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礼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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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发现屋内不知何时点上了蜡烛，墙壁里的夜明珠也发出了柔和的光芒，我才意识到这一觉睡了很久，此时已是晚上了。我起身坐在床上醒神，回想刚才这一觉睡得颇为踏实，似乎做梦还梦到了生前与欢晴恩爱相处的场景，心里升起一股暖意；又觉得此时做这样的梦，该是个好兆头，心情颇为畅快，正巧有人在敲门小声唤我，估计是底下的丫鬟奉命请我又怕打扰我休息。我此时神清气爽，连忙下地简单整理了一下衣服，便去开门。我本以为敲门的是个丫鬟，没想到一开门瞧见的却是一个面若春桃、锦衣华服的少女。我一愣，料想此人肯定不是丫鬟一类的人，心里很是疑惑，刚要张口询问，却见那少女莞尔一笑，冲我福了福身道：“小女是寄居在这河伯府中的，河伯大人的妻子是我的姨妈。”，我冷不防被这眼前人的突然出现很是惊愕，此时又听她相告自己的身份，脑子迅速运转，却依然迷糊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她到底是谁，但却很不明白她为何要来找我，便只能礼貌的回了个礼，道：“原来是河伯府的表小姐，在下今日偶然受邀入府，这厢有礼了”那小姐又含蓄一笑，道：“先生不必多礼，您是这河伯府的恩人，更是我的大恩人，我此来正是受姨夫吩咐，请您去正堂入席的。”我听罢心下了然，便恭敬表示请这位小姐带路，自己则跟在后面往正堂走去。然而这一路我心里依然在打拨浪鼓，觉得让这位千金小姐来引我入席十分古怪，而我此时再回味她刚才的话，突然注意到她的那句“更是我的大恩人”，更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心里颇为疑惑。那小姐此时手提着花灯笼在前带路照明，我让这千金小姐伺候着，浑身颇不受用，而那小姐可能是感应到了我的不自在，此时身子微微一侧，半回头地对我缓缓道：“先生此时心里怕是有许多疑问，先生莫及，待一会儿入宴，姨夫会把整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你的”，我听罢心里算是有了点底，忙客气应好，心中疑惑却更盛。这时跟着这小姐穿过一个月亮门，紧接着右拐进了一处回廊，远远地便看到了回廊尽头旁的屋里灯火通明，人声嚷嚷。
我随那小姐进了正堂，才发现原来人并不多。堂中央有七八个人身鱼尾的貌美人鱼在表演舞蹈，旁边两侧共有六七个素服的乐师在吹弹着手中的乐器，那乐器与通常人间的乐器不同，竟是用贝壳、珊瑚一类的水中硬物做成的，吹出的声音虽然没有人间的清亮，却也算得上悦耳。我此时停下脚步定睛一瞧，见那河伯正坐在堂中央的宝椅上，左右侧旁分别坐着几个打扮华贵的人，我来不及细瞧，那河伯见我来了，便笑吟吟地从座位上起身迎我，我自是要做足礼数，便也恭敬地弯腰行礼，那河伯一只大手握住了我胳膊，边拉我起来边道：“义士快快请起，我这里专门为您预备了筵席，一定要请您好好喝上几杯，聊表我们河伯府对您的谢意”，同时另一只手挥动，招呼下人开始上酒菜。我微一颔首道：“大人客气了、客气了”那河伯爽朗地哈哈一笑，便做出请的手势邀我入席，我也不推却，便顺势入了席。我刚一坐好，那河伯便为我一一介绍在座的几位贵人，我估计他们该是河伯的妻儿眷属之类，经河伯一介绍果真如此，这几人刚才也和河伯一道起身向我行礼，此时也都面带笑容的看着我，冲我顿首致礼，我受到这样的礼遇，心里实在感叹自己的遭际，曾经我只是一介草民，入了伍后也只是一名普通的士卒，除了穆星待我好外，生前还从没受过如此礼遇；而死后虽然修为日高，有许多小鬼怕我，但那终归是“怕“而不是“敬”，就是跟着锦炎君的时候他手底下的那些鬼魂亡灵对我颇有礼貌，但那绝大部分是因为锦炎君的缘故；我从未像今天这般受到人家只对我一人、发自真心的尊敬和礼遇，内心颇有些感动。此时珍馐美酒，瓜果美食一盘盘地送上我面前的小几。我已很久没有进过食，看到眼前如此多的美味早已垂涎欲滴，只是碍于礼貌不好动筷，那河伯倒是个通达的人，只是待酒菜上齐敬了我一杯，便请我尽情享用饭菜，我自然没有不高兴的，看身旁的人相继拿起筷子，我便也开始夹菜用饭。
