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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地狱深处的悲鸣-17 ...

  •   甲板部的某个房间里,大内疲倦地靠在凳子上,明智站在他面前,但大内连眼皮都懒得抬。

      明智说:“大内船长,在不久前,发生了第三起杀人事件。”

      “哦。”

      “正如您说的那样,我犯下了一个巨大的错误。我对不起您,也对不起船上的上百名船员和乘客。”明智诚恳地道歉,“我向松冈议员请求释放您,希望能获得您的协助,所以现在我来见您。”

      大内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嘲讽道:“如果你们真的打算释放我,在刚才,那些保镖就已经走了。”

      明智说:“如您所料,松冈议员拒绝了我的请求。不过,我不会按照松冈的意思去做。我看过您的履历,在过去三十年的航海人生中,您对待工作十分认真负责,任劳任怨,还立过几次功。现在,凶手潜伏在船上的某个地方,威胁乘客的生命,我想,您不会坐视不管的吧?”

      大内沉默地审视他,那种莫名的敌意又浮上来了,但很快地,他像是想通什么一样,那股敌意又消失了。他压低嗓音问:“你竟然不听松冈的话?”

      “他是他,我是我。我只会坚持我认为正确的事情。”

      “你需要我做什么?”

      明智说:“我想知道船上有没有全体船员的资料。”

      大内沉吟道:“船长室隔壁有一间资料室,里面放了备份的航海日志、船员档案等资料,你可以去看看,钥匙在船长室书桌右边的抽屉里,从上往下数第三格。”

      “多谢。”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放窃听器吧。”大内突然说。

      明智点头道:“愿闻其详。”

      “正如你查到的那样,我在爱媛县出生,别子村是我的家乡。后来因为父亲工作调动的缘故,全家搬到了香川,但是我的爷爷奶奶,还有许多亲戚,仍然留在别子村,每逢过节,我父亲会带我回老家。我和家乡伙伴的联系没有断过,直到现在。

      “可是,池田那家伙毁了别子村。本来别子村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现在堪比垃圾场,到处都是工业垃圾,河水是绿的,散发着臭味,连空气里都有毒。好多人受不了污染的环境,都搬走了。我很多亲戚朋友都得了病,我去医院看望过他们,全身溃烂,连呼吸都很困难。他们抗议,要求毒工厂停工,要求政府追责,要求赔偿医药费,但是都徒劳无功。有一天,村子里突然冒出一群□□,把他们打得遍体鳞伤……后来我才知道,池田的背景非常硬,他的身后是松冈。那几个有权有势的渣滓组成无懈可击的利益集团,我们这种底层老百姓又怎么反抗得了呢?

      “我之所以会应聘‘忒弥斯’号的船长,是想私下搜集他们的罪证,如果证据足够有力的话,曝光出去,也许有机会能扳倒他们吧……所以我在池田的房间里装了窃听器,希望能探听到一些内幕消息,可惜,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原来如此。”明智温和地说,“为了帮助您的伙伴,您可以说是煞费苦心了。”

      “可惜我是作茧自缚,被松冈发现了。”大内自嘲地笑笑,“我以为你和松冈是一伙的,原来不是,我也没想到船上会发生杀人案。明智警视,如果能早日破案,我什么都愿意做。”

      “我会连您的份一起努力的。”明智说。

      明智用大内的钥匙打开资料室的门,在柜子里找到最新的船员名册,在灯下一页一页翻看。

      如果从头考虑的话,凶手每次作案都要切掉死者的男性生殖器,这种行为是一种情绪的宣泄,他仇视性,有两种可能,一是不举,二是遭到过男性的□□。他选择的目标都是声名狼藉的上流社会人士,大概率出身底层,因为某些原因对上层阶级有强烈的仇恨。

      这些只是推测,乘客依然具有相当的嫌疑,但他决定把重心放在那些船员身上。

      船员手册里显示,大部分船员都在这艘船上呆了一年以上的时间,30岁以上的有41名。

      明智的手指停在了中森那页。

      确实如他所说,他之前一直在酒店工作,直到三年前才来到“忒弥斯”号。

      他是东京人。

      若说到东京,松冈他们都在东京的贵族家庭长大,进入秀央读书,毕业之后去了早稻田之类的私立名校,然后进入政界、商界……他们如果跟底层人士结仇,无非就是利用自身职权迫害他人。

      凶器还没有找到,而且现场还在海上,毁灭证据再轻松不过了。能在半夜进入铃木的房间,又能把池田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到冷冻室,凶手到底怎么做到的呢?

