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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饭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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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晋之开着车,却不时通过后视镜去看安安静静坐着的孙嘉碧。孙嘉碧坐得虽端正,一双眼却没有焦点地看着前方,表情和他冒着雪亲自去了谢穆轩那里领人时保持一致,平静得让他吃惊。虽然也一起生活了几年,不过两人感情一般,他也未对这个妹妹有太多关注。
“哥哥,看路。”孙嘉碧瞅了他一眼。虽路上人少,可这车开得歪歪扭扭的总让人不安。
孙晋之讪讪地别开目光,专心开起车来。
孙嘉碧背靠睡枕闭目养神起来,一会儿那所谓的年夜饭向来也要耗去大半心神,必须抓住机会歇一歇。孙晋之见她疲惫,心里也有些埋怨郭慕云的强势。
当他面色不善地指责谢穆轩擅自带走他的妹妹时,他的妹妹裹着又长又厚的大衣,鼻音浓重地对他说“哥哥,你来接我回家啦。”时,他才发觉他作为兄长的失职。
“嘉嘉,谢家那小子收留你虽是好心,但你也不要和他走得太近了。”孙晋之温和地劝着她,怕她被这样的男人晃花了眼。
“你放心,他并不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孙嘉碧笑他想这些毫无根据的事情,因为她清楚知道自己没什么本钱。
“你没有多心,不代表别人没有那种心思。”孙晋之开始急了,“那小子是有头脑有背景,人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可他那些手段都用在旁的途径上,你还年轻,不要被他骗了。”
“哦。”孙嘉碧见他额头都出汗了,便应着让他冷静下来。
她心里计算得清楚,在她还是霍学谦的合法妻子时,谢穆轩或许是动了些勾搭她的心思,但他帮她的两次,其实也只是顺手而已。在他那里虽总被他动手动脚的行为惹得抓狂,但他的好意她还是感受得到的。
在她听了王管家给谢穆轩唱情歌再次病倒后(谢大公子坚持这么认为),谢穆轩抱他回房时她死抱着他胳膊不撒手,像孩童一样吼着嗓子放声大哭,哭她英年早逝的恭喜,哭恭喜没有和旁的小母犬生下“发财”、“利是”、“吉祥”给她当个念想便去了,哭她没用,连累了一条狗命。那哭声和丧了亲妈一样凄凉(王管家坚持要使用这样不恰当但相当犀利的比喻),感性的王管家一边递上冰袋,一边擦了擦眼角。
这一顿哭不是没有好处,虽然她吼破了嗓子,但是把压抑许久的情绪一股脑地发泄了出来,身心轻松,现在想着将要和外人再次打交道相互过招她甚至忍不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嘉嘉,到家了。”
“哦,谢谢。”孙嘉碧“噌”地睁开了眼,神清气爽地下了车往屋里去,在佣人递上热水时笑容灿烂地说了声“谢谢”,佣人受宠若惊,忙点着头退到了一旁。
郭慕云坐在沙发上,见孙嘉碧进来便径直上楼,交叠放在腿上的双手紧了紧,随后才沉着面道:“人大了心也大了,现在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连说上句话都降低了你的等次似的。”
孙嘉碧脚步一停,便朝郭慕云开口:“别动不动就发脾气,年纪就这么明晃晃地摆在那里,也不怕火气上头伤肝。”
郭慕云只觉胸口被裹着棉花的拳头击了一下,孙嘉碧又补充道:“不要用那么多护肤品了,我看着那些玩意儿就价格上能唬人,也没见能抹掉你右眼角下三条波浪状的鱼尾纹和鼻翼处若隐若现的暗斑。”
“还有那肉毒杆菌,那东西也不能注射上瘾了,我见好多贵妇人注射了后那脸僵得跟中了邪似的,一点美感都没有。”
“对了,那……”
“你给我滚上去!”郭慕云忍无可忍地叫道,压根就不明白孙嘉碧这种一出声就专门戳人心窝子的本事师承何人。后走进屋里的孙晋之听见这叫骂声不禁皱眉:嘉嘉说的没错,常发怒,易伤肝。
孙采薇在听见孙嘉碧的声音时便按捺不住了,她兴冲冲地跑下来,抱住心爱的妹妹,开心又不满,“嘉嘉,我那么想你,你都不来看我。”
孙嘉碧也搂着她,破天荒地和孙采薇告起状来,“姐姐,妈刚才凶我。”语气好伤心的样子。
郭慕云&孙晋之:“……”
孙采薇眼睛一瞪,指着郭慕云,“你这个……泼辣的女人!”
郭慕云何曾被自家闺女这样指责过,她本就偏心,此时更是看孙嘉碧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孙嘉碧,我看需要多请几个老师来教你什么叫规矩,难不成你觉得离了霍家,还能凭空找出什么依仗来?”
