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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皇宫夜险明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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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乌墨浓重的夜,临若不改一身水月清风的白衣白纱,侧身站在御书房外的一处偏僻角落,将耳畔靠近窗纱处,凝神倾听里面二人的对话。
“圣上,本殿在贵国可是叨扰多日,种粮之术的精髓也已学之一二,在这里先谢过圣上了。”
“二皇子此番严重了,你我二国相邻,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那么敢问圣上,这多日以来,可是将问题思虑周全,能给本殿一个答复了么?”
“问题?什么问题?”
“呵,圣上还真是贵人事忙啊,如此健忘,难怪也能将洛曦黎耀联盟共灭蓝芷这等小事都给忘了……”
临若伏于窗外,听到黎耀国二皇子的这句话时眉心一跳,正欲继续听下去,后背忽然传来一阵强劲的掌风,没有作出任何思考,便凭着身体的本能迅速侧身闪开,一个足尖点地跃离原地数米远,却见适才掌风掠袭之地——那扇雕花楠木窗轰然碎裂,传来一声巨响,随之而来的还有周围侍卫迅速靠近这里的奔跑声。
站在原地没动,只是为了看清夜色中袭击自己的究竟是何人,却只见自己身前七八米远之处,赫然立着一名红衣覆身的蒙面美人,是的,美人,仅凭那双妖冶如芍药般凌厉的目光,临若便可断定,对方是个十足的美人,一身纯色红衣,透出的是如火般热烈的风情,和遗月那种若有若无的邪魅妖气不同,面前之人,却是一种过分霸道的美,好似要占尽天下间的芳华般,飞扬而乖张。
这双眼,临若算是深深印在心里了,最后扫一眼那人高挑而窈窕的身形,脑中似乎有某个重叠的人影一闪而过,但此时的情形并不允许自己思考太多,于是迅速转身,施展高绝的轻功向远处掠去,只望能逃离众人的视线。
于皇宫内一路飞跃,借着所有可以借力的物体,却始终甩不开身后那道追逐的红影。临若心思微动,终是选了一个隐秘处,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回过身,淡然地望向来人,却见对方也在距自己五米之地停下,一双艳绝的明眸直直扫向自己,似彼此之间有不共戴天之仇般,毫不掩饰从全身散发出来的杀气。
临若微微低垂眼睑,掩去眸中那场唯美的香雪梨舞,虽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也不明白对方执意要取自己性命的原因,但皇宫本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地方,要杀人也从来没有缘由,只是自己实在好奇,面前的女子,到底是何人,那双恍若生出炽烈的眸子,又该是何人才能拥有,拥有一份痴心绝情的断肠悲愁。那一身的火红,看的连自己也觉得伤痛。明明是烈艳明媚的女子,为何会如此伤悲到了骨子里。
鬼魅魍魉,贪嗔痴怒,夜色笼罩下,一红一白的两位女子相对而立,同时倾国倾城的风华绝代,却是两厢双生的美,一个是清冷如霜坠雪梨花,一个是烈艳狠绝的灼灼芍药,两名女子,各自占尽一方天地,半白半红,半冷半热,形成一个奇妙而独绝的对峙。
既已知道对方要置自己于死地,那么就没有必要再相互寒暄了,或许有些话该等到下次见面之时相问,当然,有下一次的前提是,临若绝对自信自己能够安全逃脱。
右手轻覆腰际,只一个弹指便抽出了那把银舞白练剑,让通体银白的剑身暴露于凛冽的夜风中,缓慢汲取一份自骨子里漾出的冷然。
红衣女子的眼中划过一丝赞赏,而后同样地,从自己的腰间取出武器——一条凌厉的红皮玄荆长鞭,用手熟练而灵巧地于地上一甩,即刻激起一地破碎的断草,草香四溢,轻舞飞扬。没有作过多的停顿,女子便迅速往对方掠去,甩出去的红鞭被灌输了内力,气势汹涌猛烈,丝毫没有给人以还击的能力,却见临若身形灵活地于红鞭缠绕成的巨网中穿梭,每一次鞭锋就要接触到自己身上,又被险险地躲过,双方身上皆流动着过强的内力,两两相触之时,毫无疑问会被彼此震伤。
月色下,纠缠的身影重叠,红与白的较量,在夜空中划出几道优美的弧度,似一场华丽的双人舞,炽热而缠绵。
双方功力相差无几,彼此纠缠数十个回合,却也没分出胜负,如此继续下去,无疑会让二人皆体力耗尽而败下阵来。
夜色轻撩,晚风呼啸,再一次剑鞭相撞之时,形势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临若所持的银舞白练剑身一偏,却让对方的红鞭有了可掠袭之地,眼见着凌厉的鞭锋即将击中自己的肩胛处,临若便是在危急之时急退身形,借着地面的力道远离了那条红色的毒信。
