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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身份 ...

  •   余君醒过来的时候脑袋昏沉沉的,眼神迷茫,模糊间只看见影影焯焯的烛火,他调息内力,神思渐渐清明,身子也不像原先那般无力,便支撑着双手坐起身来。摆摆头,环顾四周,才发现这是一间石室,四面简陋,屋内的烛火并不十分明亮,只有北面开了一扇天窗,透些微光,已经是白天了啊。
      正想着,石室的一面墙开了,走进一个中年男子,见余君已经起身,拱手行礼道,“少主,你醒了?”
      “嗯,”余君看着来人,也不惊慌,坦然应下这询问,又道,“我昏了多久了?那陈国公主呢?”
      “禀少主,少主昏了一夜了,属下已经请王大夫看过,少主只是吃了蒙汗药,身体并无大碍。陈国公主与她师兄都被属下等软禁在后山,只等少主醒来……”
      “师兄?”余君想到那昏过去前听到的声音,眼神疑惑地看向那属下,“她……他们,可受伤了?”
      那人闻言,放缓了声,慢慢说道,“不瞒少主,属下等赶到时,少主已经昏迷,属下等以为少主有不测,又见林中突然出现了那青衫男子,好像要把公主带走,便一齐动了手,”他抬起眼皮望了望余君,见余君并未阻止,便继续说道,“不过没打多久,公主和那男子便缴械了,随了我们回了后山。所以,并未受伤。”
      “哦?缴械了?依你看,那公主跟她师兄,使的哪门功夫,功力如何?”
      那中年男子皱眉,谨慎道,“回禀少主,只两人对付我们十几个弟兄,多少都有些吃力,想来力量悬殊,公主又金枝玉叶,他们投降的快,还真看不出来他们师承何派。”
      “呵,深藏不露啊。”余君想起昨晚还在为他清理伤口的女子,眼神复杂地看着手里的匕首,那刀柄处,似乎还带着红衣女子的余温。

      后山是竹林,一片苍翠间立着一幢竹楼,唐晔涵和她师兄便被囚禁在这里。
      “师妹,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还这般气定神闲。”青衫男子端起泡好的茶,用盖子略了略,慢慢品起来,“嗯,才泡了一道,苦死了。”
      唐晔涵不答腔,只静静地观察这四面摆设,周围环境。竹林错落有致,这竹楼就地取材,凌空而建,以竹桩支撑整个房屋,偏偏比一般的房子都要高出许多,风吹林动,带进丝丝凉意,远处的景致也一览无余。不像囚室,倒像些富贵人家避暑的别庄。
      “师兄这样,可不像担惊受怕。”唐晔涵笑着看向青衫男子,揶揄道。
      两人还要说些什么,只听门外脚步声渐近,都闭了口。果不其然,门开了,进来一个蓝袍男子,身形挺拔,昂然自立,定定看着坐着品茶的师兄妹二人。唐晔涵放下茶碗,转头看着这个突然闯进的男子,只见他着葛布蓝袍,背手而立,脸上竟戴着副银质面具,将五官都遮住,堪堪坐到屋中朝北的主座上,“公主殿下到此,真是蓬荜生辉,不知我这待客之道,是否称公主的心?”这男子声音似自胸腔发出,低沉缓慢,带着颤音。
      “既为宾主,公子何不以真面目相见?”师兄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慢慢说道。
      “没有必要,今次只是向公主讨一件东西,事成之后,我自会放公主离去。”那男子语气有些生硬,也不理这师兄,眼神犀利的只盯着唐晔涵。
      “向我讨东西,本宫自然得知道赏的是什么人了。”唐晔涵声音带笑,又饮了一口茶,“公子不说,我来猜猜,本宫是该叫你余将军,余君,还是……俞、隽、晨,前朝的——二皇子殿下?”
