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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块小面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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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晚上的面包店打烊早,谢恬恬女士敷着面膜瘫在沙发上,电视里放着狗血家庭剧,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按着遥控器。耳边时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谢旻第三次从她面前晃过去时,她终于忍不住了。
“儿子。”谢女士一把扯下面膜,“你是突然发现家里地板长金子了吗?扫第三遍了。”
谢旻拎着扫把站在客厅中央,欲言又止。
谢女士发现她儿子格外反常,平时干完活就钻房间(或邻居房间)写作业 ,今天这个准备升高三的全理科班学生居然满家晃悠。
“妈。”谢旻放下扫把,端端正正的坐在沙发上,“学校社团招新……”
谢女士挑眉:“你终于对文学社感兴趣了?之前都跟你说语文很重要…”
“我想学吉他。” 谢旻认认真真地说。
空气凝固了两秒。谢恬恬女士缓缓坐直身体,用手背擦了擦脸上不太均匀的面膜精华。
“儿子。”她深吸一口气,学着儿子认认真真的态度,“你是个音痴。”
八岁的谢旻穿着白色的小西装坐在琴行的舞台上,手指僵硬地按着琴键。台下,叶悠悠女士憋着笑录像,谢恬恬女士捂住自己的眼睛。
只有同样八岁的周亦初小手放在腿上,认认真真地听他弹琴。
而此刻,三十九岁的谢女士看着儿子一脸认真样,恍惚又看到当年那个不顾她在台下各种暗示,死活要弹第二遍的小男孩。
“你记得你当时表演的哪首曲子吗?”她戳谢旻的额头。
“记得,《玛丽有只小羊羔》。”
“玛丽对那只小羊羔好像意见很大。”谢女士实话实说。
“留声机发明出来时录的要是你那段,儿啊,留声机早滞销了。”
谢旻耳根发红:“我就试试。”
“试什么试!你那个混蛋爹当年追我的时候就是弹他那个破吉他。”谢女士一脸无奈,起身就要去洗脸。
“哎!妈,你别走。”谢旻拉住她。
谢女士叉着腰,看了他两眼,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
“给你个机会,初初最近是不是喜欢吉他?”
谢旻连忙松开手,板起个脸:“不是。”
“给你机会不中用啊儿子。”谢女士都明白了,她以前就觉得自己儿子逗起来好玩,高高兴兴地去洗脸了。
洗完回来看到谢旻还在客厅,谢女士兴冲冲地跑回沙发坐着调侃她儿子:“我猜你是不是已经拨存款准备买吉他了?”
“没有。”谢旻偏过头否认。
“我不信。”谢女士轻哼一声。
“真的没有。”谢旻同学超级认真的否认。
“我真的不信,我要问问悠悠…”谢女士拿起手机就要发信息。
“…没有拨存款。”谢旻招了。
“臭小子,早说不就完了,黏黏糊糊的也不知道随了谁。”谢女士放下手机,“你小时候不是说存款里头那两个子儿要留着供初初上大学吗?”
“妈你提这个干嘛…”谢旻实在没招了,“我接了个初三数学家教的活,人还有三个月中考了打算冲刺一下,补习费差不多够买吉他的。”
谢女士明白了,看来这吉他是非学不可啊。
“你爸他是从小就学的,弹得还行。”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就是人不行。”
谢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准备回房写作业。
“明天周六,带你去买吉他,然后带你去报个班。”谢恬恬女士大手一挥。
“这个项目我谢恬恬决定投了!老娘再信你最后一回。”
“不用报班。”谢旻迅速补充,“我自己看教程。”
“那更完了。”谢女士翻个白眼,“当年你爸至少还有个老师骂他。”
自学没人看着,别到时候又给你小子自信起来了。谢女士隐隐约约感觉她这儿子估计还得给自己丢次人。
“妈,我定金都收了。”谢旻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每周六日去给人补习两个钟,一直到中考,不耽误我自己学习的。”谢旻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在说什么特别值得高兴的事。
“去吧去吧,我不告诉你叶阿姨哈,你们自己研究去。”谢女士也不知道一个音痴学个吉他怎么这么高兴,不过她儿子高兴就好。
她希望这两个孩子能一直平平安安、高高兴兴的,其他都不重要。
“对了妈…”谢旻进房间前还不放心地重复,“你谁都不准说,周亦初是真不知道。”
“不说不说,你到时候自己告诉他。”
谢女士觉得这一幕特别眼熟,某一年年底周亦初过生日前不小心被谢女士撞破惊喜的时候谢旻好像也跟她说过同样的话。
周六下午,谢旻背着包站在小区某一户门前核对房号。他刚按响门铃,里面就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
一个顶着乱糟糟卷毛的男生打开门探出头,看清来人后马上把门大开:“谢哥!”
