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神》许三多

34、第 34 章

　　姜子牙静立原地，早已洞悉凌煊对天庭那套“秩序”积压已久的不满，只是往日这小子虽行事跳脱，却从未如此直白地激烈抗辩。如今……他的目光落在凌煊死死攥着玄君的那只手上，将玄君苍白的皮肤都攥得微微发红。【也许……不止是因公义，更多是因对这太阴之灵的怜悯，乃至……更深的牵扯？】

　　玄君能清晰地感受到凌煊身体的细微颤抖，那颤抖并非源于恐惧，而是源于极致的愤怒与一种近乎无助的激动。他眼眸微垂，沉默了片刻，随即指尖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以一种几乎难以察觉的力度，回握了一下凌煊的手。

　　只是一个细微的动作，凌煊浑身猛地一僵，眼中寒冰与怒火瞬间停滞，随即飞快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欣喜、不可置信、以及深怕这是幻觉的焦急。他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侧过头，向玄君望去。

　　当他的目光撞入那双依旧清冷、却明显带着一丝“关切”的眼眸时，凌煊狂躁的心跳奇异地平复了下来。凌煊深吸一口气，眼中的混乱情绪渐渐沉淀，转化为一种更为坚定的沉稳。

　　姜子牙将两人之间这无声的交流尽收眼底，心中五味杂陈。他面上依旧古井无波，声音却放缓了些，带着规劝与一丝警告：“凌煊，师尊的命令不可违抗。至于天魔宗之事……并非你的职责范畴，你也不要插手。若你觉得为难，取回夜明珠之事，为兄可代为前往。”

　　【凌煊啊凌煊……】姜子牙在心中叹息，【你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太阴之灵，已屡屡触怒天庭，耗费心神，甚至……】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凌煊看似无恙的肩背【……为兄早已看出，你仙体有缺，少了一根至关重要的护心仙骨！是与司法天神做了交易，换取亲自执刑的资格了吧？就为了保他性命无损？以前的你，想怎么胡闹，直接就动手了，何曾需要如此‘谨慎小心’地去做这等荒唐交易？】

　　【师尊闭关前，将你托付于我，嘱我好生看顾……是为兄的错，是为兄没看好你，让你走到了这一步。】姜子牙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双紧握的手上，心中涌起一阵无力与酸楚。【你视眼前人为珍宝，为了他，什么都能忍，什么代价都愿付……罢了，此事上，为兄可以退步，可以替你周旋。】

　　但他的语气随即转为凝重，带着最后通牒的意味：“但天魔宗之事，关乎天庭律令与各方势力平衡，绝非儿戏。你若执意为了他们继续任性妄为……届时，为兄只好……亲自出手阻止你了。”

　　这话语中的决绝与维护天庭秩序的立场昭然若揭，同时也将选择的难题，再次抛回到了凌煊面前。是继续为“不相干”的天魔宗强出头，不惜与师兄乃至整个天庭对立？还是就此罢手，护住眼前好不容易才得到一丝回应的珍贵之人？

　　房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凌煊几乎是立刻转身，将眼前清冷的人轻轻拥入怀中。这个拥抱不似先前在师兄面前的克制，带着急切和珍视，他努力感受着怀中人每一丝细微的反应，呼吸间都是对方身上那令人安心的冰冷气息。

　　玄君安静地站在那里，没有推开，也没有迎合，只是默许了这个拥抱。片刻后，一只手带着试探意味，抚上凌煊后背，找到了雷鞭伤痕。一丝太阴寒气缓缓渡入，试图为他缓解那灼热的痛楚。

　　凌煊感受凉意和关心，心中酸涩又滚烫。他将人抱得更紧了些，下巴轻轻蹭了蹭玄君冰凉的发丝，声音里是宠溺和温柔：“你别动，省点力气。这点小伤，我来就好。”

　　玄君的身体微微一顿。【那打神鞭专克阴邪，威力虽大，但以凌煊的仙体根基和护体仙罡，绝不至于被一鞭破防见血，除非……】他想起姜子牙的话，心口钝痛。

　　玄君微微挣脱开一点距离，抬起头，眼眸直视着凌煊，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颤抖，但他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姜仙尊……告诉我了。你的根骨……缺了一根。”

　　凌煊心里咯噔一下！【好你个姜子牙！真会多嘴！这人本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不配一切，你还敢往他痛处踩！万一他又钻牛角尖，觉得是自己拖累了我，觉得不配待在我身边，那小爷我这些天的忍耐和付出岂不是全白费了？！】

　　他心里骂骂咧咧，手上却将人搂得更紧，几乎要将人揉进自己骨血里，生怕一松手对方就会消失。他用一种故作轻松、甚至带着点痞气的语气说道：“别听他瞎说！小爷我好着呢！不过是闲来无事活动活动筋骨，自己不小心抻没了一根，小事一桩！”

　　他的话听起来满不在乎，可拥抱的力度却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玄君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靠在他怀里。

　　凌煊正暗自松了口气，却忽然感到脖颈处传来一点微凉的、湿漉漉的触感。

　　他猛地一怔，下意识地松开了怀抱，低头看去——

　　只见玄君微微偏着头，睫毛低垂，掩盖了眸中的情绪，但那苍白的脸颊上，却清晰地滑过一道湿痕。一滴温热的泪，正正滴落在凌煊白皙的、透着淡淡紫色光晕的脖颈肌肤上，留下一点微小的水迹。

　　凌煊的心脏像是被那滴泪狠狠烫了一下，瞬间慌了神。

　　他手足无措地抬起手，动作轻柔，带着十二万分的小心，用指尖极轻极轻地拂去那人脸上的泪痕。他的声音也跟着放得极软，带着浓浓的心疼和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怎么……哭了？是不是……我抱得太紧，弄疼你了？”

　　玄君强行压下心绪，恢复了往日镇定，：“吾去替你寻回夜明珠，也……替那天魔宗，讨个公道。你……不要出手。”

　　凌煊闻言，瞳孔骤缩，想也没想便厉声拒绝：“不可！此事分明是天庭理亏，他们如今铁了心要借题发挥，赶尽杀绝！你的太阴本源还在他们的狩猎名单上！此刻下界，无异于自投罗网！你给我老实在清微观呆着，哪里也不准去！”他的语气带着命令和深深的焦虑。

　　玄君却坚定地挣脱了他的怀抱，眼眸中带着一种疏离的决绝：“吾不是你的灵宠，亦非你的玩物。吾是人，有自己必须去做、想要去做的事。该受的刑罚，吾已承受。此刻，吾是自由身。你……没资格羁押吾。”

　　说罢，他转身便要向门外走去。

　　凌煊猛地出手，一把死死攥住他的手腕。他眼中的温柔和心疼瞬间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压抑到极致的怒火与恐惧取代，眼神盯着玄君，一字一句地从齿缝里挤出威胁：

　　“你的命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敢随意造次？！”

　　玄君手腕吃痛，却只是冷冷地回视着眼前这人，吐出两个字：“撒开。”

　　玄君面冷心软：【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怕我涉险。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为了所谓的“公道”，往天庭的火坑里跳！这一次，让我去。我会拼尽全力活下来，争取……等到你带来真正公正而和平的那一天。】

　　凌煊仿佛看穿了他沉默下的决绝，攥着他手腕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声音带着冰冷的嘲讽和残忍的现实：“别忘了你现在在他们眼里是什么！‘魔君’！一个罪孽深重、死里逃生的‘魔君’！你的存在本身就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家忌惮、厌恶！他们不会相信一个‘魔君’会是‘正义’，他们只会趁机将你和天魔宗一同碾碎！你这样做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