      那男子不说话,周围静静的,气氛有些僵。突然,男子大笑出声,顺手摘了脸上的银质面具,“公主殿下好眼力,”果然,那面具下的脸,正是余君,不,是俞隽晨!“我这身份掩藏十多年,一直没有人发现,不知公主,如何认出来?”俞隽晨身子前倾,握着扶手,眼里一丝危险的信号。
      “二皇子与宸太子乃是双生子,本宫自然认得!传闻当年二位皇子被死士带出城,没想到二皇子忍辱负重,做了容王的近臣。”
      当年当年,那些乱臣贼子颠覆朝纲,夺我俞氏江山,害我父母双亡,兄弟分离!俞隽晨气息紧了紧,抿着薄唇,面色冷峻,已无半点笑意。十二岁那年的记忆,一幕幕又涌上心头,突然响起的喊杀声,横陈在眼前的宫女太监的尸体,冒着浓烟的父皇母后的寝殿……俞隽晨闭目缓了缓心神,按下自己躁动的情绪,想着唐晔涵方才的话,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心思百转,他忽的起身,目光直视唐晔涵,急切惊喜道,“你见过我皇兄?他在何处?”
      唐晔涵抬头看他,刚才那眉目紧锁,极力隐忍的样子,尽入眼底。她微叹口气,慢慢道,“自然见过!当年之事事出突然,陈国国小民寡,根本无力与叛军对抗。连我父皇都无能为力,一直引为遗恨。”说到这,唐晔涵瞟了眼俞隽晨,那人神色黯淡,并不做声,只是仔细听,还是能听到微微乱了的急促的气息。
      她接着说道,“后来我随师父出宫,竟在路上遇到了逃难的宸太子!太子殿下那时被我师父救回山,便与我们相处了一段时间。”唐晔涵顿了顿,见俞隽晨已经耐不住的惊喜之色,略略动容,似有不忍,想了想又道,“只是,只是后来他说,要来找你,便辞别师父,下山去了。现在,我也不知道宸太子在何处。”说罢,目光复杂的看着俞隽晨。
      “什么?皇兄来找我?怎么会?怎么会?什么时候?”俞隽晨仿似大受打击,不能置信,跨步到唐晔涵身前,逼问道。
      “六年前。”
      六年前,六年了,皇兄居然!可为何现在皇兄都无音信?这么多年,派了这么多人查访皇兄和房将军的消息,一直未有所获。皇兄既然有心找我,怎么会不知道?难道,难道出了意外?不,不会的!皇兄吉人天相,又有房将军保护,定会逢凶化吉!想到这儿,他又问道,“那房将军呢?当年房将军护送皇兄出宫,那时也随你们去了?”
      唐晔涵被他问的一愣怔,面露奇怪之色,一会儿才道,“我和师父遇到宸太子时,只他一人,并未见到什么将军,而且,而且当时,宸太子身子也很不好。”那公主殿下叹息道。
      竟然是这样,怎么会这样,房将军怎么会弃皇兄于不顾?难道当时房将军已遇不测?皇兄只身一人,这六年,如何捱过?想到自己当年逃出宫那般慌乱的情境,思及皇兄,俞隽晨不发一语,似有千斤重负在心头。
      “多谢公主殿下照料我兄长,”俞隽晨回神,目光中已经褪去了凌厉和狠绝,柔和许多。“只是,公主殿下如何知道我皇兄身份?”俞隽晨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又问道。
      唐晔涵对上那双瞳仁,声音沉沉地说道,“你要的东西,便是他交给我的。”
      俞隽晨听得这话,眸光一亮,又是一惊。他细细打量着这个不断给他惊喜的女子,想要辨别那话的真假,却看到那精亮的眼睛,也定定的看着自己,不偏不移,那目光如她的话一般,声音不大,力度不高,却自有一股铿锵之力,让人不得不信服。
      “麒麟佩果真在你这儿?”俞隽晨缓过劲儿来,原本以为那消息是假的,哪知这公主真有麒麟佩,当年母后将麒麟佩交给皇兄,这等重要的东西,皇兄怎么轻易就给了陈国的公主?陈国公主……俞隽晨似想起什么,急急问道,“你就是陈国的华章公主?”
