵人”眼里,一代国母,如此下场,真是更觉悽凉。正是:
仓黄禁陌放飞戈,南去我稀北去多。
自古胡沙埋皓齿,不堪重唱蓬蓬歌。
直到七年后的绍兴七年,何苏等使金还,高宗赵构才知道这个消息,大恸一场。诏立重成服,谥号显肃。徽州守使陈之茂撰疏文曰:
“十年罹难,终弗返於苍梧;万国衔冤,人尽簪乎白奈。”
赵佶痛苦未宁,金国孛堇八打曷手下通事(翻译)庆哥诈传八打曷之意,向赵佶索要价值连城的北珠。赵佶领这一大家子人,全靠这点珠宝接济用度,可是他更知道:通事全靠弄口舌,得罪通事没法活。尽管囊中羞涩,所剩无几,也得手捂鼻子—且顾眼前。北珠给了庆哥,他自己却不知怎么透了风,八打曷拿下庆哥遣人审理,派人来调查索贿这个事情。赵佶还得息事宁人,回道:“初无此事,恐复误传。”金人听了,以手加额,都说赵佶宽厚。其实是怕事了,吃亏求福。
金国太子幹乌欢遣人致书云:“欲于奉侍中,求晓事能干,人才俊爽者二人。所须即请批谕,当使应办。”
赵佶览书后不悦,道:“若应副,谁可遣者?若不应副,五太子不可违。”得罪不起,于是遣王佃、陈思正前往,且回书道:“示谕,内侍本亦乏材,不免于众中选择二人前来,皆自汴京随逐至此。艰苦万状,久处贫穷,敬望优容,不胜万幸。纸尾之谕,甚荷推意,然以人易物,岂其本心哉。”有所须,也不敢提,这样,内侍、太子都会高看他。
还有谙版勃极烈(金太祖、金太宗的弟弟完颜杲)夫人也致书赵佶,想从他的随从中挑几个内侍,并先送些药物来。赵佶回书答道:“承谕乃荷不外,以本局只有一、二人,难以辍挪送,示药物虽出厚贶,以无官应命,不敢辄留。”并将药物退回,这是实在难以从命了。
族属享受惯了,有出入不知节制的,却与别人闹出物议纷争之事。赵佶闻听后,又降诰训戒曰:“艰难之际,检慎为先,若复出入不节,言语轻易,或为狂药所困,举止取灾,有失事体。古人谓:言行者,君子之枢机;枢机之要,荣辱之主系焉。而今而后,戒之慎之,各宜杜门省事。骨肉之间,以礼过从,恐间惹物议,自取悔尤。既贻亲忧,何以自处?谆谆诲谕,使务体悉。”
尽管一波接一波的不顺心的事需要打理,可是他因为到了新地方,还得焦急上表金太宗表示谢恩。表曰:
臣佶言:伏蒙宣命,差官馆伴臣,赴和啰噶路安置,
于今月二日到彼居住者。曲照烦言,止从近徙,乃敦姻
好,尚赐深怜;大造难酬,抚躬知幸。窃念臣举家万指,
流寓连年,自惟谴咎之深,常务省循之效。神明可质,
讵敢及于匪图(这是针对金太宗遣发诏令中‘比以奸民,
假祸汝躬,故令迁徙,庶免波累’而言);天地无私,
遂得安于愚分。惊涛千里,颠踬(音质,疲困)百端;
幸复保于桑榆,仅免葬于鱼鱉。此盖伏遇皇帝陛下,垂
邱山之厚德,扩日月之大明。非风波而可移,亦侵润而
不受。回瞻象阙,拜渥泽以驰心;仰戴龙光,感孤情而
出涕。
可谓毕恭毕敬、感恩戴德,一点脾气也没有了。
绍兴元年,即公元一一三一年六月二十七日,赵佶的女儿中又有两人生子,金太宗高兴,赐两人白金十锭。不知又想起该惠及乃父乃兄,还是想刺激这父子皇帝,赐给赵佶、赵桓应时服装各两袭。赵佶又上谢表,中有这样句子:“臣托居宇下,久荷殊使,结茑(音鸟,一种寄生木)萝于天家,自惭非份;釆葑菲于寒族,受宠若惊。”结茑萝,本诗“茑与女萝,施于松柏”,比兄弟亲戚緾绵依附如茑与女萝之意,所以赵佶“自惭非份”;采封菲,本诗“采葑采菲,无以□□”,言无以其根之恶,而弃其茎之美也,凡有一节可取者,亦谓之采葑菲。两套衣服,就“久荷殊使”,他们当战俘发泄□□,无任何仪式;污幼女为生子机器,何曾求亲?还“结茑萝”、“采葑菲”,“受宠若惊”,又何必如此词卑?
其实赵佶不知,自赵佶被俘,无论在韩州或是五国城,凡有小小凶吉丧祭节序,金人故意小有赐赉。一赐必要一谢表,先是以观卑词以取乐,后以文词之美、书法之绝,集成一帙,刊行货卖。传写四、五十年不衰此风,不只士大夫有之,公元一一九0年即位的金章宗完颜景,其母便是赵佶某公主之女,他摹写瘦金书最为逼真,是一位对汉文化有深厚修养的帝王。他题的《天水摹张萱捣练图》、《天水摹虢国夫人游春图》,与赵佶难分真伪。以至影响到历代工笔画家很多用瘦金体来题画。
赵佶的书画,金人喜欢,这不奇怪。蔡攸主秘书省时,赵佶曾去视察过,“发箧出御书画,凡公宰、亲王、使相、从官,各赐御画一轴,兼行草书一纸,看着蔡攸分之,是时既恩许分赐,群臣皆断佩折巾以争先,帝为之笑。”这个场面,虽不乏因赵佶是皇帝的成份,然而赵佶的书画,即使现在拿出来,恐怕场面比当时还有剧烈!