      海老原临死前难以置信的表情,比起遭遇突然的袭击,更像是见到了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明智的脑海里浮现那几个惨烈的杀人现场——湿漉漉的泳池边,阴森森的冷冻室,灌满水的浴缸。他下意识看向高远,高远刚刚抽出一本航海日志,正在拍上面的灰尘。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些什么,但他潜意识里总觉得,高远身上有他想要答案。高远感知到他的目光,回望过来,轻轻地笑了下:“我劝你还是放弃吧。杀戮,有时候是对社会的报复,有时候是无可奈何的选择。让那个真相尘封于这片大海里,不也是一种圆满吗?”

      高远的语气里充满了怜悯。又是这样,高远离开了一阵子之后,像是变了个人,一直见缝插针地劝自己放弃。虽然不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刑警的字典里没有放弃这个词。

      明智认真地说:“我不是半途而废的人。”

      这时,门口探进一个人来,是大副。大副手里捧着一杯热茶,满脸堆笑说:“我刚才看到这边灯亮着,猜到是明智警视您来了,您辛苦了,请喝杯茶提提神吧。”

      大副把茶杯放到明智面前,明智自然地端起来,啜了一口。

      然后,他的动作蓦地定住了。

      微不可闻的灵感像电流一样在脑海里划过,他望着杯中的橙红茶水,水波荡漾间,所有碎片都串成了线。

      那个不在场证明……原来是这样!

      只要使用那个的话,无论是谁都能办到!

      一直以来被他忽略的细节在此刻变得格外鲜明,他想起那张含笑的脸,那个最不可能成为凶手的人——

      难道……是他!

      他吃惊地望向高远。

      面对明智惊讶的目光,高远含笑道:“你终于想到了吗?”

      “是中森吧。”明智不解地说,“为什么要帮他呢?”

      “你不知道动机吗?”

      唔,这么说的话……

      “是因为那个吧。”明智低声说了一句话……

      高远听了,哈哈大笑:“你要阻止他吗?即使是最无可奈何的选择?”

      明智顿时一噎,在短短的几秒钟里,他想到了许多。这世界上总有光明无法照进的黑暗角落,而在那个世界里,很多理所当然的事情是做不到的。

      阻止他,遗留的问题根本没有办法解决。

      不阻止他,根本违背他一直以来的原则。

      两个选择都没有错,也都有错,完全就是两难境地。

      高远说:“你稍微体会一点他们的心情了吧?以前你根本不明白呢。”

      高远自然指的是他选择的那些傀儡。他十分“同情”他们,教/唆他们用犯罪的方式作为复仇。

      明智瞥了他一眼,冷淡地说:“那是两码事。你想借此让我动摇吧?恐怕我不能如你所愿。”

      高远哂笑道:“那你可真迂腐啊!坚持那种正义,有意义吗?”

      明智没有回答。像高远这样的人,恐怕是不能理解的。

      凶手是找到了,手法也解决了,可是证据呢?

      他回想起上船以来的每一个细节。非常遗憾,凶手做得滴水不漏,丝毫没有破绽。

      怎么办?

      不,如果他所料没错的话,凶手还剩最后一个目标。

      那人一定会付诸行动。

      “明智警视!”这时,一个船员跑进来说,“刚刚收到通讯,警视厅有个叫剑持的警官,说有事找您!”

      大副看向明智,明智果断站起身:“好的,我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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