待到众人都吃得差不多了，那河伯唤人撤下筵席，换上了饭后的清茶点心，此时便应是开始交谈的时候了。那河伯先是又感谢了我一番，我自然也是客套地回过去。接着那河伯询问了一些我的情况，又介绍了一下他府上以及凤清江沿岸的自然地貌和风土人情，我已久离此地，对这些内容自然是迫不及待地去听，那河伯知道我生前是这里的人，就更加来了兴致，滔滔不绝地和我交流起来，我们相谈甚欢，不知不觉一个时辰就过去了。此时话题告一段落，我们都低头喝茶。而我此时眼风不经意间扫到了之前去客房接引我的表小姐，便想起她所说的话，我犹豫了一下，便向河伯道：“今日也要感谢大人您安排上好客房给我的美意，在下久为野鬼，平日里风餐露宿惯了，今日在府上难得休息得甚好。”那河伯忙摇手道：“区区小事，义士不必客气，都是府上该做的”，我礼节性地笑了笑，又朝那位小姐的方向摆了个指向性的礼貌手势，向河伯道：“在下还要感谢这位小姐，谢她为我引路前来赴宴，路上在下似乎听到这位小姐……”，我此时语速故意慢了下来，那河伯一听马上明白过来，哈哈大笑了两声道：“唉，许是年岁大了，这脑子也不好用了，竟把最重要的事忘记了”随之面转向那位小姐，道：“鸾晴，快来拜谢这位义士”，我此时才知道这小姐是叫做鸾晴，见她款款起身施步向我走来，自己也忙起身相迎，那小姐面带微笑，有礼有节地对我福了福身，说了一番感激之语，我便也又客气一番向那小姐回了礼，那小姐面带一丝羞涩，冲我最后行了个礼便回到自己的坐席上，看着她移步离去，我总算松了口气，今日着实说了许多场面话，而刚才的这一番应酬我实在觉得有些繁琐多余，好在那小姐还不算墨迹。此时我的目光还是惯性地跟在那小姐身后，却突然听那河伯便对我道：“今日的事情，根源就在我这位外甥女身上”，我此时被唤回了注意力，看向河伯，心里一下子满是疑惑，那河伯又笑了两声，对底下人道：“来人，添茶”，随即又冲我道：“这事情也算说来话长，义士别急，听我慢慢讲来。”。
我一听，便赶紧整理了一下神思，准备听那河伯讲出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河伯叙述的过程还真是不短，当然中间很多时候也是被不同的人打了岔，我觉得这故事还真新奇，便在这里为诸君讲一讲吧。
这事情还得从三日前讲起，话说刚才那位美貌大方的表小姐来到这凤清江底的姨妈家借住已经很有些时候了，这鸾晴虽外表温柔文静，实际上却颇有些好玩儿好动的心思，此时的河伯府和这凤清江对她而言早已过于熟悉，她整日呆在这水下宫殿里，日复一日看着玩儿着相同的物事，心里自然感到了些许寂寞和乏味。恰好三日前在千里之外的潇河要举行一场多年难得一次的八方水族女眷的大型聚会，这鸾晴的姨妈正是这河伯的夫人，也是心疼外甥女，便跟河伯求了情带上她一起赴宴。那鸾晴已经许久没有踏出凤清江一步，自然心里欢喜得很，高高兴兴地跟着姨妈赴宴去了。到了潇河龙宫，鸾晴的姨妈刚进殿便被些相熟的水族贵妇拉过去话家常了，临去前嘱咐鸾晴去找些昔日相熟的年轻姐妹好好聚聚，还格外叮嘱鸾晴不许乱走。可也是巧了，那日鸾晴在殿中找了许久，平日里交好的姐妹竟然一个都没有来，鸾晴以为自己来得早了，便想去龙宫的后花园走走，等姐妹差不多都该到了，再回到这殿中。可没想到的是，这鸾晴竟然在潇河龙宫中迷了路，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极为僻静的所在，鸾晴有些害怕便想往回走，可刚转过身还没等迈开步，就感到一股强大的灵力迅速灌注到了自己体内，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感到身体中血脉奔涌，周身如同被拉扯般的剧痛，然而这过程极短，很快鸾晴便感到身上的痛苦感消失了，只是离奇的是，她发现自己竟在这短短的数刻间，被逼出了原形——一条红鲤，然而令她气恼的是，无论她怎样拼命使出法力，都无法使自己恢复人身。这鸾晴试了许久始终行不通，心里很是慌乱，可眼前无法，便想只好顺着原路先游回去告诉姨妈再说。然而许是来时过于漫不经心没有仔细记忆观察，此时呈现在鸾晴眼前的路竟然有数条，她哪里能辨得清来的时候是走了哪条路？