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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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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亦然又坐在窗边,云清拿过披风细心地为他披上。吹风对他不好,只是再说多少遍亦然也不会改。牵起他的手,向圆桌走过去。
“这几天庄里事情太多,再过几天我就哪儿也不去了。带你去溪边看看我们种的树可好?”
“……”
“今天庄里的大厨师也说我做的鱼粥越来越好吃了,你来试试看。”
“……”
柔顺的在桌边坐下,柔顺的张口吃下他喂的粥,只是眼睛从未看过他。
对于亦然的沉默云清已经习惯。小心翼翼的吹凉粥,每一小勺都像衡量过那么精准,太多了亦然会吃不下。
吞咽良久,才将烂烂的鲜美的粥吃完,顿了良久,才又吃下一口。
一碗少少的粥要花去半个时辰。没有交流,没有动作。但是云清从来没有不耐烦。
端过漆黑如墨的药汁,继续重复着做了几百遍的事情。
云清其实很细心,看着小勺里的药汁少一点点又多一点点也曾疑惑过,然而亦然很久以前曾说过,苦,反复地尝试过后便会逐渐逐渐的淡去,直到无味。也许只是太苦了喝不下去所以有些反复吧…
嘴里的腥味和苦味不断不断的交织,每喝下一点药汁喉间便不自觉涌上腥甜的血,只是混在漆黑的药汁里完全看不出来而已。云清做的粥他其实早已经完全尝不出味道,每次在嘴里含着良久都是腥甜,他只是不想让他知道。
将亦然抱上床,收拾完一切才来到床边,将他密密抱入怀里。
……
没有说话。
其实他真的很想问,还没有原谅么?如果原谅了为什么一句话都不对他说?如果没有原谅为什么又从来不抗拒?
亦然闭上双眼,任身体沉在他怀抱里。云清在想些什么他不清楚,或者他清楚但是并不想在意,他已经没有任何想法。
日子于是日复一日地在安宁中过去,不同的是白天楼澈和苏袖会过来,不过紫丞没有出现。和楼澈在一起也只是沉默而已,楼澈虽然一个人说话总是结结巴巴的,但也似乎自得其乐。苏袖每次来便只是远远的在一旁呆着,并不靠近他们两个。
这天楼澈背了个竹筐过来。山上的落叶都是火红的,纷飞落下的样子很好看。
“亦然,我把…落…叶,贴…在风筝…上,你说…好…不好…看?”楼澈甜甜的道,在亦然身边绕来绕去不亦乐乎。
亦然微微笑,靠着树干缓缓站起身。轻轻拈住一片飘落的红叶,手指微用力,碎碎的声音响起。
“声音,很好听。”久未说话的嗓音有些清冽。
楼澈蹦跶到亦然身边,将身后的竹筐献宝似的拿给他。“给你…玩…”
亦然的眼神略过楼澈看向飘舞的落叶,脚步轻移。
楼澈呆呆的看着亦然,不知为何觉得他看起来那么空灵。
起…缓慢走位,微带身形。承…蓦地旋舞,力度速度完美。转…如出鞘宝剑,利落穿梭于纷纷落下的叶雨之中,踏碎拈碎一地枯萎。结…停立。
楼澈跑到亦然面前,看他眼神飘忽地望向天际,忍不住拉他的手。
亦然低头微笑看楼澈,嘴角一丝猩红。
惶恐的看着他,说不出话。
毫不在意的拭去血迹,轻抚着楼澈的脸。原本想对楼澈说些什么,却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清澈的眼里毫无预警的滴下泪水,想不明白为什么心里突然那么疼。
温柔的擦去他脸上的泪水。“红叶贴好了,记得带风筝来给我看。”
楼澈抱住亦然,头埋入他怀里。“亦然,喜…欢…你。”
甜甜的声音带丝哽咽,真是让人怜爱的孩子。轻拍着他的背,吻了吻他的发。“恩。”
苏袖担忧的看着亦然,前三日亦然都不曾有过任何举动,一如往常只是沉默,也未再对楼澈说话,仅是微笑。今日的舞却让苏袖的心里极度不安。
夕阳西下。或许是今天和楼澈离开的比平常更晚,总觉得余晖有些冰凉。
刚出树林便看见紫丞,楼澈习惯性的绽开笑容,扑入他怀里。
“怎么今天这么晚,恩?”