      陈国皇帝膝下女儿多,但有封号的只几个,其中一个,便是当年与宸太子联姻,定下白首之约的华章公主。据说,当时联姻,只有这位公主与宸太子年纪相近,便选了她来,这小公主母妃不算受宠,位分也不高。只因为要与晋国联姻,才特特为当时年仅六岁的唐晔涵赐了封号,以示慎重。后来联姻不成,封号也未撤去,只是已经鲜有人提及了。
      唐晔涵看着俞隽晨,微微点头。
      原来如此,这华章公主小时候还来过晋国,怎么自己一点也认不出来了,还真是女大十八变啊。想到这公主那晚看自己的眼神,和那一颦一笑,再想到她与哥哥的关系,心中微微有些堵。只是这些微的奇怪的情绪很快地被俞隽晨压下心头,在他察觉前,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公主殿下,既然麒麟佩在你这儿,便请你交还于我吧。”
      “麒麟佩虽曾在我手中,如今却不在我这儿了。”唐晔涵淡淡的说。
      “什么?我皇兄将麒麟佩托付于你,你却弄丢了?”俞隽晨乍听这消息,又惊又急,声音都高了不少。
      唐晔涵见他如此,却并不急恼,端起桌上的茶盏,一面揭开杯盖,一面对着俞隽晨道,“我何时说过弄丢了?只是不在我身边而已。”
      俞隽晨急的几乎要捏碎那杯子,全然不是平时谨慎自持的模样。暗暗气恼,这么多年的历练,却不如个小女子镇定,倒叫人看了笑话了。
      “如此,烦公主告知,我自取去便可。”
      “我把麒麟佩,交给容王了。”看到刚刚俞隽晨那副着急的模样,唐晔涵心中掠过一丝不快,但表面上波澜不惊,饮着茶,悠悠说道。
      俞隽晨这回不动声色,请教道,“此话怎讲?”
      唐晔涵却自顾走到青衫男子的身边,对着俞隽晨道,“二皇子,这位是我师兄安俊文,他与你皇兄,也是好友,这次下山,来助我们寻找宸太子的。”
      俞隽晨听得这话,才注意到一直未曾再说话的青衫男子。只见这男子面不改色,老神在在的听着两人的对话,等到唐晔涵说起他,才抬了头。他头发略有些散,用发带简单的束起,故意留着一缕垂在脸侧,遮住了右眼和半边脸颊,看这薄唇微翘,鼻梁挺直,端的是一副好相貌,只是下巴上稀疏的几根胡渣,直愣愣立着,倒有几分萧索之气。
      这男子语气平和,好像完全不介意俞隽晨刚刚的直接拒绝,“请教殿下,宸太子和麒麟佩,孰轻孰重?”
      俞隽晨不解其意,斜觑一眼道,“骨肉至亲,自然是我皇兄重要!”
      “呵呵,二皇子果然重兄弟之情啊,如此,当务之急,该是寻找宸太子才是。”不等俞隽晨发话,安俊文接着道,“当年宸太子托付麒麟佩,为的就是以防万一。如今,宸太子尚无消息,二殿下又隐藏着身份,麒麟佩即使给了二殿下,一时也难发挥作用,一件东西没了用,与废物有何异?若不小心叫旁人知道了,还不知会惹出什么祸事,倒不如给了容王,顺水推舟。”
      俞隽晨见他侃侃而谈,细细想着他的意图,见他停了,便道,“说下去。”
      “将麒麟佩献给容王,一来,得了容王的信任,公主和殿下亲近容王便更方便些;二来,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日起兵,若容王用麒麟佩招揽人心,招兵买马,便得打着宸太子的旗号,等到他们鹬蚌相争,两败俱伤,殿下再以皇子名义出兵,容王,只不过为他人作嫁,倒可省殿下不少力气;三来,容王起兵,宸太子若是知道麒麟佩的下落,自然回来寻,到时,殿下和公主要找宸太子,也容易些。”
      “先生和公主口口声声要寻我皇兄,恕我多心,这是为何?”
      “前朝与陈国有联姻之约,草民与宸太子有金兰之义,寻夫、寻友、寻兄,不是正好?况且,我们这么做,只是为了帮助殿下复国,宸太子若在此,想必也不会拒绝。”
      “我又为何要信你们,焉知此番不是你们与容王的计谋?”俞隽晨道。
      唐晔涵见俞隽晨板着脸,沉声厉色,便道,“虎封寨一别,本宫可是看着二殿下将庞将军收入帐中的,如果本宫与容王真有瓜葛,二殿下只怕早活不到今日了。”
      “是你?!”

