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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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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未进食又挨了顿毒打,祁析刚才那下声嘶力竭的嚎叫几乎耗尽了他仅存的一点体力,他躺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丝毫没注意到有个人正站在外面盯着自己看。
“想死?”
一道冰冷的声音唤回了祁析的意识,他扭头望去——
牢房外,一名身形挺拔、面若冠玉的男子正负手站在牢房外,发出祁析熟悉的调侃语调——这不是他的丞相大人兼多年死对头蓝若年么?
祁析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奔到蓝若年面前,激动得语无伦次:“蓝、蓝、蓝若——”
他刚吐出几个字,又突然收了声。不行,站在他面前的若是别人还好,可是这个蓝若年是他多年的死对头,平日里没少作对,一见面就恨不得掐死对方,他要是知道自己附身到了一个小太监身体里,还不立马下令砍了他的脑袋,毕竟弄死一个小太监比弄死一国之君容易多了。
在祁析直呼蓝若年的姓氏时,方才呵斥他的暴躁看守已经升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正欲上前喝止他的胡言乱语,被蓝若年抬手拦下,只好恭恭敬敬退下,临走还给了祁析一个警告的眼神。
祁析装作没看见的样子,站直了身体,昂首走近蓝若年。
蓝若年一脸戏谑,本欲等这小太监自己痛哭流涕的趴到他面前磕头求饶,没想到他却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浑身脏兮兮却还要负着手、昂首挺胸的站到他面前,顿时有些惊愕。
“大胆奴才!见到蓝大人还不跪下?!”蓝若年身后的侍卫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大声呵斥。
祁析睥睨了那侍卫一眼,满不在乎的一撇头:“当今天下,恐怕没人受得起我这一跪。”
一方面,祁析为了不让蓝若年认出他来,只能极力表现得像个胆小怕死的奴才,以掩饰自己的身份;但另一方面,贵为一国之君,他又无法说服自己给一个臣子下跪。两相权衡中,祁析开始自暴自弃,反正他已经变成了一个身份卑微的太监,这宫里不管是谁要置他于死地都比捏死一只蚂蚁容易,他又何必垂死挣扎?要杀要剐随他吧。
“你就不想知道本相为何留你一条狗命?”蓝若年挥退左右,斜斜勾着嘴角,笑得狡黠。虽然在这二十五年里没有一天不想把这张脸揍个稀巴烂,但祁析不得不承认蓝若年的脸堪称完美无瑕,如果他不挂起那副欠扁的笑容的话。
祁析一出生就贵为皇子,十五岁即登基做了皇帝,在他的观念里太监奴才和畜生没什么两样,打骂用刑甚至赐死他们都是常事,平日里动则呵斥一声“狗奴才”,狗奴才的命当然就是狗命,狗命就是卑贱的东西,他想要他们死他们就得死,他对此从未觉得不妥。但是当蓝若年用蔑视的口气将他的命唤作狗命时,着实让他愤怒了一把。他第一次真真切切体会到人命如草芥的卑贱感。
他无意识的握紧拳头,对蓝若年怒目而视,咬牙道:“不想。”
祁析生于皇室,又登基多年,与生俱来的帝王气势在他发狠时展露无遗。这样的气势从一个太监身上散发出来,让蓝若年有一瞬间的怔仲。但蓝若年十六岁就坐上了他父亲的位置,这几年经历的尔虞我诈、腥风血雨不比任何一个官宦子弟少,自然不会惧怕一个小小的太监。他轻笑了一声,不屑地拍了拍祁析脏兮兮的脸颊,说:“你怎么变得这么暴躁,一点也不可爱。”
说完,蓝若年转身背对着祁析,叹气道:“你还真是没用。让你去刺杀皇帝,你不但失手了,还被人抓到了这里,你是怕别人不知道你是本相的人么?”
“……什么?”祁析突然觉得喉咙又干又紧,已经再也发不出一个字。
他努力回想着自己那晚被这个小太监撞倒在地时的情景,似乎真的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器物落地声……是一把匕首。
祁析知道蓝若年图谋篡位的野心,他日防夜防,却还是遭他暗算。若不是蓝若年雇了个粗心的刺客,恐怕他这次必死无疑。
“那……皇上?”祁析迟疑道。
“你那一撞,皇上的后脑着了地,昏死过去了。太医说他脑子受了重伤,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可能也活不过来。”蓝若年语气淡然道。
祁析听完后默不作声,面上摆出一副遗憾的表情,内心却如万马奔腾而过,紧张不已。那个身体可千万不能坏,不然他怎么回去呀?不过祁析如今该担心的可不是那副躺在龙床上的身体,而是此时所附身的太监的性命。虽说这名太监撞倒皇上被人误以为一时冒失,但是冲撞了当今天子,怎么说也是个死罪,他活下去的机会很渺茫。
祁析看向蓝若年,斟酌道:“大人此行不只是来探望朕……我的吧?”
蓝若年狡猾一笑:“你说呢。本相在大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陛下又昏迷不醒,别说这牢里的犯人,就是整个大明国的生杀大权也掌握在我的手里。你是我的心腹,我当然不会弃你于不顾,我说你无罪,你就是无罪。”
祁析嗤笑一声,心道:说得自己这么伟大,还不是怕这个刺客把他这个幕后主使给供出来,到时朝中就算无人敢当面质疑,恐怕背地里也会议论议论。闲言闲语是最可怕的武器,丞相权利再大也难堵悠悠众口,一旦被人落了话柄说了闲话,日积月累恐怕有损威名啊。
可话又说回来,一个小小的刺客竟然能让蓝若年不惜犯险从牢里要人,如果只是担心这个刺客招认,大可杀人灭口,为何还要大费周章将他弄出去。难道这个刺客手里还有什么蓝若年别的把柄,能让蓝若年身败名裂地位不保?
这或许是祁析活命的唯一机会,不管怎样,都要赌上一把再说。
他假笑了一声,抱拳感激道:“多谢大人的庇佑。奴……奴才当然知道自己没有跟错人,只是牢中条件实在艰苦,呆久了脑子难免迷糊,到时可就不敢保证奴才不会胡言乱语了。”
蓝若年明显地怔了一下,随即冷笑道:“你在李公公身边呆了段时日倒是长进不少,还敢威胁本相了。”
祁析心脏一抽,紧张得手心直冒冷汗,他怎么忘了,哪个做奴才的敢威胁主子的,只怪他当皇帝太久,随心所欲惯了,揣摩人心、阿谀奉承这些本事半点没好好学。
“罢了,把你放出去也不是什么难事,现下就跟我出去吧。”蓝若年将自己的手伸到面前,仔细端详着自己白皙修长的手指,似乎在谋划什么。
“是,谢大人救命之恩。”祁析学着侍卫的样子对蓝若年抱拳道。
虽然庆幸逃过一死,但他心头又生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个偷袭了皇帝的太监,蓝若年竟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把他放出去。他到底还背着自己干了多少瞒天过海的事?
祁析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个皇帝是如此无能和无知。
祁析狠狠发誓,待他回到自己的身体里,第一件事就是要废除丞相,除掉这个只手遮天的蓝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