略微站稳身形,临若右手持剑,左手轻负于身后,面纱下是一双毫无血色的唇,眼里覆上一贯的清冷直视红衣女子,沉默而淡然。但在这冷淡的外表之下,是临若气血翻涌的内息,本是实力相当不分胜负,却因着之前受过内伤还没有完全痊愈,此刻竟然占了下风,若是硬拼,只怕自己没有好下场。
虽知自己处于劣势,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只有隐藏于身后的左手紧握成拳。她是安之若,坚强得无懈可击,宁愿用清冷的外表去哄骗世人,也不愿将自己的脆弱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这,才是执着而倔强的她。
红衣女子微眯那双风情俱现的双眼,嘴里轻蔑地吐出一个冷哼,似乎是看出了对方的不敌,此刻却也没有丝毫的放松,而是又一次甩开长鞭,以最直接的方式,直取对方要害。
临若眼见着长鞭及身,冷风扑面,情势危急,只得生生地接下这一鞭,以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打法,用被伤中的时间来换取袭击对方的机会。
一切蓄势待发,临若却没有等来意料之中的疼痛,抬眸,却看见身前站了一名同样一身雪白的男子,用一只手牢牢握住了辫锋,而后反手一甩,以牙还牙,更加凌厉的内息倾洒,竟逼得红衣女子生生倒退几步。
临若看着面前人的背影,青丝长发,银丝白袍,翻飞的衣角于夜风中展现风流。只那一片浮白的后背,以及若有若无的幽冷昙香,便可对男子的身份猜之七八分,还没思忖他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忽而腰间一暖,竟是整个人被席卷进了对方冷香的怀抱中,没有挣扎,没有反抗,只是有一种直觉——他是来救自己的。
转过头,看到不远处泛起的白烟,心里知道是他做的手脚,随着身体的上升,才察觉到自己正在远离那座充满了此鲜血与倾轧的皇宫,心下安然,略微放松自己紧张的神经,一口气血便狂涌入喉间,临若只有坚定地紧闭双唇,才不至于让那腥甜的血液染红了对方纤尘不染的白衣,闭目宁神,嘴角一丝鲜血却像再也忍不住翻涌般溢了出来,瞬间花了覆面的白色纱巾。
待得二人终于抵达一处宫外的小森林后,男子才停下了脚步,将临若靠放在一棵粗壮的树桩上,背挡如雪般莹润的月光,借着些微的光亮看到她脸上的面纱,那纤白的质地上俨然开了一朵绚烂的红色花朵,妖娆而鬼魅,没有丝毫迟疑地掀开对方的面纱,却见一双蓦然闯进自己视线的清透眸子,晶莹如水般凝然,若一个不留神,便会被其中那片漫天飞舞的梨瓣雪海所深深吸引,稍稍愣神,忽略掉这张仙姿清丽的脸,手起指落,点住了几处大穴,暂时止住了气血的乱窜。
“你为什么要救我?”临若轻轻地吐出一句话,眼神看向对方,好似刚刚受伤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男子半蹲在临若身前,定定地看了她片刻,而后也掀去了自己脸上的面纱,露出一张同样倾尘如妖的容颜,“因为你是我该救的人。”
只简短的一句话,却让临若的心思在顷刻间千回百转,“聆音,你知道什么了?”嘴角的血迹仍未被拭去,随着“聆音”二字的倾吐,似乎也染上了些许独属于昙花的幽香。
“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二人在御史府中落定之时,夜已深更。
御史府主人聆音的房内,三个人围着圆桌而坐,却见其中的沈伯神色激动,看着临若的一双眼睛早已老泪纵横,“小姐啊,你终于找到少爷和我了,还好今晚没有受伤,只是旧患,不然老夫怎么对得起夫人啊……”
“沈伯,我无碍,你放心吧。”临若对着这个老人颇为无奈,明明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却还似孩童般好奇,一个劲儿地问个不停,比寻常老人家更能唠叨上百倍。其实,沈伯是母后的一名属下,当年抱着尚在襁褓中的聆音来到洛曦国,通过母后的帮助在这里安居,并把聆音抚养成人,然其考取科举进入皇宫,而后一路才华展现平步青云直升至御史大夫之位。所以,此刻坐于自己身侧的铃音,正是母后为自己安排的另一名人选,同时,沈伯也说出来一个自己猜测了很久的秘密——聆音和遗月原是一对双生子,母后把哥哥派遣入敌国国内,而把弟弟留在自己身边帮助自己。
在上次夜探御史府之时,自己正巧被聆音伤着,银舞白练出鞘,而沈伯正是看到了这把剑,才得知自己的身份的,继而告知聆音,他以后穷尽一生要守护的人,便是这名让人捉摸不透的女子。
而今夜,恰巧聆音也潜入宫中,窥听到了皇上和黎耀国二皇子的对话,也恰巧在当时自己和红衣女子对峙的危急关头,现身救了自己。那么事到如今,所有的事情都真相大白可以解释了,聆音在今后的日子中,将会和遗月一起辅助自己达到最终目标。
“嗯嗯,小姐啊,你今晚就在府内好好休息,我一会儿帮你整理个房间。”
