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梦》曦媛

3、任性王妃

　　三日后一早，永娴正在医馆院子里晒草药，忽见李暄走了进来。永娴忙忙行礼，李暄也微笑还礼，永娴昨日并未细看李暄，今日在近处观察他，只见他眉骨略隆，双眉似箭，眼眸如星辰般深邃，更兼鼻梁高直，正是好一个英气的玉面郎君，永娴只看不够。
　　此时李暄道：“不知娘子如何称呼，请问何郎中在么？”
　　永娴回过神来，道：“奴家敝姓颜，是何郎中的徒弟。现下时日尚早，约莫还要小半时辰师父才会来。世子您请屋里坐。”
　　那李暄并不进屋，反而背着双手，低头看着永娴，道：“辉州城内颜姓人家很少，娘子莫不是颜立昭老郎君的后人？”
　　永娴道：“正是。”
　　李暄嘴角微微一抬，道：“娘子之前婉拒李某侧妃之位，没想到前几日竟在府里遇见。”
　　永娴之前以为这件小事世子不会知晓，听李暄这么说，惊讶道：“殿下您知道这事？”李暄微笑点头。
　　永娴开始担心，自己当初拒绝入府做侧妃，世子一定会认为是不识抬举，忙道：“奴家蠢笨，不敢，也不配进那高门大宅，是以推脱了此事，还望殿□□谅。”
　　李暄道：“做了我的女人，我自会护着，有什么好怕的。”
　　永娴不知该如何回应，面颊飞红，忙忙低头。一时气氛无比尴尬。李暄见永娴这般害羞，正准备转移话题，忽而院门嘎吱作响，只见医馆做杂役的小童跑进了院子，也不理会那李暄，只哭着对永娴道：“姐姐，姐姐，我跌了跤，手蹭破了。”说着伸出手掌给永娴看。只见那小童手掌发红，蹭破了些皮，未有出血，永娴道：“世子殿下在此，还不快快行礼？”
　　那小童忙忙转身对李暄磕了头，永娴道：“烦请殿下自处，民女失陪一会儿。”说完便拉着那小童去了屋中，为他清洁伤口，上了药。李暄跟进屋去，细看永娴如何处理患处。
　　那小童小声道：“姐姐，我手上裹着布，端不了茶水，也洗不了碗了。”
　　永娴道：“今儿个不用你帮忙了，你回家吧。休息两日，等手长好了再来。”
　　小童道：“扣了工钱，阿爹阿娘会骂呢。”
　　永娴道：“没事，不扣你工钱，凡事有我呢。”
　　那小童抱着永娴道：“姐姐最好了。”又对那李暄行了礼，方跑出屋，回家去了。
　　李暄见永娴对杂役小童也关怀细致，心下更是属意永娴。
　　永娴忙完小童，为李暄沏了茶，李暄端坐椅上，亦令永娴坐下，细问永娴拜师多久，平日读什么书，可还学的进，永娴一一作答。
　　正在此时，何素真进了屋，见李暄在此，两人以礼见过，寒暄一番，李铉道：“李某此次拜访贵医馆，一是向何郎中您问好，二是听说何郎中要亲自为李某母亲研制面脂，不知现下可有完成？”
　　那何娘子忙忙打开锁着的柜子，捧出面脂，敬献给李暄，详说了用法与用量，并着重提及面脂易酸败，七日后便当用新面脂。何娘子又说道：“面脂一事，当由民女亲自送上王府，怎敢劳烦殿下来取？以后民女自会按时去王府送面脂。”
　　李暄笑道：“何郎中乃才德兼备，意趣高尚之人，李某亦想趁此机会，多与何郎中来往，亦算是附庸风雅了。以后我会常来，何郎中就不用来回跑了。”又道：“李某还有政务在身，就先告辞了。”说罢转身想走，忽而想起一事，便从衣中掏出一只金怀表，递给永娴，道：“这是西洋怀表，可清楚显示时辰，往后每隔七日，我会在午后三时来访，到时你别走开。”
　　永娴接过怀表，只看不明白，不会用，李暄细细教了永娴，便告辞出门。
　　何素真和永娴恭送李暄。
　　李暄走后，何素真便开始在桌前整理医案，永娴磨好墨，便立在窗边，拿出怀表赏玩，心里一时觉得李暄似对自己有意，一时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一时倾慕李暄帅气高大，一时又觉得要看人品方能定下心意，不可糊糊涂涂的做花痴女子，一时又觉得人家是世子，见多识广，身份高贵，不会真心中意自己，这永娴的种种心情，真是难以在纸上复述。
　　之后医馆陆续来了两个女病患，为了痘痘和桃花癣找何娘子，永娴无心探究那病患肤质，只做端茶递水，迎来送往之事。