“多…捡了些…叶子,回去…做…风筝,给…亦然。”甜甜的笑容有着满足。
“恩~”转头看了眼苏袖,将她的不安和沉默看在眼底。
回到营寨,楼澈便迫不及待要埋头苦干。紫丞虽不愿意他太累,却没有阻止,该休息的时候他还是有办法将他带上床。
吩咐琴瑚好好陪着楼澈,紫丞来到房外,果不其然看见苏袖在门外徘徊。
“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亦然他…今天跳了支舞。”
“……”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不安,或许只是我多想了。”苏袖勉强笑了笑。
紫丞看了看月色。算来从他们见到亦然的那天开始今天已经是第六日。
“…回去好好休息罢。”
云清沉默地坐在床边,手指来回抚摸着洞箫。
回到竹屋的时候亦然并不在,一切都和平常没有任何不同,只是床上多了他的萧。这支萧他一直在寻找,不曾想过原来在亦然这里。他想象不出来亦然看着这支萧是什么样的表情,或者只是一如平常的淡然么?
为什么不问?
亦然知道他对这支萧有多珍视。这支萧他从不离身,亦然以前自然也是不知道这萧上刻有名字的。萧…似乎是半个月前他急着回庄里为雪疗伤之后便不见,想来应该是无意中落下被亦然捡到了罢。雪伤好之后却消失的无影无踪,最近他便是忙于寻找雪。他始终没有发觉亦然有任何异样,这一个月里亦然都只是那么淡淡的,偶尔看着他的时候眼神虽然坦然,仍是没有任何情绪。唯一的一件事是前几天亦然的风筝不见了,那个风筝是亦然自己做的,一直都挂在房里。他问过,但是一如既往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你心里其实是在意的么?为什么不问?雪…她虽然对我而言很重要,但她只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如果你知道…
忍不住奔出竹屋,发疯般的开始寻找亦然。
月色冷清。
静静靠坐在树下,看着泠泠的溪水泛出寒光,心里依然空寂。
“不必跟着我。”
“……”
“看不见,他便不会知道。”
“……”
“呵,我忘了,决定权在你。”
“他不该遇见你。”紫丞淡淡的说。
“是呢。”亦然低头微微笑,想起楼澈透明无邪的脸,琉璃般易碎。对不起啊,让你看见太多伤痕。
看亦然有些疲惫的闭上双眼,紫丞轻叹,或许最后能做的,也只是再争取一点时间。指尖轻点亦然额头,或许…最后的时间可以改变些什么么?
……
踏着一如往常沉稳的步子,云清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轻柔将他抱入怀里,感觉熟悉的身体依然柔顺的依靠着自己。
“不要再任性,我们回家,恩?”
带点宠溺的语气不知为什么觉得有些熟悉,自己对澈也是这般哄着么?看着天空微变的星象,轻轻皱眉。
“亦然,哪儿也别去,就在我身边好不好?”