“沈伯,不用了,我待会就走了。”乍然回神,看到沈伯斑白的鬓发,才发觉自己又一次想了太多太多。
“小姐,你如今身体虚弱,不能动那么多。”
“沈伯,这么晚了,您还是先去休息吧,这里的事有我来解决。”自从三人入内,聆音便一直沉默至今,如今乍然开口,莫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少爷,你怎么也……”沈伯过分唠叨的话语还未说完,便被临若抢白道,“沈伯,您去休息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许是许久没回过故国,此番见到来自同一地方的沈伯,心里顿觉亲切了几分,就连自己的眸中也染了些许暖意。
“唉,好吧……”沈伯终是被二人齐心劝退,颇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出了房间,嘴里还不住地念叨着,“孩子大了,翅膀也硬了,我这老头子的话也不听了……”
临若看着沈伯的背影,眼里暖意渐浓,嘴角不自觉地轻扬。
“公主……”聆音静静地坐在桌旁,眸中幽光微闪。
“唤我若儿吧 ,遗月也是这么唤我的。”再一次覆上那方染血面纱,站立起身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走吧,我带你去找遗月。”
这是今夜所到达的第三个地方了,唯倾临羽内遗月的房里,燃着片片雪白的梨花瓣,氤氲出一片清淡的甜香,遗月毫不掩饰地直直看向聆音,嘴张大到可以塞下一整只鸡蛋,表情甚为夸张,虽然早已在心里揣测了七八分聆音和自己是双生子的事,但再怎样也敌不上亲眼所见带来的效果更令人震撼。
临若在吃下一颗行气活血的药丸后,安静地坐在二人之间,看着他们毫不避讳的眉目传情,忽而从心里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为什么母后为自己安排的是一对双生子,而且还是相貌相同性格迥异的双生子。轻呷一口暖香的清茶,让馥郁的茶香于舌尖打转,微微张口,便是满满的舒心与安宁,“遗月,你再看,再看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正处于无限神思游走中的遗月乍然听到一句调笑的话语,当即拉回奔跑到十万八千里的思绪,唇边扬起一抹妩媚的笑,猝然靠近临若,黏在她身上撒娇道,“若儿,我不过是活了二十二年忽然知晓自己有一个双生的哥哥,一时过于激动罢了,你还取笑人家。”话的尾音微微上扬,在空中打了一个转,又悠然落入到听者的耳中,只觉浑身的汗毛都竖立了起来。
虽然平时早已习惯了遗月和自己的亲近,但此刻多了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在旁观看,心里的感觉多少有点异样,不着痕迹地和遗月拉开些微的距离,清了清嗓子道,“遗月,正经点,说正事呢。”
“好吧。”遗月见到临若认真的表情,不满地嘟起淡紫香唇,这才不情不愿地从对方身上缓缓挪开,还不忘送上一记销魂夺魄的媚眼。
聆音冷冷地看着眼前二人的举动,心思微动,这当真就是自己的同胞亲弟弟?除了容貌外根本没有一处和自己相同。面对着这个二十二年后突然出现的弟弟,聆音竟有一瞬间的束手无策,自己和沈伯在洛曦国生活了这么多年,除了沈伯外,身边再也没有亲近之人,虽然从小就知道自己的使命,但心中总有不甘,凭什么自己就要为他人铺路?难道就因为自己身上流着的不是皇族的血液,就因为自己不够高贵?曾经试图听从沈伯的安排顺应天意,却发现自己骨子里流淌着的是叛逆的血液,既然是为他人做嫁衣裳,那么,何不借着公主之名为自己做一件独一无二的装束?看着对公主百依百顺的弟弟,自己的心里忽然产生一种鄙夷,却依旧不动声色地看着二人,用表面的清冷掩盖内心的汹涌。
遗月将视线从临若身上转移,再一次看向对座的聆音之时,眼里已覆上了一丝邪性的清寒,“聆音,虽然你我同胞,但我们二十二年没见,也从来没有相处过,关系自然不亲密,但从今日起,你将和我一同辅佐若儿,这是我们的使命,我希望你不要背弃,若有朝一日我发现你对若儿有任何不利,尽管你我血脉相连,我一样不会放过你。”决然冷情的话语,恍若天地间最坚决的誓言,一种用生命捍卫和坚守的至死不渝。
临若的心微微一颤,淡如水的眸中划过一丝清浅的涟漪,似无意间投入的一颗小石子,晃了那许久不曾动荡的互信。遗月果然还是遗月,有着世间最邪魅而诱人的外表,却在玩世不恭的放浪形骸中,拔出锋利的剑直指对方要害,阴狠而凉薄。
聆音听闻那一番泛着冷意的话语,微敛凤目,心思深沉,自己这个弟弟,果然不简单,看来以后还得提防着他,绕过对方的话语,没有正面回答,“至少,我不让自己的性命毁于亲弟弟手上。”
“那就好,我也不希望会有那样的结局,”遗月边说边又向临若软香的肩上靠去,语气柔和,暧昧的气息喷吐,“若儿,该说的话我都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