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病中(2) ...
-
“来来来,吃多些,小姑娘都瘦得只剩骨头了。”王川盛了一碗满满的白米饭,把几道做得最出色的菜都推到了孙嘉碧面前,还不住地对谢慕轩道,“给人家夹菜呀真是的,刚刚在床……咳,对人家那样,真不会怜惜人。”
谢慕轩不客气地踢了他一脚:“说得你牛得跟什么似的,那个小模特不也还是没追到手?”说着把孙嘉碧面前的一盘海螺移了开去,“她吃不得海鲜的。”
“你怎么知道的?”孙嘉碧奇道。
“哦,就看见你朝着它皱了皱眉。”谢慕轩又开始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就是一个如此体贴入微和蔼可亲一等一的好男人啊。”
“是啊,是如此的持家有道、秀外慧中、蕙质兰心才貌双全的好男人。”孙嘉碧跟着夸。
“哪里哪里——”谢大公子装模作样地谦虚了一番,王川看了他一眼,“噗”一声笑了。
“笑什么,坐下吃饭。”谢慕轩一本正经地教训着得意忘形的王管家,“皮痒了?”
“没没没。”王川也拉了一张椅子坐在谢慕轩对面,盛了一碗饭后便往嘴里扒拉,这么一来倒是安静了许多。
他们这种主不主仆不仆的相处方式对孙嘉碧而言是很新鲜的:作为一个情场浪子,家里只有一个不过三十出头的男管家,而这个男管家对谢慕轩敬畏之余更多是如兄如友一样常开着玩笑。果然一个家里人口少也是有好处的。孙嘉碧悄悄地打量了他们一样,下意识地想到一个荒谬的念头,然后迅速给这个念头刹了车——差点给望知秋这个崇尚充满华丽丽的禁忌之恋的漫画的人带歪了。
放下饭碗,她掩着嘴唇清咳了一声,觉得自己真是离单纯、端庄、含蓄这些形容词越来越远了。谢慕轩与王川听到孙嘉碧那一声咳,双双抬起了头,异口同声地问:“怎么了,呛着了?”
孙嘉碧见他们如此默契,望知秋那一句幽幽的“你看他们这样心有灵犀,情投意合,为什么最后一个选择了女主,一个看上了女配呢?”便在耳边回荡起来。那时望知秋的语气是那么惋惜那么痛心,令孙嘉碧在那时候也觉得这部爱情类喜剧的大团圆结局,实质上演绎的是两个男人相知却不能相守的bad ending。
“你们……”孙嘉碧看向谢慕轩与王川的脸,心里头真是纠结万分。
“……”谢慕轩见孙嘉碧的脸上莫名地带着遗憾的表情,第一反应是用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
“抱歉,我没事。”孙嘉碧醒悟过来自己又失态了,忙夹了几筷子菜往嘴里送。
王川见她糊里糊涂地居然夹向谢慕轩推开的盛着海鲜的那一盘,忙把它撤下了饭桌。回来时带着疑问看了看谢慕轩。谢慕轩也无语地看了孙嘉碧一眼,对着王川耸了耸肩。孙嘉碧余光看到他们的互动,心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暗通款曲。
用过饭后,孙嘉碧问谢慕轩:“之前不是说你养着一只哈士奇么?”
“你说的是绿豆沙,被林仪那个丫头要了去陪她几日。”谢慕轩说起绿豆沙便有些骄傲,“绿豆沙长得那叫一个俊,往街上一溜达,不知就勾走了多少小母犬的芳心。”
孙嘉碧被这话都笑了:“这么说,它是接了你的衣钵。”
“可不是么。”见孙嘉碧也同意他的说法,谢慕轩兴致更高:“我可是把他当儿子养的,他也争气,德智体美劳一样不落,可给我长脸了。”
孙嘉碧一时哭笑不得,只得道:“这么好的孩子,你也舍得给出去。”
“没办法,毕竟是我未婚妻嘛。林家和我家是世交,两家父母交情不错,便给我们订了娃娃亲。”谢慕轩想着也觉得好笑,“只是林家生了三个都是儿子,老来才得了一个女儿。”
“可是她才三岁呀。”然后孙嘉碧又想歪了:这样也好,王川还有许多年可以……
“这不我也烦呢,等她能穿上婚纱的时候,我都四十三了。”谢慕轩叹道,“作为一个正常的体魄健全的优秀男人,我是不能为一个年纪能当我女儿的女孩守身如玉十七年的,嘉嘉,你懂我的心酸吗?”