      严绍走进屋内,只见一女子斜靠在榻上,面色红润,细细的眉黛微蹙,头发还未干透,熨帖地披在肩上,闭了眼似在睡觉。她听了开门的声响,惊得坐起身来。
      “啧啧,我就说姑娘肯定是个美人儿啊,单看这身段,即便披上盖头,穿起嫁衣,也不知要迷死多少人了。”严绍眯着眼,丝毫不介意自己言语孟浪。
      那姑娘听的严绍的话,才看了看自己身上,竟然穿着新娘出嫁才穿的大红嫁衣!
      “这这这,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啊,你不告诉我你是谁,我又把我们皇妃弄丢了,姑娘这么好看,我想着,送你进宫,享那荣华富贵,我也就不用担着杀头的罪名了。”
      “你!”那女子气得面色发白,“你敢!”
      “哼哼,姑娘,你该说,你怎么不敢”
      “狗官!你若是敢这样做,他日定会后悔!”这女子气得急了,又口不择言起来,怎奈手脚都被捆着绑在榻上,虽然绑得没有像刚开始那样紧,却也行动不便。
      严绍瞅着这女子,呵,性子可真辣!“诶,堂堂陈国和亲的公主,怎么可以成日里污言秽语呐。万一你不小心冲撞了我们皇上,可就是大罪过了,我可亲眼见过不听话的妃子被杖毙的,就是让小太监抡起棍子打屁股,直到打的那妃子血肉模糊啊,都没人敢拦。最后只好将尸体用草席一卷,扔到宫外去,白白地做了豺狗的盘中餐,真是可怜啊。你要这样吗?”
      “你胡说什么!?我才不是陈国公主!你把公主师姐弄丢了,就要我来充数,你,你不怕我跟你们皇上说实话吗?!”
      “师姐?你说公主是你师姐?”严绍听到这儿,惊问道。
      那女子才意识到自己嘴快说漏了消息。忙闭了口,再不言语了,严绍不复刚才那调笑的神色,只是盯着这女子看,见她眼神闪躲,却摁不住急恼的性子,欲言又止,只怕刚刚那一下,真把她唬住了。
      “你们劫亲是为了什么?”严绍突然问话,声音沉沉的,有一股迫人的气势,与之前吊儿郎当的样子完全不同。
      许是被吓着了,这女子听到严绍说话,身子一抖,只是坚决闭口,也不答话。不想看到严绍的脸,就干脆低头看地。
      严绍看她死硬的撑着,脑海里竟浮现出她看到石灰水烧过的尸体的那个表情。
      过了会儿,她还闷着头,严绍便缓缓口气,说道,“跟我们皇上说实话?你打算怎么说啊,是说你劫皇亲,弄丢了他的新娘子么?还是说,你的公主师姐不打算嫁过来,要你带人将她劫走?”
      “啊?不不,不是这样的啊!”
      “我看你最好听话,不然,我可不必留你的性命!”
      严绍转身欲走,想了想,又转回身,捏住那女子的下颚,逼她张开口,摁了颗药丸进去,女子不防,挣扎着要躲,严绍不理,伸手又朝她肩上一点,这女子僵硬了身子,才不动了,只是药丸直接入口,她呛得难过,好不容易才艰难咽下。才要叫骂,却觉得嗓子喑哑,剌剌的疼,说不出一句话来!这混蛋,给自己吃了哑药了!
      严绍拍拍手,“人多口杂,你安安静静的,才像个大家闺秀呢。”说完这句,也不管那女子嗯嗯啊啊的抗议,抬脚出门去了。
      “严大人,不好了!剩下的那几个刺客,杀了我们看守的兄弟,逃跑了!”刚出门没几步,就有个小兵慌里慌张的来报告。
      “跑了?”严绍摸摸鼻子,眼睛瞥了眼房门,招呼那士兵近前,小声道,“你带着一队人马,往咱们来的路上搜,不管搜不搜的到,天黑之前,务必回来禀报。其他的,一切如常,不要打草惊蛇。”
      “是,严大人。”
      “倒是个个儿都身份显赫呢!”等那士兵下去,严绍一只手撑着下巴,嘴角弯出一丝笑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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