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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金蝉脱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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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弃了离家的谋划,日子过得到显得快了许多,转眼到了仲夏。
  因沾了皇亲,近来登府拜访的客人增了许多,父亲几乎每日都有应酬。莫兮的婚期被定在七月,她已被接到宫里去学规矩了,大夫人每隔半十天半月会进宫探望女儿一次。听说,最近皇帝欲继承圣祖志愿,撰写集百家之长的文献集,并亲自在百官中挑选适合的人才,莫颜无悬念当选,自此便再没府露过面。而我成了府里最闲的人,整日吃了睡,睡了吃的,因病消瘦的下巴又恢复到了先前的圆润。
  这日早起梳洗后,我坐在花园小亭中无所事事,一口一口的啃着多汁的桃子,小桃本分的站在一旁给我剥瓜子仁。这时,自西边走来两个丫鬟有说有笑,一个手里托着酒壶,另一个提着个食盒,我不解的回头冲小桃眨眨眼。
  “那两人瞅着眼生呀。”
  小桃八卦的本事果然没让我失望,对答如流:
  “自然,那两个是上个月新来的,三太太院里的。”
  萧府分为中、东、西、三路建筑,由严格的轴线贯穿着的,多进四合院落组成,花园的位置算是萧府的中心。所以无论去那个院,都会路过花园。两个丫头也发现了我,当下止住嬉闹一起向我行礼,若是以前我早点头放行了,但当下闲的长草,我就随口多问了一句。
  “拿的何物?”
  “回二小姐话,是雄黄酒,和粽子。”
  我淡定的点头,心想日子过的糊涂竟把端午给忘了,见二人走远,我扔掉吃剩的桃核拉起小桃,掉头就往自己院子里走,她猝不及防被拉了一个踉跄。
  “哎呦,小姐,您又想出什么幺蛾子了?”
  我停下,谨慎的四处看看,凑近她耳边就说了两字,吓的小桃一颤倒退数步,刚要下跪被我一把拉住,我冷下脸没好气的问道:
  “你跪什么!”
  “小姐,三思呀,让老爷、夫人发现,还不扒了我的皮!”
  我气极反笑,只是想出府去瞧瞧市井如何过端午罢了,她的反应跟我要离家私奔似的,庆幸之前有离家谋划是瞒着她,否则这会儿估摸连闺房门口都得有人守着了。现如今父亲和大夫人都不在府内,如错过了估计有生之年难再有。见她态度坚决,无法拉拢就只能放下了。
  “罢了,罢了,我要以兰草汤沐浴,还要雄黄酒、粽子。”
  小桃认为我放弃了念想,连忙一一应承下来,回到自己院子她就去办差了,我用最快的速度从那个红木盒子里抓了一把碎银放进随身荷包,然后在小桃房里换上丫鬟的衣服,对着镜子重新整了下头发,一盏茶的工夫,摇身成了个小丫鬟。
  翻墙咱不会武术,也没有梯子供攀爬,索性挺而走险从正门出去,因平日我鲜少露面,总蹲在自己院子那一亩三分地里,况且为避嫌,小厮是不允许出入后院的,再者府里丫鬟众多,不信门房能把所有脸记住,故而我才敢冒险一试。大摇大摆的走到门房,守门的小厮公式的盘问了几句,又盯着我从头到脚瞧了瞧,说不心虚是假的,下台阶时腿都在微微打颤。
  出府后,还没来得及高兴,才注意到一件棘手事,没有马车我只能徒步走到外城,第一次自己出门,我现下连方向都分不清更谈何出城呢!如一头凉水迎头泼下,顿时没了热情,无力的蹲下在黄土地上看了会蚂蚁,一筹莫展之际,耳边响起车轮滚动的声音,立刻循声望去。
  四辆马车缓缓而行,看车夫衣着朴素,走近后见朴素的车厢上挂着一个牌子,写有‘戏班’二字,估摸着可能是某户人家从外城请来的新班子,今日正好要出城,我顿时喜上眉梢,连忙站在路中间挥臂示意。为首的车夫注意到了我,似回头跟车里的人说了什么,然后缓缓的停了下来,车夫问道:
  “姑娘,何事呀?”
  “这位大哥,我想去外城,能否捎我一程?”
  车夫听后将我上下打量一番,回头又跟车里的人嘀咕了几句。
  “我家班主允了,姑娘上车吧。”
  平日出府有供灯塔的椅子,到也没觉得困难,眼下见这车版高度齐腰,车夫又没帮忙的意思,我也只好硬着头皮先助跑了几步,然后往车板上一趴,再手脚并用的想借力往上起身。那车夫也真不厚道,竟憨憨的笑出声。挣扎半响气竭,我红着脸向他投去哀怨的眼神。未待车夫给予反应,打车厢帘子后头伸出一只手臂,拎鸡仔一般将我提了上去。一路无话,车行半个时辰左右,守城官兵逐一查验名牌后放行,我用的名牌也是偷拿小桃的。
  与戏班一行人辞行后,踏上外城土地的一瞬间,我有一种重生的感觉,正对城门的路两侧,近百步皆是商贩,小吃、饰品看的人眼花,再往前行,客栈、酒店更是门庭若市。我迫不及待的融入人潮,东瞧瞧西摸摸,见着眼生小吃都会买来尝尝,没一会的功夫双手已再容不下其他。
  终归是小姐身子,兴奋了一阵双脚就抗议了,我便找了一户茶棚坐坐。路边的茶棚位置有限,和我拼桌的是一家三口,老子抱着已熟睡的儿子,和妇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一大早非嚷着看什么赛舟,这会子儿子都睡了,咱回吧。”
  “这都出来了,哪儿能啥也不干就回去,反正俺不回去!”
