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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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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若年就这样明目张胆地把一个冲撞了天子、身负刺杀嫌疑的太监带了出去。门口正站着匆匆赶来的狱吏,他目不斜视道:“本相已经审问清楚了,这太监不过是为了驱赶扑到皇上身上的野猫,才误伤了皇上。念在他护君心切,又是本相叔父之子,你就酌情处理吧。”
“是,蓝大人。”
祁析怎么听这话都有点强词夺理、颠倒是非的意味,但那狱吏竟然也恭恭敬敬的答应了。
他被人带回了李总管那儿,祁析一见到李公公,刚好受些的屁股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他附身的太监叫陆双年,暗里是蓝若年的卧底,明里是李公公底下的奴才,把他带到李公公那儿本无可厚非,但祁析自那日见识了李公公的另一副面孔后,就对他打心底里感到厌恶和惧怕。所以见到李公公后,他尽量装作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以免哪个部位又遭罪。
祁析冲撞了皇上,又竟敢自称“朕”,李公公又惊又怒,恨不得和这祸害撇得一干二净,以免连累到自己。蓝若年把人带到他面前时,李公公受到的惊吓不比听到祁析醒来时自称朕时少。他本以为陆双年这回死定了,只能日日祈祷别连累自己遭殃,现下他没事了,李公公觉着稀奇得很,可他一个小小的太监哪敢随便多嘴,更不敢违抗丞相的命令,面上只得恭恭敬敬的答应着。
蓝若年见李公公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知他好奇,自己恰好心情不错,就开了金口:“这件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不过是个误会罢了。”
皇上如今还在龙床上躺着,就算是天大的误会,这小太监也难辞其咎,死罪是逃不了的。李公公到底在宫里混了几十年,又伺候过皇帝几年,这种话他自然是不信。但朝廷也好,宫里也好,只要和手握重权的大人们搭上关系的事,就不须弄个明白,否则一不当心可就性命不保了。
待到唯唯诺诺地将蓝若年送走后,李公公脸一塌,背一挺,瞟了祁析一眼,冷冷地唤了声:“柳白、柳蓝。”
“是。”两个太监弓着腰碎步走近。
“带小陆子回他的房间去,等他的伤好了再安排做事。”李公公拂子一甩,吩咐了几句便离开了。这小太监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从牢里出来了,还是蓝大人带出来的,怎么想这小太监和蓝大人的关系也不浅。但皇上尚未醒来,朝堂局势不明,他既不敢冒然巴结陆双年,又怕陆双年和他算陈年老账,只好离得远远的,明哲自保。
柳白和柳蓝是两个二十上下的小太监,虽然和陆双年一个宫里的,但似乎和他关系不太好,见李公公走远后,柳蓝冷着脸对祁析道:“走吧。”
“嗯。”祁析怏怏应道,慢吞吞跟在后面。
从现在开始,他就是一个卑贱的奴才了。
没有黄袍加身,没有供使唤的奴才,没有千依百顺的后宫佳丽,更没有一呼百应的臣子。他随时可能因一句话、一个举动、一件小事而性命不保。
可他还不想死,他还想回到自己的身体,还想睡上他软绵绵的龙床,还想坐回他的皇位,还想施展他的宏图大业。
“嗯什么嗯!要说‘嗻’。”柳蓝一听身后带着鼻音、撒娇似的回应就怒火中烧,转身对陆双年呵斥道:“别以为有丞相大人护着你,你就可以上天入地了。告诉你,这宫里的奴才,谁要不守规矩,就是王母娘娘再世也得人头落地,明白么?”
