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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3、糖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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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冉重钧随口道:“我不用……是你要买来吃吧?”
  靳羽柯“唔”了一声,“本来没这个打算,不过确实想尝尝。”
  这时候还不时兴整块当零嘴吃的糖果,庙会上的糖人糖画就是一般人家接触纯糖最常见的机会了。靳羽柯原本想着食盒里还有好几样点心吃不完,又不知道能逛到几时,就没打算在庙会上再买,听冉重钧提起却也馋了。
  “两位公子,有兴趣不妨买一个吧,单拿着看也好玩。”糖画师傅刚送走一伙小家伙们,转头笑吟吟地对二人道:“小老儿不才画有几十年的糖丞相,除了常见的生肖花鸟、龙凤吉祥,就是戏文里的文臣武将、神仙异兽,您但凡点了,没有小老儿画不来的。只要六十文一个,繁简由您来定,都是不二价。”
  靳羽柯和冉重钧本就好奇这糖画,再让他一劝,都有些兴起,靳羽柯看那做好的糖画色泽金红、晶莹剔透,忆起昔日家中父亲养在水缸里的金鱼,颇觉合适,便道:“太花哨的却也不必,做尾赤色金鱼来便可。”
  说完转头看向冉重钧,笑着道:“做好了送你——只是要让我也吃两口才行。我记得你不好甜食,这一整个糖画,你负责赏玩,我负责吃。”
  冉重钧无奈,“不就是要我替你拿着?”
  靳羽柯就笑,笑得趴在他肩上直不起腰:“那怎么办啊?你都没什么想买的玩意儿。”他笑完了抬眼看冉重钧,假面的阴影下那双碧蓝的眼看不分明,离得再近也只识得其中蕴着盈盈一湾水光。“不然先欠着?等你看着了想要的,我再买来送你。”
  冉重钧假面下的脸凝眉不语,许久,才缓缓偏过头去。
  “——不必。”
  他想要的早就看在了眼里,只是这档事万没有叫人送的道理,非得自己去挣来不可。
  靳羽柯冷不丁碰了个软钉子,偏着头好奇地打量他,只是还不待他瞧出个道理——本也瞧不出来,莫说隔着假面了,冉重钧头一偏,他趴在那什么也看不着。左看右看什么也看不出来,那边糖画都已经贴上了长竹签,四下不知何时又围了一群小萝卜头,他只好伸手接了那还温热的糖金鱼来,拉着冉重钧先退出人群再说。
  方才拎着食盒在人群里左推右挤都没什么感觉,眼下拿着个最怕碰的“糖菩萨”才感到不便,靳羽柯费劲儿护着他那条金鱼找人群里稍微大点的空间,实在找不着就先握着竹签把糖画举过头顶,仗着身高还算傲人总算没碰坏他这宝贝。只是一尾正甩尾做跃水状的金红色糖金鱼总时不时地出现在人群之上,路过人见他老大个人了举着这么个孩子气的小吃,总免不了投来好奇的打量。
  靳羽柯被瞧多了也免不了脸一红,再加上怕走路上被熟人认出的心虚,没多一会儿就寻了个茶摊暂时坐下歇脚。
  叫上一壶清茶,靳羽柯兴致勃勃地自食盒里端出小碗盛的冻酥跟酪樱桃,夏季炎热,这两样即使避光放在瓷碗里也到底化了一层,冻酥上映着融化了的酥油的光,酪樱桃看上去更显绵软细腻。他取出小银勺舀了一口尝,道不尽的香甜可口化在舌尖,划过上颚流入喉中,舒服得人脊背发抖。
  “有那么好吃?”冉重钧旁观了他整个反应,奇道。
  在他眼中或是甜得发腻或是味同嚼蜡的东西怎么到这人嘴里都跟珍馐美馔一般?