亦然微微笑。
天空愈发阴霾,紫丞的眉头皱得更紧。看了看亦然的表情,似乎终于淡去了些许破碎的感觉。眼底暗了暗,消却了身影。
“雪,她是我的妹妹…”轻声陈述。
身体很轻。楼澈迷茫的看着林间的景色,有些害怕。他是在做梦么?可是如果是在做梦为什么却又感觉一切如此真实?好冷!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紫丞呢?他好想窝在他温暖的怀里。这里,是哪里?好熟悉…
“没有什么,可遗憾。”
楼澈停了停脚步,是亦然的声音…
“没有什么,可遗憾。”亦然轻声说,唇边若有若无一丝微笑。
云清凝视着亦然的眼睛,清冽的眸子里始终都是坦白的淡然。
没有什么…可遗憾…
……
云清说不出话,连亦然已在怀里失去气息也无法反应。
楼澈眼里的泪滴直直滴落。他动不了,也不想动。
云清忍不住开始低低的笑,而后慢慢变成大笑。
笑得好难听呢~想象亦然听到云清笑或许会温柔微笑着这么说。撕心裂肺的疼痛…歇斯底里…云清哭不出来…楼澈忽然觉得冷。
没有什么可遗憾。亦然,原来这么久以来我从来没有发觉过,原谅不原谅对于你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就像…我爱不爱你,雪存在的意义与否,生或死…所有的,都没有区别,都没有所谓。
天地间忽然出现许多微弱的光芒,有些冷冷清清,有些微微温暖。楼澈轻轻碰触着,他知道这是亦然的…记忆。
眼前忽然出现许多杂乱的画面。
二十年前,十二岁的亦然与六岁的云清。
天空飘着零星的雪花,安静的世界带着冰清的纯净。亦然凝视着蜷缩着身体不断抽搐的小狗,缓缓伸出手。软软的身体,冰凉中带着余温。温柔怜爱地抚摸着它的头,却渐渐地圈住它的喉咙。他没有办法救它,他连自己还能支撑多久都无法预料,身体已经冰冷的没有知觉。其实也都一样,他本就是个心也没有知觉的人。他不清楚自己存在的意义,或许是替哥哥试药的容器,或许是当哥哥药引的人偶,或许是爹用来泄欲的玩具,或许是娘勾心斗角的工具。他也并不在意。这日是他无意中走远,找不到回家的路,也不想寻找,也不会有人找寻他。这废了的身体已经不被需要,当然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砰~”
被砸的头有些晕眩,亦然看着来人皱眉的神情,视线转向了地上巨大的风筝。
“没事吧?”温暖的手触上额头,完全不像是个孩子的语气。
亦然微微退开,摇了摇头。
“…对不起。”
看向他,嘴角忽然泛起一抹笑。原来,一句对不起就已经足够。原来,他也可以被人征求原谅。原来,他也有这样的价值。
“冬天,还放风筝么?”
云清笑。“雪儿想看…”
“风筝…”低声喃道。冬天的风筝。
“你也想看么?放给你看好么?”
亦然半晌不语,而后摇摇头,站起身,缓缓走开。
十五年浮华散落。
……
彼时他是天下第一楼过时青倌,他是天下第一庄庄主。再次相见亦然身为仆人为云清上茶,却在双眼相对那一秒不慎洒落些许茶水。云清眼底闪过意义不明的光芒,将亦然赎回庄内。
二十七岁的亦然重新开始以色事人。
那日云清与某位亲王起了冲突,亲王放出狠话要将云清置于死地。亦然只身前往亲王府,三日三夜后带回亲王贴身玉佩,而后换回云清安然无恙,自己却整整修养一个月后才能起身下地走动。云清说,对不起。
那夜云清多喝了些酒,要了亦然,明知他身体脆弱却仍是忍不住伤了他,他无法抗拒亦然平凡的脸上隐忍的神情,无法抗拒亦然痛苦而压抑的低声呻吟,他没有办法平复自己强烈的嗜虐心,他相信每一个男人都做不到。这也是为什么亦然明明只有一张毫无特色的脸,却能成为天下第一楼的青倌。他只能说,对不起。
那年庄内密室里的卷宗多了两个书架,秘宝多了两个箱子。那年云清的势力扩张将近一倍。那年亦然始终只是淡淡的神情,深的浅的轻的重的伤痕从未痊愈。云清说,对不起。
于是不断不断重复四年,直到一年前亦然突然昏迷整整半个月,云清才突然发现自己心里竟有些恐惧他会就此一睡不醒。生活变得宁静,云清强硬地要亦然天天吃补膳,闲暇时会陪亦然到郊外看风景,深夜拥他入眠,也还是忍不住要他,却总是温柔而缠绵。这一年亦然脸上的表情仍是淡淡的,却隐隐散发出温柔明亮的光芒。
这天天空中飘扬着纷纷洒洒的柳絮,像极了那年的雪花。亦然心里微微一动,回房埋头做了个风筝。从不曾主动走出院子的他心里竟有丝雀跃,想看见云清,想问他呢…
穿过回廊,路过假山,却不经意看见云清和…亲王。亦然顿了顿,想先行离开。
“这一年来怎么没再见到亦然?”