　　何娘子也看出永娴魂不守舍，等病患都走了，便笑道：“把那怀表给我看看。”永娴递上怀表，何娘子见那怀表周身镀金，又镶了数颗绿豆大蓝宝石在盖上，显是上好物件，便道：“世子似是有意于你。”永娴忙道：“哪有，师父您想多了，他不过是为了定好时辰好来取东西罢了。”
　　何娘子微笑，道：“你们小儿女之事，我不掺和，师父希望你有个好归宿，好郎君。只是你要记得师父的嘱托，去皱面脂一事，一个字都不要透漏。”
　　永娴立刻道：“孩儿谨记！”
　　此后每隔七日，李暄便来取面脂，并常将一些新奇玩意，赏与何娘子与永娴。
　　永娴与李暄已略熟悉，心下只觉得李暄并不似外界传说的那么严苛难亲近，反而温和有礼，待人周到，每次李暄来访之日，永娴都悉心打扮，又注意不使妆容过分浓艳，衣饰也以清丽为主，以免李暄察觉，种种小心机，也是难为她自己了。
　　这何娘子见李暄如此礼待自己，也并未逼问去皱面脂一事，心内也有一些犹豫，想着是不是应该献出去皱面脂配方，方能回馈李暄厚意，但转念一想，既然之前明确说了并无此法，此时已然不好改口了。
　　这日，李暄又来医馆拜访，何娘子敬上面脂，并询问王妃用效，李暄道：“阿娘说这面脂极好，肌肤润泽许多，肤色也似透亮了些，现下想周身涂抹此霜脂，还望何娘子您下次多做一些。”何娘子道：“谨遵娘娘之命。只是面上肌肤与身体上的肌肤有所不同，民妇会再为娘娘制作另一款霜脂，以供涂抹肌肤之用。”
　　李暄谢过何娘子，道：“李某的母亲，对容貌一事有着深深的执着，做孩儿的，也只得顺遂母亲，为她寻觅世间一切美颜好物。”又道：“若是何娘子研制出新方子，新面脂，能够为家母消减皱纹，李某必将重谢！”
　　何素真连连道：“殿下孝心虔诚，民妇定当尽力。”
　　李暄走后，何素真思量一番，觉得李暄礼贤下士，人品宽厚，心内已经倾向于交出去皱面脂之方，只要明确告知他们此方面脂有毒，用与不用，由得王妃自己考量吧。
　　谁知李暄刚走，何娘子的十三岁儿子便跑来医馆，慌张的说道：“阿娘你快随我归家，舅舅来了咱们家，书房都要给他翻烂了。”
　　何素真忙忙随着儿子回家，到得自己书房一看，书桌抽屉全被抽出翻乱，摊在地上，书架上的书本也全部乱了套，随意扔置。
　　何素真道：“五弟，你这是在做甚！”
　　那五弟何至真见姐姐来了，道：“姐姐，你那去皱的方子倒底藏哪儿了？”
　　何素真火道：“我的方子与你何干，你凭什么来我家乱翻？”
　　何至真道：“姐姐，人家贵人抬举咱们，咱们为何拒人千里之外？你有财不发，有贵人不奉承，你傻么？”
　　何素真道：“我有去皱面脂的方子，是你说出去的？”
　　何至真笑笑，道：“姐姐，你我都是跟随父亲学的医术，你研制了去皱方子，岂不有咱们何家一份？”
　　何素真心内愤懑，喊道：“自小父亲便说家学传男不传女，多少东西父亲只教你们男孩不教我，我有今日，都是自己翻书自学而来，你现下来占什么好便宜？！”
　　何至真软语劝道：“好妹妹，咱们一同把那方子敬献上去吧，得了好处不说，日后也有贵人仰仗，何乐而不为？你就是太傻。”
　　何素真怒道：“你滚！”说罢便抄起鸡毛掸子，把她弟弟打出了门。那何至真一边抱头鼠窜，一边喊道：“你个悍妇！你别后悔！”
　　再说这边永娴见何素真急急走了，也不好去探究师父家事，到了点，便关了医馆回家了。
　　次日永娴一早来到医馆，却见馆门大开，进院一看，院中晾晒的草药已被掀翻在地，永娴再至屋中，只见桌椅橱柜已全部被砸烂。
　　永娴吓了一跳，急急出医馆，去她师父家报信，半路见了她师父，两人便折返回医馆。
　　那何素真见了医馆乱象，只不说话，永娴道：“师父，咱们快去报官吧，城坊才开宵禁，也许贼人并未走远。”
　　何素真摇头道：“王府的事，官府如何敢管？”
　　永娴道：“师父，您是说，这事是王府的人干的？”
　　何素真叹道：“一切皆因去皱面脂而起。真不知我这医术，是福是祸。”
　　永娴只不信李暄或是段王妃会做出这种事，明明李暄一直礼待师父和自己，明明昨日李暄还说的好好的，怎么今日就如此凶狂，这翻脸也太快了。
　　永娴当下道：“师父，你回家等着，我去去就来。”
　　何素真忙拉住永娴道：“莫去理论，就此丢开此事吧。”
　　永娴松开她师父的手，道：“没事的，师父你等孩儿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