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梦》曦媛

2、初遇

　　正在这时，有小童来报：“何娘子，郡王府来人了。”
　　何素真奇道：“郡王府的女眷有自己的医正，向来不找我，现在来访所为何事？快请。”小童领命而去，于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华服妇人，带着两个年青小娘子进了屋。
　　众人以礼见过，落座，小童上茶。
　　何素真笑道：“贵人驾临敝医馆，民妇有失远迎，不知诸位怎样称呼？”
　　其中一位小娘子抬手示意那华服妇人，介绍道：“这位是亲王府的女官许娘子，与咱们都是段王妃身边的人。”
　　何娘子道：“原来如此，失敬失敬。”
　　那许娘子面无表情的说道：“段王妃听闻贵医馆的何娘子对美容养颜一事极精道，极想结识这样的高人，是以特命老身前来相邀，去王府里与王妃品茗倾谈。”说罢示意身边的婢女，那婢女便拿出一礼盒，打开放在桌上。只见盒中是一方石砚台，只见此砚雕工精美，石质细腻，显是上等好物。
　　何娘子道：“承蒙贵妃青目，民妇诚惶诚恐，荣幸之至，不知贵妃何日得空，民妇也好前去拜见？”
　　许娘子道：“就今日吧，若是何娘子一会儿无事，此刻正好同老身一同入府。”
　　于是数人便起身出屋，永娴以为自己不用跟着去，谁知何娘子拿过药箱，将背带挂于永娴肩上，永娴才知道自己也要跟去。
　　一时牛车驶到王府门口，一行人下了车，许娘子拿出令牌，众人被请入府。进了府，众人进了府门边小院，这时来了一位女官，仔细搜查了何娘子和颜永娴等人，看有无带凶器，又扣下药箱，说只有人可入府，所有不明药品都得封存，出府时奉还。永娴本来只是乐呵呵的跟着师父来拜会贵人，现下见识了这规矩，方觉得见王妃可不是一件松快事。
　　出了小院，只见已有两顶小轿停在空地上。许娘子和何娘子入轿，轿娘抬着前行，永娴和几位婢女跟着，在宏大的郡王府中穿行，约莫一盏茶功夫，方到了王妃院落。
　　到得屋中正厅，只见一位四十出头的贵妇坐于主桌边，此贵妇身形削瘦，身着丹色裙子，月白色光缎披帛，云鬓上的珠翠闪着微光。又见她肤色青白，中高额头，鼻子细巧，眼皮微双，虽然年岁已渐长，却仍然清丽端方。
　　何娘子和永娴以礼见过段王妃，王妃笑请何娘子落座，永娴立于何娘子身后。
　　段王妃先是恭维了何素真，说何娘子乃杏林圣女，誉满辉州，自己久仰大名。
　　何娘子笑言王妃谬赞，亦恭维王妃容颜如玉，浑似天人。
　　段王妃笑得眼似弯月，道：“多谢夸赞，正是有不少养颜之事要请教您。”
　　何娘子道：“请教不敢当，贵妃请说，民妇知无不言。”
　　段贵妃道：“我今年四十有三，前几年尚不觉得，从两三年前起，便觉着嘴角眼尾开始垂坠，面颊也不似早年饱满，更可恨鼻翼两侧已出了细纹，抹了多少面脂都消不掉。”
　　何娘子先不回话，起身为贵妃请了脉，看了舌苔，方问贵妃道：“娘娘平日可爱活动身体？行走坐立可有挺直腰身？”
　　段王妃道：“我完全不爱动，平日里就爱歪着，也没在意挺直腰身。”
　　何娘子道：“娘娘平日里若能多动动，面上的肌肤倒是可紧致些。行走坐立时挺直腰身，也有助于面上肌肉饱满。另外，随着岁月流逝，人面上的肌肤、骨骼，都会有所退缩垂坠。”
　　段贵妃惊道：“连骨骼都会退缩垂坠？”
　　何娘子点头，道：“肌肤、骨骼的细微变化，让人难以发觉，经年累月，便会影响面容。”
　　正在此时，突然门帘响动，永娴只见一高高大大，身着靛蓝色缺胯袍的青年郎君走了进来，只见他双肩宽平，身姿如松，一手靠在腰后，一手搭在佩剑上，步态沉稳，不怒自威。厅里伺候着的侍从们见他来了，都忙低头行礼，齐呼世子殿下吉祥。这位郎君走近了段王妃，方笑道：“原是来了客啊。”
　　段王妃笑道：“这是犬子李暄。”又向李暄介绍道：“这是何素真郎中。”
　　何素真和永娴忙忙行礼，李暄笑着回了礼。道：“您们慢聊。”便进了里间。永娴想起以前曾有官媒来家，要说和自己为世子侧妃，坊间传言世子极勤政，严于律己，亦严于律人，永娴父亲怕永娴进王府受苦，就推说小女愚笨，婉拒了此事，今日永娴初见世子，便觉得他果然不是那种浪荡纨绔子弟风范，倒像是一只随时准备向猎物进攻的狼。
　　再说这边段贵妃道：“咱们接着聊。”又道：“听闻何娘子有一秘方面脂，可使皱纹消减。不知可否得赠，我定当涌泉相报。”
