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番外之竹芳玉冷》天玑宿语

15、漩涡（三）

　　“回去吧。”
　　竹惜默默地看着蔺晨绝尘而去的背影，心下愧然，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觉得身上有些冷，不禁打了个寒颤。
　　“回去吧，你的伤还没好，这里的风也太过凛冽了。”萧景琰掏出专门给竹惜带来的披风，小心翼翼地披在了她的肩上。竹惜一抖，想着，却终是不敢回头看萧景琰一眼。
　　“多谢殿下。”
　　她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子，避开了景琰想要为她系上披风带子的手。萧景琰顿时觉得有些尴尬。其实平日里他本不是一个细心多情的人，便是从前，林殊和霓凰也常常说他木讷，不懂得玩花样来讨小舞的欢心，可是今日，他所做的这一切，似乎是浑然天成，冥冥之中，就有个什么牵引着他，告诉他竹惜会冷，告诉他应该适时地替竹惜披上披风；只是没有告诉他，竹惜或许会避开他的好意。
　　“竹惜姑娘不必客气，你的救命之恩，景琰无以为报，便只能在这些小事上尽心了。”
　　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但面上萧景琰还是尽力保持了如常的神色。竹惜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举动有些突兀，轻轻笑了一下。
　　“殿下与我不必这么拘谨的。我本是江湖儿女，若非江左盟梅宗主收留，今日能不能活着站在殿下面前都是个未知，又哪里来那么多讲究。殿下也不必那么客气，姑娘，姑娘的叫我。江左盟中，上上下下都叫我小惜，若是殿下不嫌弃，大可如此称呼我便是。”
　　小惜？对于萧景琰来说，似乎有些太过亲密了。小舞走了之后，他几乎是本能地抗拒着和适龄女子的亲近。他岔开话题，
　　“江左盟的梅宗主，这些年我也略有耳闻。能将一个帮派在短短十几年时间，整治得如此兴盛，他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吧？”
　　提到梅长苏，竹惜的眼睛一亮。其实不管是林殊，还是梅长苏，都是她最引以为傲的兄长。
　　“你说苏哥哥？他当然是出色的人了。不过江湖上有些多嘴的人，把江左盟形容成魔教异类一般，还说苏哥哥靠的是心狠手辣，独断专制才有了今天的地位。我跟你说，可不是这么回事。苏哥哥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最包容，最有爱心的人了。我们盟里，上到舵主，下到厨房的帮佣，他都一视同仁，以诚相待呢......”
　　平日里一副沉着冷静，呼风唤雨的模样，可是一提到梅长苏，竹惜似乎就换了一个人，就好像是小孩子做了一件值得骄傲的事，被夸奖的单纯的双眸熠熠生辉。
　　萧景琰亦被她的情绪所感染，唇角抿起浅淡的微笑，
　　“你好像真的很喜欢你的苏哥哥。”
　　竹惜看了一眼萧景琰，眼珠滴溜溜一转，“苏哥哥对我有救命之恩，又有传艺之德，平日里对我又是极照顾，我当然喜欢他了。”
　　“你说自幼便入了江左盟，那具体年岁几何？生身父母是谁？若是幼时失散，我倒是可以帮你查一查......”
　　萧景琰皱了皱眉，终究还是不甘心，一连问了几个问题，想要试探一下，看能否得出他想要的结果。
　　“我都不记得了。我听苏哥哥说，他是从一个杀手组织中将我救出来的。那个杀手组织从各地搜寻天资骨骼适合练武的小孩子，再辅以邪术控制这些小孩子的神经，让这些小孩子都变成只会杀人，不会思考的工具，助他们完成一个个不可告人的目的。我好像就是其中之一，碰巧被苏哥哥救了下来。所以我所有的记忆都是从江左盟开始。便是我脸上这块遮起来的疤，也是从来就有，具体来历怕是没人说得清了。”
　　“哦，是这样......”萧景琰垂下眼帘，挡住了双眸中失落的情绪。
　　景琰，对不起，我还是骗了你。
　　竹惜心里稍稍有些难过，不过只有一点点，且掩饰得极好，没有被萧景琰看出来。
　　“以后在我的军营里，大家也会竭尽所能地照顾你的。不过生活条件，可能就比不上江左盟了......”
　　不过一瞬，萧景琰便调整好了自己的心绪。原也只是自己的痴心妄想而已啊......既然如此，又何必做多余的奢望呢......
　　“以后......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苏哥哥一样，有什么，可以尽管跟我说......虽然我本人无趣又死板......可.....”
　　萧景琰一向是不善言辞，更不用说对着一个相识不过数日的少女。可不知为何，心如死水的他，自从见到这个蓝衣女子的那一刻起，内心中好似泛起了丝丝涟漪，只不过鳞波微微，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内心的变化。
　　“我会尽全力照顾好你。”
　　廊州，江左盟总部。
　　“小惜和蔺晨，果然行动顺利，靖王已经完全信任他们了......”
　　梅长苏裹着一身厚重的白狐貂裘，将一张书信缓缓扔进了面前的火盆中。
　　“以小姐和蔺公子的才智，属下从来就没怀疑过他们会失手。只是......”
　　梅长苏面前盘膝坐着一个精壮的汉子，正是当年赤焰军的幸存者之一--赤羽营副将，卫峥。眼下，他对外的身份是药王谷谷主的义子，素玄。
　　“只是什么？”梅长苏似乎精力不佳，懒洋洋地看了卫峥一眼。
　　“哎，”卫峥叹了口气，“小姐与靖王......这样对小姐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
　　梅长苏紧了紧身上的貂裘，双眼直直地盯着面前的火苗吞噬着信纸。
　　“残忍......自然是残忍的了。可是......一直把小惜关在我身边，任由景琰在朝堂上被人算计，被人唾弃，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我又岂不知金陵那个地方，危机四伏，若非时机尚不成熟，我又怎能放任我最亲近的兄弟，我最疼爱的妹妹，在那个漩涡中，眼睁睁地不管呢？可是......我们都必须学会忍，为了最后的一击成功，十年都忍过来了，不能折在这关键的几步上......”
　　卫峥沉默，却又有些疑惑，面前这个面容清肃，弱不禁风的青年，到底还是不是他最崇敬的少帅？还是说，人都是会变的......
　　“少帅英明，是属下妇人之仁了。”
　　梅长苏双瞳乌黑，浓墨一般，看不出悲喜。
　　“你们仁慈一些是好事，那些算计，狠毒，搅弄风云见不得光的事，让我一个人去做就好了。还有......以后，不管是私下还是众人面前，你还是叫我宗主，叫小惜竹公子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