  听到塞舟我立刻来来精神,原先在南方临水而居,每年端午还能登楼远望,如今迁居多年,我都不知道哪里有湖泊,我忍不住插话问道;
  “这位大嫂,你说的赛舟在哪儿可观?”
  那妇人为我突兀的问话一愣,抬手指了个方向。
  “离这大概10里路,估摸步行半个时辰可到。”
  我道谢后起身欲走,那妇人忙又说到;
  “姑娘,城里虽还算太平,你一个人还是要小心些呀!”
  我思量了一番,再次道谢后先找了件制衣铺走了进去。一直没有搭腔的汉子白了眼自家媳妇,黝黑的脸上挂着得意的笑。
  “瞎操心,官家早就有了安排,这次赛舟听说还派了官兵巡视,你知道带兵的是谁?”
  “谁?”
  “护国大将军之子——陈俊逸!”
  就着身量买了条旧裙子套在外面,又扯了条蓝底碎花的头巾往头上一裹,出门已是个稍显臃肿的村妇。难得闹市游走,我放弃了乘马车,经人指点雇了头小毛驴代步,牵驴的是个老汉,一遍抽着烟袋锅一遍跟我聊着天。塞舟是在外城边上办,那里有一条护城河,水并不深,但水面够宽,10条龙舟并排放都没问题。赛舟北方原是没有的,后随着南方人迁入,这个风俗才在近两年悄然兴起。
  听得入神,‘砰’的一声炸响,不仅我吓了一激灵,还有身下的毛驴。受惊的畜生大力的甩开了老汉的牵制,带着我箭一般的冲了出去,好在我反应及时,死命的抱着驴脖子不敢放手,偷眼见这畜生专往人堆里冲,我忙大喊着让人避让,只求它跑累了能停下来就好。
  惊叫声此起彼伏,我趴在驴背上也不好过,被颠的七荤八素,险些将上午吃的都吐出来,眼瞅着喜庆场面瞬间被搅乱,突然身后响起‘哒哒’的马蹄奔跑声,心想是哪位天神下凡,还是菩萨显灵,这边刚松一口气,一匹黑马从身侧超过,听得对方一声大喝:
  “抬头,闭眼!”
  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我依言抬头闭眼,下一秒一股腥热的液体溅了满了前身,身体腾空而起后重重落下,等我回魂睁眼,已趴在一匹黑马的背上,伸手入目竟是满手、满脸的血红,我最后的记忆是一身银色的铠甲。
  事后得知,那头受惊的疯驴被直接削掉了脑袋,一身的血正是那畜生的,老汉得到了十两银子作为赔偿,值得万幸,此次闹市奔驴没有造成别人伤亡。那声巨响是赛舟发令用时放的爆竹。某人曾问我是否有悔意,坦言,很后悔,后悔没有将那头疯驴鞭尸、吃肉。
  再睁眼已是傍晚,我第一个动作就是伸手,没有发现血迹,手掌缠着几圈纱布,想必是受了一点擦伤,但总比丢了命要好,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了纯白的长衫,坐起身撩开纱帐正欲叫人,惊觉床尾坐在一个人,那人一身黑色长袍,未系腰带,长发仅梳成一条马尾于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和两道浓眉。大概是察觉了动静,一双黑亮的眸子向我投来,饱满的嘴唇轻启:
  “萧姑娘睡的可好?”
  我欲哭无泪,救我的恩人竟是认得的,还好死不死正是我那未嫁的夫——陈俊逸!我尴尬的咳了几声,那人到也贴心,亲自起身倒了水递到我面前。红着脸接过一口气喝干,整理了半天说辞,只憋出一句话。
  “这是哪儿?”
  “我的卧房。”
  我一愣,这货难道不知道避嫌么?好歹我也是未嫁的黄花姑娘,救人后不是应送到女眷的房中照顾么?或是直接送回家。。。想到家,我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自己是偷跑出来的,今日之事父亲要是知道了,恐怕就不是禁足那么简单了。想到此,我也不顾设防,掀开被子就要下地。他许是猜到了我的心思,淡淡的开口:
  “萧府我已派人去了,估摸稍后便有人来接,现下萧姑娘不妨给在下细说今日之事。”
  我自知理亏便如实招了,他听后仍面无表情也不言语,屋里陷入令人压抑的安静。正在此事,门外有小厮报,萧府的马车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