孙嘉碧看了看王川正在扫地的身影,呆呆地答道:“我懂。”
“傻姑娘。”谢慕轩揉乱着她的头发,“骗你的。”
“你这人!”孙嘉碧反应过来,忙坐到了沙发的一边,见谢慕轩脸上虽有不解但是十分坦然的神情,又觉得头痛起来。作为一个正常的体魄健全的年轻女性,他这样肢体动作是很容易令人浮想联翩的。
“哎,你的脸怎么那么红,耳朵也是……脖子也是。”
“这屋里暖气足,给热的。”孙嘉碧拐着一只脚逃回了楼上房里,“吧嗒”一声锁上了门,连之后王川上来给她送水果也没敢开。
谢慕轩见她上楼,也没往深处想,只是嘟囔了一句:“绿豆沙可是最喜欢我摸它的脑袋给它顺毛的……哼……”
王川见谢慕轩这副神蠢的样子,也跟着嘀咕了一句:“这家里,走了一只绿豆沙,不还剩一只绿豆沙嘛。”
谢慕轩耳尖,偏偏就捕捉到这一句,斩钉截铁地丢了一句:“你今晚就给我穿着你前几天买的睡衣当着我面给我唱一曲《分飞燕》,敢废话敢不从我就送你回老爷子那里。”王川立刻就如同一只霜打的茄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他自己很清楚,与其说是他要来给谢慕轩当管家,不如说是他叫谢慕轩收留自己来躲避那些源源不断的相亲,恰好谢慕轩见他大才没有,小才一堆,便留他当了煮饭婆。
孙嘉碧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外边的动静,见没人再来便踮着脚走进了浴室。晚饭前王川送了两套衣服上来,只说时间太紧张他没能买对她的衣服,只能送上两套旁人的旧衣,委屈她将就一些。孙嘉碧此时也没那么多讲究,毕竟这几天在这里吃住都是用别人的,自然不会要求太多,所谓旧衣,应该是谢慕轩不用的衣裳。只是当她洗完澡出来时还是感叹:不怪衣服不合身,只怪她个头不够用。
在上衣的尾端都能盖过她的膝盖时,她就知道160的身高对上185+的人来说,真是太渺小了。把裤腿卷了又卷,卷到不会一走路就被绊倒的程度她才敢走下一步。用风筒吹干了头发后,她觉得口渴,迈着小碎步挪到门边听了一会后,打开门弯腰踱了出去。
同一时刻,悲愤欲死的王管家,换上了一身碎花的粉色长裙,外搭一件很少女很青春的白色小披肩,捏着那因紧张而翘成的兰花指,羞涩又惆怅地敲响了谢慕轩的房门。他知道,谢慕轩为了给他一个教训,是铁定心思要来恶心他的,于是乎,为了恶心回谢慕轩,心里激荡澎湃着的王管家破罐子破摔地给自己涂了口红,脸上扑上香粉,还画了眼线和描了眉——把要送给心爱的小模特那套化妆品,先用在了自己脸上。
孙嘉碧几乎是含着热泪蹲在楼梯扶手处,听着王川哀哀地唱着:“分飞万里隔千山,离泪似珠强忍欲坠凝在眼,我欲诉别离情无限,匆匆怎诉情无限。”
谢慕轩因王川这一副行头着实受到了惊吓,见他唱得伤情便掏出手机拍了张认证照。闪光灯一闪,照亮了王川涂抹得磕碜万分的脸,也照亮了离门口不远处的孙嘉碧的彷徨。
“嘉嘉?”谢慕轩话音刚落,王川也向身后看去,发出一声惨叫。
“我路过,你们自便。”孙嘉碧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又强调了一句:“我什么也没有看到。”
王川在那一瞬间有着悬梁自尽的冲动,他看见远去的除了他的小模特,还有他维持了多年的名声。于是伤心欲绝的王管家,捂着脸往楼下跑,直叫着“老子不活啦!”
“嘉嘉。”谢慕轩长腿一迈,几步站在她的面前,“大晚上的躲在这里,睡不着?”
孙嘉碧看着他,欲言又止。
“有什么不适应的都说来听听,你这样子看起来还真是苦大仇深呀。”谢慕轩见她神色恹恹,越发觉得她心事重重。
“你们,很伟大。”孙嘉碧梳理清楚自己的思绪后,平和地说道:“我会为你们保守秘密的。”
“什么秘密?”谢慕轩惊觉智商急速下降。
“你和他呀。”不知为何,孙嘉碧觉得很受触动。在说不上极好也不至于坏透的这几年,她的身份几经转变,心态也慢慢转变,以为能在一段名存实亡的婚姻安稳下来时最后还是临阵脱逃。她甚至不能否认对郁舒颜的愧疚感,在她过得最平静的两年,郁舒颜活在最爱的男人和最好的朋友成了夫妻这一令人痛苦的事实中,而她浑然不知,挥霍着旁人的幸福。
在此刻,就算她明明知道谢慕轩和王川之间不过是在玩闹,还是刻意逼迫自己相信他们彼此情投意合,心有灵犀。在这么一个夜晚,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她,背景不清白的她,于外人而言一个离了婚的不受家里重视的二手女人,是那么希望可以多看到几段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来安慰一颗空荡荡的心。
“谢慕轩,我不对劲。”鬼使神差的,孙嘉碧抱住了谢慕轩的小腿,忽然落下一滴泪。
“你是不对劲。”那个往时自己稍微靠近一些都唯恐避之不及的女子,这样紧紧地把脸贴在他的小腿上,如同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
“好吧,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对劲了。”垂下探了她额头的那只手,谢慕轩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冲着楼下喊:“王川,给我带一袋子冰块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