鸾晴此时心里是又害怕又紧张又着急，一个劲儿的在心里骂自己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呆在龙宫，此时来到这么个古怪的地方，可怎么出去？不过这鸾晴在危机时刻突然不知从哪里涌出了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豁出去了的胆气来，心里一咬牙一跺脚，选了个看起来和来路的情景最像的通道，纵深游了进去。然而今天的奇事是一桩接着一桩，那鸾晴游了一会儿，竟隐隐感觉上方有亮光，她心里奇怪便使劲向上游了一段，待得看到了射入水中的朦胧日光，才明白过来自己此时已是在潇河不知哪一出的浅水中了。鸾晴心里很是纳闷，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从水底一下子游到水面附近了。然而还没等她缕清思路细想，突然感到身子一轻，同时感到身下不知什么密密麻麻的东西硌着自己很是难受，紧接着，她发现自己离开了水面，被暴漏在白日下，心里暗道糟糕，想必自己此番定时被某个潇河上的渔夫给捕着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鸾晴心里有多难受就别提了。可眼下自己的法力使不出来，只有任人宰割的份，若是被那粗鄙的渔夫拿回去做了下酒菜，那可真是太屈辱了。鸾晴想到这里又气又急，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可此时她又突然觉得四周天旋地转了起来，身体好像都不属于自己了，鸾晴此时心里无力地承认自己够倒霉，可身下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击所带来的疼痛感又将鸾晴的精神刺激得紧张起来，鸾晴此刻只觉得头晕眼花，痛苦不堪，然而未料只是一瞬的功夫，便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水中，待视线慢慢恢复清晰，看清自己正在一个木桶之类的器皿里，才明白过来原来刚才的那股巨大的冲击力是那渔人把她从网中倒在这个木桶中时身体与水面交接撞出的。如今看自己的处境估计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鸾晴才总算松了口气。此时她定睛细看，才发现原来这木桶中还有几条其他的鱼，不过作为神仙，鸾晴一眼便看出这几条鱼是货真价实的鱼，真是一点灵气都没有，自己既然没办法和他们交流，就只能默默等待命运的安排了。
大概又等了挺长一段时间，鸾晴察觉那渔夫似乎已经泊船上了岸，心里顿时又紧张恐惧起来，生怕就这么被人给炖了，然而又过了一阵，鸾晴总算又可以暂时松一口气了，因为此时鸾晴发现这渔夫好像把它们带上了市集，四周人声鼎沸、很是热闹，心里明了这渔夫是准备卖掉自己。鸾晴此时心里又重燃了希望，她知道自己是一只红鲤，又有灵气护体，落在凡人眼中，是很有收藏、观赏价值的，只是眼前这人学问粗浅，没什么品味，发现不了它的好罢了。此时鸾晴在心中不断祈祷，希望自己能够有幸被一个懂得欣赏的人买走，这样至少就不用担心会被吃了。
可等了许久，鸾晴身边的鱼都被卖了好几条了，而她自己却几乎无人问津，眼见着天就要黑了，正发愁担心自己会被随便烹了，没想到时来运转，一个书生打扮得文雅男子花高价从渔夫手里买走了她。鸾晴见那书生一直自言自语地对自己赞不绝口，脸上的表情也很是喜悦，便在心里夸这书生有眼光；又见那书生长得眉目清秀，颇为儒雅英俊，便心里对这书生印象很是不错。那书生把它端回家，小心地找了一个精致的青花瓷盆做鱼缸将鸾晴安放在里面，又在和她交谈似的说一些关心她是否舒适，对居所可还满意，要长久陪在自己身边之类的话，让鸾晴听着很是受用。世事也真是变化莫测，这天夜里，鸾晴正安心睡着，忽然又一次感到体内血流翻涌，力量精神一点点地充沛起来，鸾晴心里可乐开了花，因为她知道自己终于要恢复法力，变回原形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礼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