“呵,怎么?亲王还惦记着他?”
云清的声音有丝不易察觉的不耐与讽刺,亦然忽然有些迈不开脚步。他和亲王,并不是只有那么仅仅一次。
“咳~哈哈哈哈…”亲王干笑。“云庄主调教人很有一套呐,看亦然一副不为世俗所动的样子,却也能心甘情愿为你卖命,这样的手段一般人可学不来。”
“无非是投其所好罢了。”云清不置可否。
“嘿嘿…”亲王笑得猥琐。“第一次开始就忘不了啊~原本给我的时候还真觉得看不出什么好来,上过才知其中奥妙啊~云大庄主想必尝过不少次了吧…”
“哼,无非一具早已败了的身体,亲王又何必念念不忘。”云清心里冷笑,表面却不动声色。时至今日竟然还敢觊觎亦然!眼下不想当面撕破脸,以后再收拾你!
“呵呵,说的是说的是。云庄主若再有新的妙人儿可要记得本王啊~”
“当然,若此云某定当第一时间奉上。”
……
亦然微微笑,转身缓缓离开。都只是…阴谋罢了。云清只是要他心甘情愿地爬上亲王的床,云清只是太了解他对他的心情。只是既然嫌弃自己这破败肮脏的身体,又何必再抱他?其实都不需要,其实都没有必要啊。他不需要他伪装的温柔,也不需要他勉强的拥抱。云清完全没有必要花费心思来投他所好。无非只是稍稍利用一下…他脏了的身体罢了。
夜。
云清想要亦然。今天见了亲王,心里的阴霾无处发泄。
察觉云清的吻和动作有些不耐与狂野,亦然原本想要推拒的手改为了顺从。
云清控制不了自己愈加粗鲁与凶狠的行为,亦然今天似乎有些不同,身体和声音都带着隐忍的柔媚与勾人,愈加让他想要放纵。
……
抵死的高潮欢愉。
云清满足得简直想叹息,揽过亦然疲惫的身体想要温存,亦然已经接近模糊的意识却像突然被惊醒,硬撑着退开。
“亦然?”云清疑惑。
……
黑暗中完全看不见亦然的表情。只是错觉吧?云清再次想要将亦然拥入怀里。
“好…脏…”破碎的声音淡淡地响起。
云清僵了一下。
亦然掀开被子,艰难缓慢地起身下床。只要他的欲望可以得到满足,引诱或是放荡,他已经没什么好在意了,就让这下贱的身体肮脏得更彻底吧,他也只有这么一点价值了,所以他没有更多可以付出的代价接受他的拥抱。他不配。
云清猛地将亦然扣入怀里,感觉到他虚弱的挣扎于是抱得愈紧。
“…对不起。”
亦然轻轻的笑,这三个字,他真的已经承受不起。
怀里的身体软下,温热粘稠的液体滴在云清手背上……
树林。
大夫说亦然的身体需要绝对的静养,否则撑不过三个月。云清忽然变得更加忙碌。他不说,亦然也不问。
开始转凉的夜晚,云清将亦然包在怀里,不让一丝寒气有机会侵入他的身体。
“天冷了,不要再在窗边吹风。”
……
“天冷么?”久不言语的亦然忽然喃喃地重复。“天冷了,可以放风筝么?”