　　何素真忙躬身回道：“小的愚痴，哪能创出如此神物？娘娘定是听了旁人的谣传了。民妇创有数种面脂，有的可润泽肌肤，有的可减淡痘痕，然而皱纹一旦生成，便是无法回转，难以消减，请娘娘恕小的无能。”
　　段贵妃面露不快之色，但仍强忍着未发作。谈话又继续了一会儿，何娘子说会为贵妃专门配制一款面脂，虽不能去皱，但可润肤去燥，光亮面色。段贵妃略谢了谢，便示意送客了。
　　何娘子与永娴乘坐王府牛车回医馆，进了医馆正屋，永娴见四下无人，方小声道：“师父，您明明教过孩儿去皱面脂的配置方法，为何刚才贵妃问时，您却推说不知不懂？”
　　何娘子道：“也算你聪明，直到现在才问。去给我沏杯茶，我慢慢说与你听。”
　　永娴连忙巴巴地去倒了茶，那何娘子喝过茶水，先问道：“我教你的展颜去皱面脂配方，你可使过，用过，说过？”
　　永娴道：“此配方中的物料极为难得，兼之略有毒性，难控用量，所以奴家并未使过，印象中也未说过，就在家中本子上记着。”
　　何娘子道：“你今日回府，便去把去皱面脂的配方背熟，然后烧掉，永不告诉人去。”
　　永娴道：“这是为何？师父不是常说，要为旁人带来美吗？师父配制面脂的手段比奴家高明，为何不帮段贵妃？”
　　何娘子道：“其实你已说了答案不是么？”
　　永娴想了想，道：“孩儿明白了，展颜去皱面脂极难配制，做好后不易久存，六七日便会败坏，又含有毒性，师父怕敬献出面脂，反会多事？”
　　何娘子道：“正是如此。你是我关门弟子，我方教你这些配方，并不图名图利，只为知识流传。若是献了面脂，贵妃去了皱，倒还好说，若是贵妃嫌见效慢，又或是多用而中毒，那事情就大了。”
　　永娴道：“师父英明。”
　　何娘子道：“你是聪明孩子，当知守口如瓶，若你贪慕金钱好处而去进献配方，那你就永远不是我徒弟，那面脂用出事来，我也不会管你！”
　　永娴立刻福了一福，道：“孩儿谨遵师父教诲！”
　　~~~
　　再说段王妃这边，何娘子她们一走，段王妃便忿忿走近里屋，拿起铜镜左照又照，之后又狠狠将铜镜砸在地上，以泄怒气。
　　李暄在旁见状，说道：“阿娘这是怎么了？不就是几道细纹么？去不掉便去不掉，这不过是美玉微瑕罢了，何必那么在意？”
　　段王妃道：“你们男子懂什么？什么叫就几道细纹？这细纹对于我们女子来说，是天大的事情，况且这细纹会越长越多，越长越深，你叫阿娘怎么办？怎么办？”
　　李暄知她阿娘极爱美，遂无奈微笑，半晌说道：“孩儿虽不懂女子美颜之事，可也知去皱丰容一事，本就极难，那何娘子应是真没这本事，这条路恐怕不通。”
　　段王妃道：“你估猜那何娘子，多大年岁了？”
　　李铉道：“三十出头吧。”
　　段王妃冷笑道：“人家和我差不多大！”
　　李暄惊道：“当真？！”
　　段王妃道：“贵妇圈子都知道她，有人告诉我说她有去皱丰容之秘方，只是不外传，平日里只坐坐诊，帮女子调理调理痘痘，卖卖润肤面脂，就已然赚够了。”又道：“你看她身边那个女徒弟，长得那么得人意，肌肤亮的都似要要发光。显是得了那何素真真传了。”
　　此话触动李暄心事，刚刚李暄进得厅来，第一眼便看到了永娴，讶异世上竟有如此美貌之女子，艳而不俗，甜而不齁。更兼她行礼时那微微一低头，窗外阳光撒在脸上，将永娴轮廓映衬的如玉雕般温润美丽。李暄心下微微一动，当下便决定要将此位美人据为己有。
　　此刻李暄回过神来，对段王妃道：“那早该和这位何娘子结缘的。”
　　段王妃道：“也怪阿娘以往太自信，仗着比别人耐老些，就只注重胭脂水粉，不注意调理保养，现在出了皱纹，才到处去打听解决之法。”又火道：“那何素真真是不识相！真想派几个人去医馆，逼那何素真交出去皱之方！”
　　李铉道：“阿娘万莫急躁。若是那何娘子真有去皱之妙方，缘何不愿以此生财？此中一定有缘由。小小示好不能打动对方，那就诚恳与对方结交，定会让对方有感动的一天。”
　　段王妃道：“让我去与那平民百姓结交？让我去恭维她，看她冷脸？她是个什么东西！”
　　李暄道：“阿娘莫气，孩儿不是让阿娘去做这些，孩儿的意思是，将此事交给孩儿来办，不日定会达成阿娘心愿！”
　　段王妃道：“我知道你办法多，这事你就交给你手下人来办，是骗是诈，都得帮阿娘把那去皱之方给弄来！”
　　李暄内心叹气，但还是笑着说：“阿娘您就放心罢。”
　　三日后一早，永娴正在医馆院中晒草药，忽见李暄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