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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桃花潭水深千尺 ...

  •   他教了桑葚那么多,只是可惜他从来不懂。所以他哀伤他的阻拦和恐惧,手中的长刀似乎插在他自己的心上,带出冷血
      “你乖一点,等我……我们就回去”
      “公子!”桑葚眼中着急出泪水,“既然那日可以收手,为何又要再次……”
      “那是因为那日你在城中,不然这城怎么会留到今日”
      桑葚张开双手拦他:“不可以,公子……”
      牵夏绕开他,长刀在地上划出一条裂痕:“你觉着咱们谁能拗过谁?你既然心里装着这座城,你就尽最大能耐守着,城破之日就算杀了我,都无所谓了”裂痕是楚河汉界隔在他们中间
      “我哪里忍心!你当我什么样的白眼狼!”
      牵夏不再发一言,桑葚拦不住他,面如死灰,仓皇而逃
      桑葚本该住在自己的宅子里,却不知是否他誓死殉国的言论感动了梦庄,这几天梦庄都是同他彻夜长谈,引为知己,承蒙君恩宿在宫中。等他之后回去,张治明显已经等候多时,脑门急出一层汗:“探花郎您可终于回来了,陛下正等着您呢,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出了何事?”桑葚揉弄僵硬的脸,收起疲惫
      “陛下召朝上几位大人议事,结果敌军来信嘲讽,有位主降……和的大人被陛下当场砍了,盛怒之下说要见您,可巧您今日出去了,奴才等了好一会儿,怕是陛下现在怒火更胜罢……”
      桑葚加快步伐,袖口带风:“我自是好生劝慰陛下,张公公你跟那些大人带个话,别往怒火上冲……如今怕是对方毫无讲和之意,要的是我朝灭亡啊……”
      张治一凛,抬手称喏
      桑葚没有见到盛怒的梦庄,他赶到的时候会已经散了。他一推开门,就只看见梦庄颓唐的半瘫在龙椅之上,他低垂着头,灯火黯淡,宫殿之中一副人走茶凉的衰颓景象,只是那一滩已经干涸的黑紫色血,像是牵夏刀尖的那一抹,恍惚了桑葚的神经
      梦庄闻声抬头,眸子还是亮的:“你来了”
      “陛下”桑葚跪倒在地
      “说是盛世,不过是假象罢了,从寡人父王那一代就不行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朝中大臣尸位素餐,各个贪生怕死的很,后宫的女人面容姣好心思蛇蝎。其实没有这突如其来的战争,梦家的江山也是保不住了。都说寡人是昏君,可是你看看,看看这些狼子野心的草包臣子,哪一个人又能担得起重塑盛世的重任,亏得今年得了一个你啊,桑爱卿啊……”他说着,满面是泪,泣不成声,“降,如何降,享了她的安逸,为何连陪她走到最后的胆量都不曾有,可悲,可悲呐”
      “陛下”桑葚跪的笔直,“桑葚愿意同江山共存亡,陛下的臣子就算只有桑葚一个又如何”
      “若是你我二人能够相逢清明之境,何至于相看泪眼?”
      他的残暴长于看似的太平盛世,其实已经暗含了衰败,只是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他的致命缺陷,他是昏君,日后江河日下都是因为他残暴不仁失了民心。他的暴戾从来没有施加于民,他反而拦不住害民的律令。你们害我不仁不义,我就杀了你们,他想,不如死得干干净净
      他其实适合做嫉恶如仇的武将浴血沙场,他不能忍,当不好这时候的君主
      “桑爱卿呐……”他低低的叹息
      “陛下”桑葚膝行向前,“臣与国誓存亡”
      他说给梦庄听,说给自己听,也说给牵夏听
      虽是春天,却尚且带着凛冽的寒气,地上的冷气将桑葚冻在原地,灵与肉都不得动弹
      从此便是陌路,从此不得回头
      近十载的恩情,终究是错付了
      可是他想不明白,他的公子亲自教会他要心中有家国,等他信仰高筑,却又为何要毁了他的信仰
      牵夏在他心中自然是举足轻重,可是现在他却怕了那个染血的人影,他是动荡洪荒,凶兽如潮,将要吞噬天下一切的安宁
      毁天灭地
      说到底,就是桑葚怕了。
      第二日恶战的时候,桑葚站在城墙头,哪里有什么反抗之力,牵夏一人所向披靡,杀的片甲不留。他敛了眉目,不敢再去看那个人
      远水不能救近火,更何况举国兵力也打不过
