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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驿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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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建德跑回寿春忙着称帝去了,刘黑塔大军随即退兵,罗艺率薛万彻不费吹灰之力就复了幽州。他带着薛氏兄弟把王府重新整理修葺,迎王妃进城安置好了,马上到勤礼殿去议事。
薛氏兄弟、孟光、罗忠等人到殿下站好,罗艺在主位上坐了。他扫视了一下众人,缓缓开口道:“幽州已复,只有并州、邯城尚在夏军手中,我择日出兵,这回定要把夏军赶出幽燕之地。”孟光出列施礼:“殿下,我们的军士久战疲惫,依臣愚见,还是要请燕山公回来合兵才有把握。”
罗艺瞪了他一眼,不说话。
薛万彻见罗艺冷了脸,忙出来打圆场:“孟先生此言欠妥!燕山公一路杀来,在上谷、洺水碰上的都是夏军主力,回兵洛阳时又遇孟海公埋伏,所率铁骑已遭重创,苏定方又奉命回了并州。燕山公手中无兵无将,哪有援助我们的能力?王爷先不忙着出兵,看苏定方战况,再作定夺吧。”
罗艺脸色略缓,说:“孟先生的话不无道理,如今还是要快使人请燕山公回幽州,哪怕只有他一个人,我也放心些。”
孟光冷笑道:“殿下派裴源去的好,一去不回了……”正说着,又有一个侍卫急匆匆地走进来,在罗艺耳边嘀咕了几句,罗艺脸色大变,挥手令众人散了,只留下罗忠,一叠声儿地叫着快传。
侍卫从外面匆匆带进一个人来,罗艺慌得走下宝座,直拉住那人的手,叫道:“大奈,你总算回来了!”
那人正是罗成的亲随史大奈。史大奈跪下,抱住罗艺的腿,哽咽着说:“是小的!我还以为见不到您了……”罗艺双手扶他起来,喉咙酸涩,平复了半天才说:“你从哪里来?成儿他还好吗?”
史大奈抬手擦了一把泪:“小人从洛阳来。是少主听裴先生说您还在,惊喜异常,差小的向老主公和王妃请安来的。”
罗艺叹了口气:“我父子此番磨难,也是命中注定,我不会怨他的。成儿若是还念着老父,就该早些回家,为什么在洛阳扶助王世充称帝?”
史大奈答:“主公有所不知!少主在洛阳自有谋划,洛阳行宫是大隋国库,大隋灭南陈之后,所得的珍宝金银都在那里。少主是想要行宫的财宝,以充作军需,所以暂时屈身王世充处。”
哦?罗艺有些兴奋:“临朔宫珍宝尽为我所得,如再有了洛阳宫财宝,我罗艺扫平天下所需物资可以无忧矣!”
史大奈迟疑着,躲闪着罗艺的眼睛。罗艺看出不对,问:“你有什么事没说?”
史大奈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只是末将来时,少主正病着。随军的医士都诊不出是什么病,眼见着饮食俱废、瘦得不成样了。”
罗艺心里一疼,盯住史大奈:“要紧吗?”
史大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裴先生为他医治,一直不见起色。看着竟是不好呢!”
罗艺觉得心里一下子空了,呆立了半天不说话。
史大奈继续回:“自听说燕郡王战死的凶信,少主日夜忧愤,急火攻心,已吐了血。回兵洛阳时又遇孟海公大军埋伏,死战得脱,身负重伤、到洛阳时就先病了一场。没有痊愈又率军出征,到河阳升帐议事时竟然晕厥过去。病越来越重,不得已班师回了洛阳。小的听裴先生说,他也无计可施,秦将军都快急疯了。”
罗艺的手揪住了胸口的衣服,心里一阵阵地抽痛,他挥了挥手,令史大奈下去,自己坐在椅子里发呆。
深夜。薛万彻由侍卫带着,进入王宫的内殿。罗艺正在等着他。
薛万彻施了礼,罗艺让他坐下,沉吟着说:“我找你来,是有一件事要商量。我要去洛阳一趟,这些日子你代理军政大事,有事不决的,可找孟光商量。”
薛万彻惊得忙跪下:“主公不可!幽州刚复,大局未定。主公在这个时候擅离大军,孤身深入敌区,倘有不测可如何是好?末将不敢从命!”
罗艺长叹一声:“唉!是我罗家的劫数!你不知道,史大奈回来了。成儿在洛阳病得不轻,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呀!”
薛万彻叩道:“少主吉人自有天相。王爷去了,于事无补,反令我幽燕大局陡生变数。求王爷收回成命!”
罗艺皱眉低头看着他:“我心意已定!你守好幽州,我去去就回。如苍天护佑,我这回要把他带回来,再也不放他出去。”
罗艺轻装简从,星夜奔洛阳去了。
洛阳城外祁雨沟驿站。
天已黑下来,罗艺带人来到了驿站。随从来回:“殿下,此地离洛阳不足50里,今日就在此歇马,明天正午之前我们就可到洛阳了。”
罗艺嗯了一声,吩咐道:“找地方安置了,我们早点安歇,明日还要赶路。”
侍卫诺了一声,一行人进了驿站,早有店家过来接着,史大奈挑了楼上几间上好的房间,服侍罗艺洗漱安歇。史大奈看他歇了,带上门出来,安排两个侍卫在门口值夜,方到隔壁房间,靠窗坐下,推窗向下一望,见正好能看见驿站大门。
他正张望,见驿站门口又来了几位带着兵器的客商,满脸凶气,一看可知是军士。史大奈心想,这年头,大家都扮客商,却不知兵荒马乱的年月哪里有客商?这一路,不知是什么来头?
