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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惊马 ...

  •   然而下一刻他已被冉重钧拉进路旁小巷,惊马靠近时四下行人慌乱更甚之前,不知是谁率先钻进了小巷,其他人见此处有通路可逃离险境,忙不迭跟上,冉重钧怕两人被快速移动的人潮挤开,便率先拽着他往此处行来。
      眼看巷子里的人潮更为混乱,靳羽轲抿唇肃色,反手拉着冉重钧朝深处走去。
      眼下的慌乱焉知不是刺客所为,先得躲开这人头涌动的是非之地才是。
      冉重钧乖乖跟着他走,只是巷子里原也有些行人商贾,如今被主路上的人潮一冲,局势更为混乱不堪,不是这人踩了那人的摊位就是那人的扁担撞了这人的脑袋,一时间竟冒出许多争端,拦住了人群向四下流动。
      冉重钧见靳羽轲身前两人正要因碰撞起冲突,忙不迭抓住他抱在怀里,一旋身让两人都靠在墙根下。
      后背猝然靠上阴凉的墙面,靳羽轲愣了愣才缓缓呼出一口气,他太慌乱了,如今这人挤人的场面,太着急只会伤到自己,闹出纠纷来更是容易吸引视线。
      下一秒一具温热的躯体贴了上来,冉重钧低头凑近,温热的呼吸扑洒在耳廓
      “我去疏散人群,你就待在墙边,若寻不到我就先往外走,离人群越远越好。”
      靳羽轲心旌一动,伸手与他十指相握。“眼下走散更是危险,我与你一起。”
      冉重钧深深看他一眼,拉上他的手朝巷口的高处走去,边走边大声指挥忙乱的人群往巷子深处移动。
      他生的高大,遇上小矛盾的就直接挤进两方中间,冲突很快消弭,他便就势推着双方赶紧走;若是遇上那不听劝的或是已经开打了的,少不得动手将两边分开,靳羽轲见局势危险了就躲在一旁装正义路人仗义几句:
      “有什么就去报官,没得叫这么多人堵在这听你们吵闹!”
      冉重钧一个眼神瞥过来,悄悄在众人背后捏了捏他掌心。
      躲我背后喊就是,别跑太远。
      靳羽轲回握一下,示意知道了。
      “就是就是!”
      “路就这么窄,都让你们给堵了!”
      四下里一片讨伐声,那起了冲突的双方便也不好意思再当街闹下去了,互相厮打着说要离了这地界再分说。
      也幸好都城的街市皆修整得四四方方,深巷之中亦是四通八达,几个热心人站在岔路口引导人群朝空旷地去,不一会儿就彻底疏散开来。
      靳羽轲和冉重钧松了一口气,念及巷子里道路不熟,待会儿与护卫汇合不便,少不得又要转头回大路上去。
      只是这巷弄七拐八拐的也没个路牌指引,不一会儿两人竟是钻出了巷口,眼前是豁然开朗的一片河滩,四下无人,只余寂寂虫鸣。

      靳羽轲在这炎炎夏日里竟打了个寒颤。

      分明是暖阳和煦、微风不燥,可行走其中的人,心情却逐渐变得焦躁不安。

      不对劲,太安静了,又太寻常了。

      方才还人潮拥挤,即使疏散开来,这一路上也至少该有一二过路客与他擦肩而过,却并未见任何同路人。

      清场也许是暗杀的前奏。

      他的计划,很可能已经起效了。

      靳羽柯喉结微动,心跳加速,几乎难以行走。
      兴奋混杂着恐惧像一只大手将他的心脏紧紧攥住,他甚至已经看到前方拐角处闪过的一线刀光,大脑一片空白,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冷静。我要冷静下来。什么都还没发生。

      靳羽柯对自己说。

      纵使情况未明,也不能自乱阵脚。

      他想着,无意识地紧了紧袖中的匕首。

      视线一角闪过一道亮光,靳羽柯被吓了一跳,才反应过来是冉重钧手中的糖画,离开了庙会人群的遮蔽,在阳光下显得越发晶莹剔透。

      圆滚滚的胖金鱼看上去喜庆又可爱,只是尾巴尖上缺了一块儿,显出来糖画冷硬易碎的内里。暖色的圆眼睛像活的金鱼一样闪着无机质的光,冷与暖、刚与柔,一下子全汇在小小一枚糖画里。

      靳羽柯突然冷静了下来,意识到自己身为诱饵,本就该如无知无觉的一般。

      他伸手轻触冉重钧握着糖画的那只手,好似寻常友人同行般,带着笑意温声道:“光顾着走,这糖画再不吃,就快该自己化了。”

      冉重钧这才将视线移到那糖画上,果然,糖画在夏季晴热的阳光下微微融化,构成画面的糖线也不复原来的利落干净,有些已经粘连在了一起。

      靳羽柯凑到糖画前,与冉重钧近得几乎贴上,他还浑然未觉,低头张口叼住糖金鱼的头,微一使劲,想趁糖画还未彻底融化变软前将自己舔过的那一块掰下来。

      嘴唇蹭过糖金鱼的身体,“咯嘣”一声,是糖金鱼身首异处的哀鸣。靳羽柯抿唇想将咬下来的糖块含进口中,猝不及防又贴上另一双柔软的唇,一瞬间两人嘴边都弥漫开一股浓郁的甜香。

      靳羽柯一下子怔愣住了,咬下的糖块从嘴边掉落,摔在两人中间的地上,“啪嗒”一声清脆的响。

      饴糖的甜美还挂在嘴边,他低头看看地上的糖块儿,糖金鱼的脸摔得四分五裂,那副模样好像还在指责他不该下此狠手。

      他都干了什么呀?

