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番外之竹芳玉冷》天玑宿语

14、漩涡（二）

　　竹惜的身体底子到底还是不错。流了那么多血，也只昏迷了不到十二个时辰。第二天清晨，她便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蔺晨伏在自己床边疲惫而睡的场景。
　　竹惜翘了翘嘴角，蔺晨对于她的好，其实她也是明白几分的。可奈何感情这种事，一旦一个人在你心里已经深根发芽，那就只能任其自由发展，无法拔出，也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小惜，你醒了？”即使是小憩，蔺晨也依然警醒得很。
　　“口渴了吧，我去给你倒点水喝？你想吃点什么？流了那么多血，总归是要好好补补。哎，不过这里的吃食可比不上江左盟，你就只能先将就将就了......”蔺晨依旧一副惯常玩笑的神色，连珠炮似的发问倒是逗得竹惜一乐。
　　“你先给我倒点水吧，睡了这么久，真的是口干舌燥了。”
　　蔺晨正要提起水壶烧水，忽然闻得门帘一动，却是萧景琰。他手里托着一个军中少见的精致锦盒，见到蔺晨，客气地点头示意。走了两步，却突然尴尬地停住了脚步。蔺晨一声嗤笑，“靖王殿下，我们是江湖中人，没你们达官显贵那么多规矩。你想看小惜只管看就是，她衣着整齐着呢......”
　　萧景琰干咳了一声，掩饰着尴尬。
　　“竹......竹惜姑娘，那日情势紧急，不得已冒犯了......”
　　竹惜也感觉有些不自在，偷偷伸出手摸摸看，还好面具还在，暗自松了口气，缓声道，“殿下不必在意。说来还是我欺瞒在先，还望殿下不要怪罪才是。”
　　“......姑娘哪里话，军中将士大部分已经知道姑娘的女子身份，却也对姑娘巾帼不让须眉的才智与气魄所折服，所以姑娘不必吃心，若是不嫌弃，安心留在这里便是。这个锦盒里，是我出征前，母亲送给我的红参和一些点心。红参补血补身效果极佳，姑娘吃了后便好好休息，大军回京也不急着上路的......”
　　萧景琰说着一番话的时候，始终眼观鼻，鼻观心，没有抬头看竹惜一眼。说完话，放下锦盒，逃也似的便走出了原本属于他的军帐。蔺晨拿过锦盒细细端详，片刻后，开口说，声音不带一丝喜悲，“小惜，等你伤好了些，我也是时候该回廊州了......”
　　“蔺晨哥哥......”
　　“嘿，你别多心，我只是放不下长苏而已。他那个身子骨，风儿一吹就倒了，我这么久不在他身边，万一他手下哪个粗心的家伙给他吃错了药，那我爹不得让我卷铺盖卷滚出琅琊阁......”
　　看着蔺晨依旧笑嘻嘻的衣服神态，竹惜心里愈发地不好过。这一世，她欠蔺晨的情，又岂是“抱歉”二字所能抵得过的......
　　“殿下......”
　　萧景琰至今也没有想明白竹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对于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女子，他不知其身份，不知其品行，却莫名其妙地会为她的安危牵动每一根神经，这让他十分郁闷，以至于他做什么事都有些心不在焉。
　　“殿下......”
　　模模糊糊听见了两三次叫喊后，萧景琰才有些迷茫地抬起头，看见的是萧景睿的脸。
　　“殿下.....你.....还好吗？”萧景睿见靖王苍白着一张脸，不禁担心地问道。
　　“我？哦，我没事.......可能是有些累了。你来有什么事吗？”
　　“哦，是蔺晨公子，他刚刚来跟我说，这就要告辞了。我苦留不住，想着到底也该来跟你说一声。”
　　“蔺公子走了？”靖王的心没来由的一沉，几乎是脱口而出，“那竹惜姑娘呢？”
　　“竹惜姑娘去送他了，现下想必快到城镇长亭处了吧......”
　　靖王扯过帐子里挂着的棉披风，想了想，又从箱子底部抽出了一条略微精致的丝绵披风，拉过一匹快马，风一般地向长亭处奔去。
　　“蔺晨哥哥，你回去一定不要告诉苏哥哥我受伤的事。一定一定啊......”
　　“好了......”蔺晨面上一副不耐烦的神色，却仍遮不住眼中的宠溺之色，“小惜，你可才二十三岁，怎么像个老婆婆一般唠叨，当心以后嫁不出去啊......”
　　“蔺晨！！！”
　　“好了好了，你的话我记住了，这里天寒，你的伤又没好利索，快些回去吧......”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替竹惜拉了拉身上的披风。
　　“可惜这次出来的太匆忙，都没带什么御寒的衣物。等我回盟里吧，派人给你送几件衣服到金陵，反正你以后跟着靖王东征西战的，也少不了要用到......”
　　“哒哒哒”，急促地马蹄声打断了竹惜与蔺晨的依依惜别。十里长亭，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一路奔来，萧景琰有些气促脸红。
　　“靖王殿下，这么舍不得啊......”蔺晨斜着眼睛，睨着萧景琰。
　　“蔺公子便是这般瞧不上我，想要这般不告而别吗？”
　　萧景琰翻身下马，缓步走到蔺晨与竹惜中间，看了一眼竹惜。
　　“怎么，竹惜姑娘也要跟蔺公子一块走吗？”
　　此时的竹惜，已是换回女儿装扮，一身素简的淡蓝长裙，一头如瀑布般的青丝只以几只浅淡的玉饰簪成一个松散的流云髻，一双水眸点染上了些梅岭特有的凄寒，令萧景琰心中莫名地一动。
　　“小惜若是肯走，我又岂会等到这一刻？”蔺晨不愿跟萧景琰再多做客套，翻身上马，白衣流泻，姿态风流。
　　“靖王殿下，还请你多多照顾小惜，江左盟和琅琊阁虽是草莽江湖之辈，入不得你等皇亲国戚的眼，也不会任由自己的人被你们随意欺负。”
　　仿佛做赌气状，蔺晨快速翻身上马，没有在回一下头，高高地甩了一个鞭花，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