  这样想着他看看手中刚被塞进去的糖画,还冒着热气,看着很是可口,阿呜一口咬下一大块鱼尾巴,嚼在嘴里“咔吧”  “咔吧”的清脆声响不绝于耳。
  咔吧声响过五六声就停了,冉重钧磨磨侧牙,内心暗道了一句“糟了”。
  ……牙被糖块黏住了。
  “不能直接咬的。”靳羽柯看他吃着糖画突然停下来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笑道,“糖画用的都是特别熬制的饴糖,一旦凝固成型就会变得坚固硬脆。唔,要这样一点点地吃才行。”
  他说着拉过冉重钧拿着糖画的那只手,对着糖金鱼的眼睛伸出舌尖浅浅地舔了一口。
  “喏,要这样,不是用牙齿而要用舌头,就不会黏住了。”
  靳羽柯边说边满足地舔了一口甜蜜沁心的糖画,尝起来像凝固的蜂蜜一般,让他忍不住又将嘴唇贴上去印了满满一双唇的糖。
  收回唇舌还要猫儿一样舔舔嘴唇,慢慢回味那一吻饴糖的甜美。
  顾及到那糖画还拿在冉重钧手里,靳羽柯吃的时候很小心不要留下口水,等嘴唇上沾染的糖分都被吞吃殆尽、一双薄唇濡湿得晶亮,他就只能看着那糖画叹息了。
  他退回去又舀了一勺酪樱桃送进嘴,比不过饴糖的纯粹甜蜜,但更添一分酸酪与鲜果的鲜灵酸甜,也是上乘滋味,甜得他双眼微眯如一只餍足的猫儿,错过了冉重钧双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撼,更没意识到对面人偷偷将双唇印上他曾亲吻过的糖画背面。
  冉重钧只碰了一下就飞速退开,脑海中刚才心上人双唇贴上半透明的糖画表面的一幕却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微启的朱唇之间探出一点舌尖,轻轻划过他手中糖金鱼圆润无神的眼睛,尝到一丝甜味后又经不住诱惑地再靠近一点儿,直到一双唇都贴上糖面,那画面一半被糖画金鱼蒙上暧昧的色泽,另一半是那双墨渊般的眼中深埋的喜爱与渴望,毫无遮掩地展露在他眼前。
  他与那双唇的距离,最短时不过三寸。
  只隔着一张糖画。
  ——如果被他亲吻的是我就好了。
  即使再清楚这念头有多荒唐,冉重钧都难以自持地幻想,若得他如此喜爱的是自己该多好。
  两人一直在茶摊上待到靳羽柯吃完食盒里的点心,那包书到底还是被靳羽柯抱在怀里带上,空了的食盒则托茶摊老板还给街口那家茶馆。
  没了碍事的食盒,有冉重钧开路,靳羽柯跟在他身后不一会儿就彻底远离了街市上拥挤的人群,不知不觉间已经行到了庙会街外一条小河边上。
  此地离庙会不远,却俨然另一番天地,河边唯一排青枝杨柳同二人作伴,清风拂面,水汽冲散两分燥热,靳羽柯深吸一口水边湿润的空气,好像身心一下子都得到了释放,变得轻盈而自由起来。
  自由的诱饵。
  真不错,他想,我喜欢这个说法。
  靳羽柯转过身,笑着向冉重钧说道:“我们再往那边走走吧。”
  一青一蓝两道身影就这么沿着河边走走停停,离人群愈来愈远,直到四周不知何时被一人高的围墙和相仿的屋檐包围。屋宇间的窄路逼仄狭小,仅容两人并行,他二人一路走来,却难得未见有旁人。
  冉重钧自然无比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两人独处时光,能和心上人就这么无言而舒畅地共处是多么宝贵的记忆,他今天的庙会之行若是以此为句点也无憾了——
  只是有些可惜师傅的戏台,冉重钧想,他之前只知道师傅在入宫以前曾是戏班班主,师傅身怀绝技这他早就知道,可是师傅唱戏的样子却想象不出。
  回头问问师傅能不能再在皇宫里搭个小戏台好了。
  冉重钧乐观地想,不知怎么,下意识就认为师傅她应该也不太想在节庆假期里跟他遇上。
  靳羽轲和冉重钧在街市上摩肩擦踵地游逛时感到一阵憋闷,才发现人潮拥挤得很不正常,问过身旁人方知是前方有一伙闻名全城的戏班在演出,且声称这是该戏班最后一场。
  莫非这就是姬鹤扬所说的“提前安排”?
  做戏做全套,这么一场告别演出,也能顺便将她明面上的首尾收拾干净。
  计划是在戏班演出结束后和姬鹤扬汇合回宫,靳羽轲趁势拉起冉重钧的手朝前走,“你该是没看过他们演出,这说是最后一场呢,赶个热闹也好。”
  冉重钧自然依他,只是护着他的身体又往外侧了些。
  却见远处几人神色慌张地朝这边挤过来,喧闹声更甚,不知何人大喊一声:“马惊了!”
  霎时间如滚水入油锅,人群惊慌下四散而逃,又碍于街道狭窄无处可去,便只能拼命往前挤,人挨人、脚踩脚,都被这骤然大变弄得慌了神,只胡挤一通,在路中间融成个大肉丸子。
  纷乱下靳羽轲被冉重钧护着朝街边移动,心中直觉不妙,这是要演变成踩踏事故的趋势啊!
  接着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马来了!”
  一瞬间众人皆死死地往街边墙沿下挤,少了四下乱窜的,竟在道中空出一窄条的通路来。
  靳羽轲这才得见那引起慌乱的罪魁祸首,一匹油光发亮大黑马。
  下一刻就和马背上的锦衣公子四目相对。
  说是在马背上,实则只一条腿挂在鞍上,剩下大半个身子竟是悬空着挂在那,一眼便知是十分的凶险。
  只见那人神色肃然,双手死死拽住缰绳,咬咬牙一个翻身,还不待坐稳身形便强行一拉拽,那惊马被迫扬起高头,嘶鸣一声,险些当场跌倒在地。
  靳羽轲心下一惊,下意识大喊一声“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