尽管小心谨慎,无奈祸起萧墙。公元一一三三年六月二十四日,他们到五国城已经快三年了。可是看不到一点出路,这么自耕自食下去,对于这些养尊处优惯了的王子、驸马们,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其中第十五子沂王樗(音初,臭椿树)与显德帝姬巧云的驸马刘文彦就打起了歪主意。沂王樗这年二十四岁,巧云帝姬二十三岁,刘文彦似乎也在这个岁数上差不多。
他俩商议来商议去,最后认定只有出卖别人来立功,争取出头,离开这个鬼地方。可是出卖也没有事实,只好编造一通赵佶与左右准备造反,刧持二帝逃离这个地方的事情,写了控告信让看守的金兵递上去。
负责看守他们的千户孛(音备,姓)堇(音紧)八打曷(音和)闻讯,马上率军来到,陈兵河边,先派人把沂王赵樗与驸马都尉刘文彦带去军中审问,并派二使通知赵佶到军中对质。
蔡鞗与茂德帝姬就住在赵佶邻近,他先接到通知,一边招集就近莘王植、驸马都尉宋邦光商议,一边径令中使徐中立向赵佶报告。赵佶闻听后,惊慌不安,不知所以然,且疑信参半,对蔡鞗道:“没有的事情,沂王与文彦皆为至亲,何至诬告而无中生有?爱卿且去询问,究竟怎么回事。”
蔡鞗第二天渡河到帳前见到了八打曷,恰好金兵也将赵樗、刘文彦带到。二人陈述证词,蔡鞗尽得其详细。蔡鞗回去见赵佶,赵佶已召集所有亲属及随行臣僚合议,除徐王棣有病不能参加,其余全都参与。然而头天巳闻有不测之议,个个怕大祸临头,所以都惊慌不安,计无所出。蔡鞗道:“吾等前日不死国难,以至二帝播迁,已经有愧于前人,现在想不到逆党出在至亲至爱之间,捐躯效命,正在今日。鞗我向来以高标准要求自己,愿诸公亦尽力以徇急难,若有逃避者,神明殛(音急,诛杀)之!”言词慷慨,有其父之风。在座皆泣下,都知若不同仇敌忾,辩驳清楚,就是灭顶之灾,所以莫不怀奋发之心。
七月,金人遣两使前来勘问,赵佶遣莘王植同蔡鞗往见,来使要求赵佶渡河去对薄公堂。赵佶又遣徐王棣、驸马宋邦光再往恳求,金使仍坚持前议。乃请赵桓及信王榛、驸马都尉向子扆、内侍王若冲同往,蔡鞗也同去,再三力恳,金使方才答应。第二天,金使到了赵佶行宫之侧,蔡鞗的寓所里审理此案。群臣力拒讼词,三日间辩论不已,沂王樗、驸马刘文彦理屈词穷,自承诬陷冤枉之实。
案情汇报上去,金将复遣前使,让赵佶说出处理意见。赵佶难过地道:“二子悖逆,虽系诬告,天伦之属,岂忍为之。”
金使道:“既如此,自有宣命。”金人却不容忍这忤逆之徒,几日后并诛杀而回去复命。
赵佶喜为篇章,自北迁以来,伤时感事,血泪形于歌咏者,千有余首。从二逆告变之后,又恨又痛,万念俱灰,尽付之一炬大火。今日所能见仅存数十首,皆是群臣发现抢下,灰烬之余者也。
蔡鞗上疏道:“乞深自悔祸,以畏天戒。”
赵佶以为对,以诰作答:“老夫自闻男樗等有诬告之事,深悟众叛亲离,反求诸己,罔知所措。若非洗心革虑,则何以全身远害,寡悔寡尤!顾惟一体,其害尚轻,苟使坐累诸人,复何面目可以自存!适览上疏,嘉谋谠论,非卿不闻此语。而今而后,凡所见闻,虽属微末,不惜吐露。若隐而不言,言而不从,高天后土,神之听之。况昔人所谓以国士遇我者,报之当何如?以此食言,千万毋隐。”一天以鞗书宣示李康曰:“予平日待蔡鞗以国士,今日报我,殊不愧德。”
李康读蔡鞗书而奏道:“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君臣之间,各尽其道。今陛下蒙尘之际,遽罹诬告,不责彼而求己,而能虚怀纳诲,得汤改过不吝,禹闻善言则拜之道。”又是“责躬犹是禹汤贤”。
赵佶曰:“予之不德,岂可以上比禹汤?”
李康对道:“舜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陛下上畏天戒,下恤人民,禹汤何愧哉!臣闻之诸故老曰:熙宁富弼为相,有人于神宗之前,言灾异皆天数,非政之得失所致者。弼闻之叹曰:‘人君所畏惟天,若不畏天,何事不可为?’乃上疏曰:‘愿益畏天,远谗佞,近忠良。’神考亲书答诏云:‘苟非意在爱君,志存王室,何以臻此!敢不置之枕席,铭之肺腑,终身是戒。’”
赵佶稽首而言曰:“神考听言如是。”
李康道:“陛下天性至孝,每于忌辰,辍膳悲泣。愿陛下益广绍述之意。”
赵佶道:“是我志也。”以后榜鞗书于坐侧。
赵佶欲归之心,顷刻不忘,每令张玮、张尧臣询访之,少有嘉音,喜形于色。近来梁举善等到了这里,錄得绍兴与左丞相书本进呈,大悦。宗室仲晷等八百余人,自咸州徙居上京,至有缺食,很多死于道路者。赵佶闻之,悲不自胜,对左右道:“此辈何辜,至于这样?”令中使李柘宣谕蔡鞗:“草表一通,后有回期,欲乞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