云清听见亦然终于开口说话有些惊喜。“傻瓜!”
“不可以么?”
“当然可以,小时候也有个人问和你一样的傻问题呵~”
“有个人?”亦然的语气有些恍惚。
“你不说我都已经忘了,有人和你一样傻哪。”
“……”
亦然忽然低低地笑了。
云清心里莫名的空了,有什么正离他远去。抬起亦然的脸,却没有任何异常。
“天气暖一点的时候我带你去放风筝。”
“……”
空气里的静默让云清的心感觉到从未有过的不安。“亦然…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这一次相信我好么?”
“……”
“亦然,我不想说我爱你,但我还是希望你知道。我会用行动证明给你看,证明我对你的心。”
“……”
“亦然…”忍不住紧紧将他抱在怀里,却错过了亦然眼里的疲惫。
微风轻轻吹起,阳光温暖,是个好天气呢。亦然有些晕眩的看着天空中洁白的云朵,微微笑了笑。
看着渐渐高飞的风筝,闭上眼睛,缓缓松手。已经,不需要了。他曾经做好风筝很想找云清,想和他一起放风筝,一起牵线一起奔跑,只是却知道原来他不配。他曾经很想问云清,可不可以在冷冷的天里放一次风筝,他只想看看。他已经不奢求再站在他身边,他也已经不再像十二岁那年一样,奢望着云清有一天只为他放风筝,而不是顺便为他放。他曾经一直以为,云清的利用,只是上天惩罚他太贪心,惩罚他十二岁那年的拒绝,惩罚他五年前那一天用尽心计导演了一幕“重逢”的碰面。他曾经想要安然,安然面对他二十年的感情云清可以冷静利用的事实。原来所有一切,都只是他一厢情愿而已。二十年,就像一场镜花水月,虚幻得毫无意义。可笑他一直以云清为信念挣扎生存,原来他从来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云清的记忆里,从来就没有这个人。他只不过是一个,二十年前,就该抹煞的存在。
他终于已经一无所有了,他已经耗尽了所有心力,太累了。他不是不相信云清,只是信与不信都已经没有分别。就连爱,他也已经,无力承受。
生又何欢,死亦何惧?到底,不抱有任何希冀才是对的。对谁,他都不曾恨过,他恨不起。原来当年他不该遇见他,不该听见那一句对不起,不该误以为自己有值得存在的价值,不该重复、那千遍万遍没有资格的原谅。生命,又有什么好遗憾。没有什么,是他可以拥有的。也已经没有什么,是他不可以放下的。没有了他这样的累赘,云清会过的更好。这样,就已经足够了,他别无所求。
……
楼澈怔怔的掉着泪,心里却忽然觉得寂静。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看到亦然和云清明明那么亲密的时候却觉得不快乐。看得见的靠近,看不见的心。爱,或者不爱,不是在一起或者不在一起就能证明。就算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多么亲昵,也无法代表什么,亦然和云清,他和紫丞,都是一样…
模糊的视线里看见云清亲吻亦然的唇。
“对不起,最后一次和你说对不起好不好?”
对不起,是我没有认出你;对不起,是我没有早些认清自己的心、没有早些告诉你我是真的爱你;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多的伤。我一直都不敢告诉你我多想好好疼你,多想将你宠得无法无天,你知道我有多害怕你脸上那淡淡的表情会告诉我,我说的任何话你已经无法相信。
心里的痛楚忽然也变得温柔,眼泪终于掉下来。
“我只是想着,尽快找到雪儿,将所有事务移交给她,然后一直一直陪着你。我们,都太不够坦白。呵呵…”
温柔执起亦然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内力凝聚。
楼澈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呆呆凝视着云清震碎自己心脉拥着亦然倒下,已经没有了眼泪。他动不了,他也说不出话。他救不了云清。楼澈想要挣扎的紧绷身体松了下来…
眼前的一切渐渐远离,又化为黑暗。这一切…只是梦吧。只是…梦而已…吧。
阳光是纯净的明媚。
楼澈揉了揉鼻子,舒服的在紫丞怀里蹭来蹭去,就要将他闹醒。
紫丞睁眼,敏捷翻身扣住不安分的小孩,鼻尖碰了碰他的鼻尖。“淘气~该怎样罚?恩?”