孙嘉碧被她这样连名带姓地威胁着,也不反驳,只抽了抽鼻子,委屈地拉着孙采薇的衣袖,“姐姐,妈又凶我。”
“别怕,去我房里,有糖。”保护着妹妹的感觉令孙采薇有着前所未有的自豪感,她拉起妹妹的小手,蹦跶蹦跶地上楼去。孙嘉碧浅笑着看了郭慕云一眼,眼神分明在说,这就是我的依仗。血亲之间的羁绊不是寻常阻隔能斩断的,郭慕云不明白,她就不再强求这样的母女缘分了。
见郭慕云气得不轻,孙晋之忙上前充当起贴心的小棉袄,“妈,妹妹还小,回头我说说她。”末了添了一句,“也别老是凶妹妹,她这么瘦弱,禁不得吓的。
郭慕云听了这话更是胃疼,她看着明显和她不是一条心的儿子,无力地挥了挥手,“你也给我滚一边去。”
晚上七点,孙家一行人便来到了定好的饭店,孙嘉碧见是七重天,也不多言,只捉紧孙采薇的手,以防她被什么新奇玩意骗了去。
“嘉嘉。”孙采薇晃了晃她的胳膊,“那里。”
孙嘉碧看过去,霍学谦正搂着郁舒颜,霍顾恬逗着两个小侄子,霍母拉着之前被修理过的郭女士,热情地交谈着什么。心智不同于一般小孩的林仪小姑娘,正坐在椅子上,拿着桌上的餐巾纸叠玫瑰。还有一些关系不远不近的人家,三五成群地坐在一起,孙嘉碧侧头问孙晋之,“近年兴各家一起吃团圆饭了?”
孙晋之咳了一声,不好说这是一场低调的相亲会。
“干娘!”两只圆滚滚的包子跑了过来,高兴地抱着孙嘉碧的小腿。
“知辛、知甘呀。”孙嘉碧摸了摸他们的脑袋,心里也欢喜,好一阵子没见,两只包子都要胖成肉团子了。
孙晋之见他们在叙旧,便先带着孙采薇过去坐着,郭慕云见两个孩子长得确实讨人喜欢,难得的不对孙嘉碧刺上几句便也走了过去。霍顾恬见两个小侄子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另投了他人的怀抱,很不高兴,便抱怨起来:“真是两只捂不热的小狼崽子。”
郁舒颜就坐在她旁边,听了这话也不高兴,想着这准小姑子就是个面甜心苦的人,也不和她客气:“有些人觉得孩子小好糊弄表面把他夸上了天背地里可劲儿地踩还觉得旁人都看不出来,殊不知这孩子心思剔透看人最准的,你待他是真是假他片刻就能判断出来,不过是教养良好对上那些人时面上会露上三分笑罢了,那些人却还觉得自己的演技相当可圈可点可歌可泣都能去领奥斯卡金像奖了,其实在其他眼里你不过就是一个唱大戏的,倒贴钱求人家听你唱戏的那种只长个子不长脑子的蠢人。”
“哥,你看她!”被郁舒颜这样不留情面地拆穿,霍顾恬又羞又气。
对上霍学谦不认同的眼神,郁舒颜挺了挺还比较平坦的小腹:我是孕妇我骄傲。
霍学谦只得叹了口气,对霍顾恬说,“你也别老黏在这,你几个同龄的好友不是都在那么,过去和她们聊天吧。”潜台词就是,我媳妇被你惹毛了,你还是躲躲吧。
霍顾恬是咽不下这口气的,见那两个小叛徒和她前任嫂子聊得火热,她拔腿便走了过去,分别抓起两只小小的胳膊,嘴里说着“我带你们去看好玩的”便把两个孩子往别处拖。知辛不喜欢她的粗鲁,挥着胖乎乎的小手便拍她,知甘则是可怜兮兮地看着孙嘉碧:“干娘,她欺负我们。”
这情节真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诶……孙嘉碧想着已经伸出手把霍顾恬拉住了。
霍顾恬挑眉看孙嘉碧,心里冷笑。自从那次被孙嘉碧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话弄得心神不安后,霍顾恬总觉得孙嘉碧是个虚伪做作的人,用她那副温柔的假面孔骗走了她哥哥的关心,骗走了她妈妈的关切,最后甩了她的哥哥还要给她哥哥招来一个不三不四的女人,那女人功夫更了得,霸占了哥哥的整颗心不说,和她相互扯着笑脸相处了一段时日后原形毕露,总是当着人前让她难看。而此刻,她在众人面前故意要给孙嘉碧难看,要让孙嘉碧尝一尝郁舒颜带给自己的屈辱。
“前嫂子,我带着两个侄儿去玩好像不干你的事吧。”见有人送上门来当出气筒,霍顾恬当然求之不得,“怎么不做声了,在家里时不是很得意的吗,总是鼻孔朝天目中无人,一点颜面也不给人留,尖酸刻薄愚蠢无知,破落户还想着要当金凤凰,也不知道要掂量自己的分量,朝三暮四言行不端就算了,毕竟也是在乡野里长大的自然没有多良好的素养,你就装吧,只有瞎了眼的人才看不出你的虚伪狡诈厚颜无耻,为了往高处爬居然还想拿捏两个无辜的孩子,一颗心是在臭水沟里泡过的吧。”
孙嘉碧听着那不痛不痒的辱骂,只觉得霍顾恬实在是一截朽木,和郁舒颜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这么段日子,骂人的功夫还是那么千篇一律,以及幼稚。
“其实,就算你不作刚才这一番自我介绍,我们都知道你的为人的。”在霍顾恬骂累后,孙嘉碧懒洋洋地回了短短的一句话。
然后,霍顾恬同志的血槽瞬间清空为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