      那一晚他梦到和牵夏初见的时候,虽然模糊得很看不分明,但是牵夏浴血长立的样子却是看得清楚,只是梦里的桑葚并不怕,他说:你带我走好不好。
      你带我走好不好,他们欺负我,他们都是坏人
      为什么要说他们欺负我?他们是谁?在桑葚的记忆里面,他久经战争父母双亡但是邻里相助,也算是不幸之幸,但是梦里他糊涂了,既然邻里相助,他怎么会在那里遇见牵夏?为何又说有坏人欺他?他想不透彻,垂死惊起,满头满身的汗,眼角带着新旧泪痕
      他记得的,浩劫中那一双手,温柔坚定地握紧
      等到天终于泛白的时候,他已经坐的四肢僵硬了

      “你誓死卫国,剩下的兵就都给你”梦庄脸上的表情隐在昏暗的灯火之后,看不分明,“你倒是让寡人看看自己的能耐在哪里”
      文人哪里来的带兵领将的能耐,不过是拼却一腔热血,九死一生。桑葚不知道君王究竟是赏识还是讽刺,反正他领命了
      盔甲在身,牵绊的重,又轻似一场梦
      等他从马上被牵夏掀翻在地,横刀而向,他仍然觉得自己在做梦。牵夏倒是顿住了,被后面的一人乘机一刀砍在肩上,那一刹那间他微微侧过身子,怕刀剑无眼伤了桑葚。
      他的目光悲凉,仿佛在控诉说:你看看,放下我,放弃我,没有那么难的是不是
      他仿佛还在说:你不要伤心难过
      桑葚还来不及回应就被拉进了怀里,他瞪大的眼只来得及看见万箭齐发,利器没入血肉的扑哧之声不绝于耳,梦庄站在城墙之上,不死不休的决绝
      他的君主打算弃车保帅,又或者是成全他的大言不惭
      他在牵夏怀里发抖,满手都是他的血,牵夏并非凡人,不知道这样的伤对他而言重不重
      牵夏打算放下刀,虽说终究是逃不过,至少这次弃了不至于伤了桑葚。他无所谓的,他养着的孩子才是真正的金贵
      可他刀还没有放下,天就黑压压的低垂,瘴气四起,拉起一个屏障隔了箭雨,牵夏瞳孔放大,把桑葚搂得更紧,他说:“别怕”
      “你这样子真难看,就凭这些凡人也能把你伤的如此模样”
      “太慢了,我们等不及了”
      “就是这个小娃儿,是不是杀了他,你就可以动手了”
      牵夏接住那人的剑,右边长刀又劈过来,他的四周都是人影,刀光剑影满目,都在叫嚣着杀了他
      “你们若是伤他,我就灭了你们一族”
      “好大的口气,自己命悬一线,还记得英雄救美”
      “那你们到是看我能不能灭了你们”
      “我们一身的杀孽又能活多久,不过是趁着日子不多好好享受一番,要不是这城中圣光护着,哪里又需要借助你手夺城,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我们有办法让你生,自然多得是法子让你死”
      牵夏煞气满身:“我说了,别动他”
      “由不得你!”
      牵夏看见暗藏的一刀之时立刻扔了长刀用手去挡,可是那一刀终究还是触及桑葚指头,将他右手两节小指削下。天雷劈下大地颤动,苗人终于收手。长戟破地而出飞入牵夏手中,他右手握着兵器,左手抱着桑葚,唇吻在他的眉间
      混沌之气而化,超越六界
      被贬作怪物,实有天神之力
      埋在地下散着圣光的长戟认他为主,清肃世间邪魔,兴奋长啸。握着长戟的怪物手已经被灼成焦炭,毫不迟疑的对着那几个纠缠不清的人当空斩下,他的背上还带着十来支箭,用滑稽而庄重的姿势把他的桑葚抱着、护着
      扔掉长戟,结界坍塌之前他将桑葚放在地上,左手小指对上他残损的指,桑葚的骨肉重新长了出来,他的指头瞬间柔弱无骨的坍塌,毫无生气
      “方才混乱,那边的人也看不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我护着你……自然也看不清,你不用担心”
      牵夏离去的时候长戟一声长啸,又似在悲鸣,复又钻入地底不见踪影,结界碎成光影
      等到尘烟散尽,桑葚都躺在地上,头枕着血土
      梦庄远远望过来,确认了敌军褪去才鸣鼓收兵,寥寥残兵,皆是身负重伤。而桑葚躺在那儿,紧紧握住自己的右手,失魂痛哭
      很多年后桑葚都在悔恨,悔恨自己在牵夏离去时没有挽留,或者说是没有跟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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