甜甜的笑,双手环住他。“亲…亲,好不…好?”
紫丞失笑。“亲亲也算是惩罚?”
“恩恩~”狗腿地点头,眼睛闪闪发亮。
宠溺地吻吻他的额头,看着楼澈清澈的眼,紫丞眼里有丝不舍。
楼澈自顾自把头埋入他怀里。“放…风筝,放风…筝~~”
“今天…”
“紫丞…紫丞!!!”
是苏袖的声音,她向来都是唤他紫丞兄弟,直呼其名还是第一次…太过不安的缘故吧…
紫丞心里一沉,身形一晃便消失不见。
楼澈失落的看着空空的床铺,缓缓起身。半晌,透明的脸上恍惚扬起了笑容。
“嘻嘻,怪仙人,昨晚睡得可好?”
琴瑚可爱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楼澈揉了揉眼睛和脸,感觉脸颊不那么冰才转头看她。
“恩,有…点冷。”带着无辜的眼神有些委屈地说。
“啊~”琴瑚连忙伸手去探楼澈的额头。楼澈体温一向偏低又怕冷,昨晚少主没有和他一起睡,她守在房内竟忘记给他盖得厚实一点!
楼澈可爱的笑着,拉下琴瑚的手。“起…床,起床~阳…光,暖暖~”
看他这么有精神琴瑚有些安心,连忙拿水过来给他梳洗…
“我都找遍了,可是哪儿都找不到他。”苏袖不安的来回走动着。
“……”
“他会不会有事?他…他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是云清带走了他吗?可是为什么又什么讯息都不留下…”
紫丞拉住苏袖的手。
苏袖一顿,微微定下心神,看向紫丞,眼神内却仍是有着不安。
紫丞轻叹,将苏袖揽入怀里。
“你知道,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苏袖僵住,而后身体却有些的颤抖。“不…”
轻拍着她的背,语气仍是淡淡的。“顺其自然。”
“你早就知道?”苏袖激动的想挣扎。
收紧怀抱。“那并不能改变什么。苏袖…别告诉澈。”
……
琴瑚有些不安地看着楼澈,心里直想哀嚎。为什么就偏偏这么巧让他们看见这一幕?
楼澈看着相拥的两人,眼里突然有丝迷惘。那个爽朗的女子,能够与任何人拼酒对饮熏风的女子,那个眼里对紫丞曾有着让他羡慕让他自卑的坦白热切爱恋目光的女子,是谁呢?
心底有不明晰的痛渐渐啃噬,夹杂着许多酸涩。
“澈!”
不稳的气息让紫丞察觉到楼澈的存在,远远看清楚楼澈略微苍白的脸,连忙放开苏袖来到他身边。
楼澈看向紫丞,张开双手要他抱。“去…那里。”
看楼澈眼睛直盯着苏袖,紫丞抱起他,飞身过去。
走近情绪仍未平复的苏袖,楼澈有些讨好地说:“别…难过,我们…放…风筝。”
苏袖忽然生出怒意。她心里的苦要怎么说出口?亦然的生死不明,楼澈的元神危机,紫丞对楼澈的偏爱…心痛焦急失落酸涩,百般滋味在心头。楼澈偏偏还要一脸无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说着孩子气的话…
“你走开,我不想看到你!”
“对…对不…起。”楼澈愣了愣,低声说道。
紫丞眼底一沉。摸了摸楼澈的头,“乖,我很快回来,恩?”