      夏日炎炎,热浪一浪高过一浪,越过河面朝他扑来,靳羽柯突然恍惚了,好像眼前的一切都被蒙上了糖金鱼的色泽,金红色的,盈满了甜香气。

      冉重钧摘去面具的脸就在他眼前,看上去却失真得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他好像泡在了一个被饴糖包裹的梦里。

      过了很久他才被一阵喧哗声唤回神志,游人不知何时充盈了这里,笑闹着要去看新搭的戏台。

      “说是前阵子顶出名的那个百戏班子,就要离京南下了,这是最后一场呢!”

      “什么南下,我听说是要解散了,要再演最后一出好攒够散伙钱呢!”

      他才如梦初醒般,意识到刚刚是冉重钧亲了他。

      事实如此,不容辩驳与逃避。

      他张张嘴,总觉得自己此刻该说点什么,然而嘴唇张开了,舌头却笨得好像块石头,根本动弹不得。

      那股甜香气还扒在他的舌头上。现在说什么好像都是一种背叛。

      “为什么——”

      斜刺里一道黑影突兀闪现,靳羽柯一瞬间的本能反应压过了所有混乱的思绪,脑海里浮现出以前电影里见过的所有血腥场面,满心满眼只有那细长的利影擦过糖金鱼的一幕,根本来不及看清,手臂已经下意识地拦在冉重钧面前。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反而是柔软毛绒的一团扑到了他怀里,还发出了短促的“叽”的一声,显是也被吓得不轻。

      靳羽柯这才看清,扑向两人的原来是一只身形瘦长的紫貂。

      恐怕是被冉重钧手里糖画的甜香气息引诱,此时正趴在靳羽柯胳膊上费劲想往糖画的方向扒拉。靳羽柯想起来小型动物大多不能吃甜食,握住紫貂滑溜溜的身体把它拉开。

      “你们两个怎么在这儿?”

      银铃般的话声跟在紫貂身后响起, 一袭短打的姬鹤扬出现在拐角,带着两分恰到好处的好奇瞧着二人。靳羽柯已经不想去思考她是不是看到了什么这种问题了,他只知道此时姬鹤扬出现在他面前唯有两层含义:

      其一,他的计划奏效了;其二,他可以暂时逃避刚才那个吻了。

      姬鹤扬招招手,紫貂就立马“呲溜”一声从靳羽柯手里滑脱出来,跳到她手臂上亲昵地蹭着。姬鹤扬抬手轻顺紫貂的毛发,看看二人,“嗯哼”了一声,意味不明。

      “你们两个是微服——”

      “为了来看你的戏,”靳羽柯先一步打断道,“不是说你在庙会上支了戏台吗?没想到会在这碰见你。”

      早已准备好的一番话,眼下说出来却迫切得不自然。靳羽柯不敢去看冉重钧的神色,只能在心里祈祷,千万别被他看出端倪来才好。

      姬鹤扬马上配合地露出了然的神色,接道:“原来是这样,我那戏班也没在庙会热闹地方,锣鼓喧天的,可不跟他们争。在河边上桥口前头呢,若是顺着庙会的人潮,逛完了正好能到戏台前头歇脚,我也好留住客人,多赚赏钱。”

      边说边笑着迎上来,“也是赶巧,我伴着你们一道过去。”

      等察觉到冉重钧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应是听不见他们说话声音的,才悄悄凑到靳羽柯耳边低语了一句“消息放出去了,只待好戏开场。”

      话音未落就立马避开,又恢复到寻常旧识路边偶遇时本应该有的恰到好处的熟络,主动谈起自己的私事:“这场戏以后我这班小子就要各奔前程啦,虽说早就给他们安排妥当,没想到这一天真来了还是会不舍……”

      说着说着也带上了些个人情感,“一路从那么远的地方走过来,可不容易呢。”

      靳羽柯安静地听着,他知道,无论现在的场景让这番话看上去有多像是在演戏,每当姬鹤扬不用敬语跟他说话时,她要说的多半都是真心话。

      “你其实可以留下他们的,毕竟是用惯了的人手。”靳羽柯道,“也能替他们谋个一官半职。”

      姬鹤扬笑了,“算了,你这好意我替他们心领了,那帮人没这福分,干不来这个。”

      “官差也不必非得干这个。”

      “都一样。”姬鹤扬说着,脚步未停。“给上头人办事,哪来的什么必与非。”

      只要一脚迈进来,就再由不得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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