却听其中一个人道:“将军,我们明天就可到洛阳了。”那头领点了下头,低声说:“看见了吗?那边拴着几匹马,一看可知是军马,锋棱瘦骨,定是披过重甲!极有可能是幽燕铁骑,要小心!”
另一个人说:“听说幽燕铁骑在洛阳尚有五百骑,罗成亲自统领的。我们要小心从事。”史大奈心中暗叫:疏忽了!想不到这马也能暴露行踪。
看着那几个人已进了院子,其中一个挑在史大奈旁边的房间住下了。史大奈留了心,看房屋隔板是木制的,悄悄地用匕首挖个小洞,觑着眼向里瞧。
房内住的像是头领,之前的几个人全聚在一起正议事。只见那头领三十多岁年纪,样子很稳重。旁边的几位也都是长得极其雄伟,史大奈看了半天,也猜不出这几人来厉,只得耐心等着。听其中一个说:“明日到了洛阳,要分开走,你们三个、我们两个分开,不要一起去投客栈。三更时分,并肩王府西小门对面的茶楼下见面。”
另一人接着说:“要慎之又慎!并肩王府守卫森严,王世充派了大批侍卫不说,光是秦琼、程咬金、罗春就够我们对付的。还是不惊动他们为好。”
那头领说:“来时主公怎么说的?能打探些消息回去就好。我们这几个人想取他首级?这赏钱怕是你没命挣去……”
那人说:“还有什么可打探的?他现在洛阳病着,天下皆知。我们这一路行来,碰上了好几拨儿来打探消息的,有孟海公的人、李渊的、宋金刚的、南方杜伏威的。李渊、杜伏威想劝降、孟海公要行刺、宋金刚想收买……哎!要说这并肩王殿下也挺累的,都生了病了,还要对付这么多事儿、这么多人!”
那头领压低声叫道:“小点声儿!当心隔墙有耳。我们明日三更动手,捉他府中的一个巡卫,带回去送给主公,才是正经事。不要再想着立天大的功劳,我们要保全性命回去。”
一个人接口道:“将军说的是!你们听好了,不许擅动!主公只让打听他是什么病,能不能好,还能撑多久?我们捉了侍卫回去,自然详细。”
史大奈听得心惊不已,却见那房内又低声议了一阵儿,各自回房散了。
史大奈坐不住了,来到罗艺房内,叫醒了罗艺,细细地将所听的回禀。
罗艺皱眉沉思着,史大奈试探着问:“王爷,要不我叫个人,把这几个人全做了……”
罗艺轻轻摇头:“他们只是打探消息,我们也没必要赶尽杀绝。成儿病着,我们行事就不要逞凶,多积德求福吧。”
史大奈忽觉得心酸,心里说:老王爷行事一向暴戾,这回真是变了不少,为了少主,他是什么都肯改了。。
罗艺睡不着了,起身到桌边坐下,唤史大奈脚边坐了,想聊会儿天。
两人谈起姜松、又聊起江都劫皇子。史大奈跟姜松私交关系较好,这会免不了替姜松开脱。
史大奈随口说:“少主的虎符交给了线娘,后来被王伏宝偷走了,才酿成大祸,实在非姜松所能左右的。”
什么?罗艺惊得跳起来:“你说什么?夏军的虎符是真的?少主的虎符不在身上?”
史大奈见他反应异常,忙答:“是!少主将虎符交付线娘时,我们谁也不知道。后来,苏定方将军擒了姜松和线娘送来,我们才知少主的虎符真的丢了……”
啊!罗艺跌脚,恨恨地半天,才长叹一声:“成儿啊!儿子!何苦啊……”
史大奈不明白,小心地问:“主公,您是说少主的虎符丢不得?奴听不明白!”
罗艺不理他,只吩咐道:“去叫他们起来,我们连夜赶路。”
史大奈不敢再问,只应了一声是,忙向门外走。
罗艺又追问一句:“你还记得虎符是哪天送给窦线娘的?”
史大奈掐指算了半天,才说:“江都会盟前,应是五月初几,实在记不起来了。”
罗艺咬牙,冷笑:“好啊,早过了百日了,他还能活着,命还挺大。”
幽州一行人连夜启程,却不上官道,斜斜地向一坐荒山走。
一路上,罗艺双眉紧锁,一言不发,只挥动马鞭,拼命赶路。史大奈在旁,隐隐约约地猜度着其中定有玄机。
夜半时分,一行人来到了韩黎的书院外。罗艺注目凝视了半晌,令史大奈去叫门。
史大奈莫明其妙地答了声遵令,却实在不明白主公为什么有闲情逸致拜访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