楼澈默默点头,看着两人消失,脸色又透明了几分。
“怪仙人…”琴瑚一脸担忧。
“(*^__^*)…放…风筝。”眨着天真的眼,双手淘气地揉了揉琴瑚的脸,楼澈嘟嘟的说。
呵,对不起呢。紫丞的温柔怜爱,原本就不该给予他这样一个同样身为男儿之身的人,是他一直黏着紫丞。可是他好想在他身边,哪怕对苏袖抱着多大的歉意,哪怕紫丞关注的更多的…不是他。只要他不说让自己离开,他始终都想在他身边…这样,就好。
琴瑚微微松了口气。少主最希望便是怪仙人可以开开心心,所以费尽心思不想让他知道亦然的消息。其实琴瑚也不明白,虽然救亦然会违背天命之道,但是这种程度的阻碍少主应该还不至于放在眼里。为什么少主不医好亦然让怪仙人开心,却要费事地隐瞒呢?
楼澈小跑起来,慢慢地将风筝放起。红叶渐渐散落,在空中放肆飞舞。出神地望着依然高飞的风筝,手中不再拉线。
“啊~要飞了…”琴瑚叫。
紫丞忽然出现,从身后将楼澈搂入怀里,手伸出去握住他的,风筝线末梢却正好从楼澈指间滑开。紫丞一怔,没有再抢救线,只是稍稍施法不让风筝坠落。
“啊~飞走…了”转头傻笑的望着紫丞。
“小呆子!怎么不抓紧线?”宠溺的语气里有丝无奈。
“呜~”撇撇嘴,“叶子,好…看~”
“……”紫丞凝视他的表情,却没有看出异常。
“她…还生气…么?”绞着衣角,有些不安。
“不生气,她有些累,去休息了。”笑笑,揉了揉他的发。恐怕苏袖从没见过自己那么严肃警告人的样子吧。他绝对不能容许任何人伤害到澈让澈伤心!
“恩~”苏袖只肯听他的安慰吧,他是那么温柔的人啊~
“怎么今天不急着去小树林了?”紫丞状似酸酸的问。
楼澈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手指了指天空。“风筝,亦然…会看到。亦然说…”
“恩?”看楼澈突然脸红紫丞几乎反射性起了逗弄的心情。
“要…要…亲亲。不亲亲,你…会不理…我,以后,不…喜欢我。所以,不许…去找他,要我…黏着你…”
紫丞轻笑,难怪一大清早醒来闹腾他。事实上故意提起亦然,他并不害怕楼澈真的要去小树林,他已经准备好太多理由可以应付。
楼澈踮起脚环住他的脖子,带点撒娇带点乞求。“不要…不喜欢。”
琴瑚有点惊异,怪仙人未免也…太坦白了~~~~不过…微微笑,轻声离开。舍不得打扰他们两个呢~
紫丞爱怜地轻吻着他的唇。“好~”
楼澈甜甜地笑。真真假假的谎言,他很会说。这样,大家就都不会为难了吧?只是,真的,不要不喜欢他。如果你知道我对你说谎,可不可以原谅?他知道他很虚伪,他只是不知道怎样面对。他已经太习惯,越是心痛,越是深埋,越是微笑。
苏袖留书离开了。信上说她要先行一步去熏风午原主持族中选举,她说要紫丞好好照顾楼澈,她说楼澈要开开心心、她办完事情还会与他们会合,如果再见的时候让她发现楼澈有任何不好的状况她就要唯紫丞是问。
楼澈心里更加酸涩自卑。他知道苏袖是真的没有再对他生气,是他对不起苏袖…他渐渐想起的,那个爽朗美丽的女子。
……
地气连结的事情已经结束,亦然和云清的事情也暂告一段落,紫丞原本想多让他休息两天再动身,楼澈却呆不住,闹腾着要换个地儿…玩~~
琴瑚不知何时又不见了踪影,把营寨翻了个底儿朝天后问紫丞,紫丞只抓住他亲了亲,然后说琴瑚一个女孩子跟着他们两个不方便。至于谁不方便谁这种问题,凭楼澈的呆,压根儿就不是他能思考到的范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