柳蓝生得高大魁梧,面相粗犷,发起火来面目又狰狞了几分。祁析生在皇室,连父皇对他都是闻言软语、耐心教导,更别说堂下臣子、后宫妃子,哪个敢对他甩脸子,当即吓得一怔,随即又一股火气噌噌地往上冒。
他正要发火,柳白拉了拉柳蓝的衣袖,劝道:“唉,好了好了,都是做奴才的,咱们自己人就别为难自己人了。”
柳蓝一瞪眼:“我这哪是为难他?他要不是不服管教,会差点儿丢了性命?你知不知道我们差点就被他害死了。”
柳白闻言,回头看了一眼祁析,没再言语。
祁析扫了那两人一眼,叹了口气,谁让他进了这破躯壳呢,这天大的冤他也只能担下了。
柳白和柳蓝虽然和以前的陆双年关系不好,但也不为难他,该送吃的就送吃的。柳白性子温和,是和陆双年最亲近的人了,祁析问的话他也尽量回答。祁析从他的口中渐渐了解到这副身体的一些情况。这个叫陆双年的小太监今年才十八岁,八岁时入宫当的太监,平日里和其他太监的关系并不好,人也少言,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过去。
祁析问这些的时候,柳白睁着一双丹凤眼,稀奇地盯着祁析瞧,恨不得瞧出个洞来,看看他脑子是不是真的坏掉了,怎么会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
祁析瞎掰道:“我可能是受了过度惊吓,所以脑子不大好使了。”
柳白半信半疑,但也没有多问,做奴才久了,太监们似乎都形成了某种认知,不明白的事不要多问。
过了几日,祁析身体好得差不多了,李公公便开始使唤他做事,当然,碍于蓝大人的关系,只敢唤他做些最轻松的活,例如扫扫后院、擦擦桌子。
但是,李公公使唤祁析做事的第一天就恨不得杀了他。
他那哪是干活,简直就是专门给人添麻烦的。扫个后院,方圆五里内尘土飞扬达一个时辰之久,漫天飞尘足以形成遮天蔽日之势。
宫女们纷纷牵着裙摆、捂着口鼻四处逃窜,但因为能见度太低,三三两两撞成一团。李公公挥着拂子,扯着尖细的嗓音喝道:“陆双年,你给杂家滚出来——咳咳咳。”话还没喊完,就被窜入喉咙的沙土呛得直咳嗽。
“公公,我刚才就站在这儿了。”
一道声音出现在李公公身旁。李公公眯缝着眼,才发现身旁站了个人。不是陆双年是谁?
“谁让你自称‘我’?做奴才的要自称‘奴才’!”李公公咳了几声,“行了行了,你也别在这扫地了,去兀立殿擦洗擦洗桌子花瓶什么的,记得给杂家小心些!”
接着,兀立殿里的花瓶一天之内不是破了就是刮花了。
李公公发觉自己的左眼皮跳了一天,总觉得是个不祥之兆,果不其然,他一走进兀立殿就瞧见了一辈子都不想瞧见的景象。
“陆双年,你给杂家滚出来!”李公公尖细的嗓音如锐物划过玻璃,激得人牙齿发软,鸡皮直立。
祁析兴冲冲的从里屋跑出来,一脸“快夸我、快夸我”的神情,“小李——公公有什么吩咐?”
“你看你干的什么好事?你要害死杂家是不是?!”李公公颤抖着手指指向一只刮花的昂贵花瓶,“你个死奴才,你说,你是用什么东西擦的?”
祁析慢吞吞地拿出身后的抹布,努努嘴:“喏。”
李公公扯过那颗刷锅用的丝球,接着掷在地上,怒不可遏道:“你个死奴才,你竟敢用这东西擦拭花瓶,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问宫里的厨子什么东西擦东西最干净,他们就给了我这个。”祁析解释道。
李公公已经气得话都说不出了,哆哆嗦嗦着嘴唇,半天才一甩袖子:“你个死奴才撞了回皇上得了失心疯了你。”
祁析冷哼一声:朕就是大明的皇帝,是你这个老奴才瞎了眼。
有了蓝丞相这座靠山,祁析自然没有受到任何惩罚。正好鹂答应宫里的太监得病死了,李公公赶紧把人扔到了鹂穗宫里去了。
这正合了祁析的意,要知道,他和太监交换了身体以来,已经一个月未碰后宫女人了,是他十四岁至今最长的时间了。
虽然吃不到,看看总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