“小阳…”
谢旻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拽进屋,书桌上摊着一张破破烂烂的卷子,上面的草稿打出一种不顾他人死活的样子。
宋阳笑了笑,还给自己狡辩:“考试都是写答题卡的嘛,在卷子上对着题计算比较方便。”
“理解。”谢旻突然想起周亦初也是这么个风格,每次发的那张草稿纸对他来说都形同虚设。
男生叫宋阳,一中初中部初三的学生,宋阳进来初中那年谢旻正好是那一年数学满分的中考状元,此刻正以看救世主的眼神盯着他。
“你二模考多少分来着?”谢旻在卷子面前坐下,简单扫过选择跟填空。
“六十二。”宋阳还不甘心的补充,“谢哥你没发现这套题就是你们当时考的那套吗?这套题连我们课代表都说巨tm难。”
谢旻早就忘了他当年写的哪套卷了,认认真真地试图从龙飞凤舞的解题过程中找到问题所在。
“几何证明,题目上只说了AB=CD,你AG=AF是哪证出来的?”谢旻指着他的答题卡。
“我猜的,感觉都差不多。”宋阳嘿嘿一笑,“如果AGF是等腰三角形不就好证了嘛。”
起码周亦初还知道拿个尺子量一下,这家伙量都不量。
“好,那这道呢?”谢旻指着一道有点复杂的选择题。
“D感觉看起来最顺眼。”
谢旻总感觉这几句越听越耳熟。他拿起卷子挨个题挨个知识点的讲,每讲一块都抬头破解一下宋阳似懂非懂的表情。
一直讲到填空题最后一道,谢旻发现那道题附近什么草稿都没有,宋阳却写出了正确答案。
宋阳怕谢旻以为他是抄的,连忙给自己解释道:“我研究了好多套填空题的最后一题,大部分都是三分之根号三,我感觉这题也是。”
谢旻也是真佩服他,翻开一页新的草稿纸:“来,我们来重新‘感觉’一遍。”
两个小时过去的很快,谢旻对时间的把控也很好,一整张卷子做下来把该用的知识点讲了个全。
宋阳感动得眼泪汪汪的:“谢哥,以后您才是我唯一的哥。小弟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能做到最后一题的第二小问。”
“基础知识点不是很牢,还有你别总是跳步骤,好多都是有分的。”谢旻整理了一下草稿纸,拿笔又圈了圈知识点,第一次觉得做题怎么这么累。
“感动天感动地,谢哥你一讲我就听懂了,这题果然不是谁讲都明白。”宋阳辛苦了两个小时,笔一搁就往床上一摊。
“你爸讲的你不懂?”
“何止我爸,谢哥你们高中部有个真正的概念神。”一提到那位宋阳就来劲了,“谢哥你别看我数学差,我物理学得可好了。上次物理省赛我们学校初高中部不是都入围了吗,坐车回来的路上我刚好坐概念神隔壁,就是他拿了高中部的银奖。”
物理省赛银奖,谢旻好像有点印象。
“我当时觉得他老厉害了,还问了他一道竞赛题。”宋阳越说越想笑。
“结果你知道那个装货说什么吗?”宋阳坐起来,“他说让我把自己当成小球,我在情境下使什么劲小球就使什么劲。”
“你跟周亦初坐一起?”谢旻一听就知道这种话是哪个装货说的。
“哦吼,谢哥你也熟?”宋阳也没多意外,这些大神互相认识也不出奇。
“认识,听说他在你们初中部很出名?”
“初中部谁不认识他啊!”宋阳手舞足蹈,“上次篮球赛他一个人砍了三十多分!不过……”他缩缩脖子,“我每次找他问题,他都让我去问老师。”
“他就这脾气。”谢旻低头写解题步骤,嘴角微微扬起。
傍晚六点,门口传来智能锁解锁的声音,宋阳立马弹起来去洗手:“我姐回来了!”
谢旻正帮忙摆碗筷,抬头看见宋星拿着奶茶站在玄关。两人对视一眼,宋星点点头:“辛苦了。”
饭桌上就宋阳叽叽喳喳:“谢哥!周亦初是不是特讨厌笨蛋啊?我上次跟他打招呼他居然瞪我!”
“他不是故意的,他平时就那副表情。”谢旻夹了块排骨,“其实……”
“其实他人不错。”宋星突然开口,“仗义。”
“嗯,”谢旻面不改色,“挺可爱的。”
“谁!?周亦初!?”宋阳呛了口汤。
宋老师教育他:“什么周亦初,人家跟你一个初中怎么说都是你学长。”说着又给谢旻夹了块排骨。
“我教了快三十年的数学,结果亲儿子昨晚才问我为什么负整数不能取根号。”
“随我妈随我妈,”宋阳一听到他爸吐槽就使劲扒饭,“我妈高考数学才考了53。”
“放屁!你妈语文考第二,你比得了吗?”
“是是是,宋星是星星的‘星’,宋阳就是阳台的‘阳’。”
宋星在桌下给了弟弟一脚。
饭后,宋老师本来还想让姐弟俩送送谢旻,被谢旻婉拒了:“都一个小区的,很近。”
推开家门,暖黄的灯光混着饭菜香扑面而来。谢女士和周亦初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着饭一边看电视综艺。
“小莫扎特回来了?”谢女士看了一眼儿子,目光马上又被节目吸引,“初初来找你玩,我跟他说你得晚点回来。”
周亦初嘴里塞着谢女士刚烤好的杏仁酥,喝了半杯水才咽下去:“去哪了?”
“宋老师找我给他儿子补数学,快中考了。”谢旻把书包放在玄关,换了鞋走到沙发上坐着。
“补个数学给你累的。”周亦初起身去厨房,一边吐槽他一边给谢旻盛了碗汤。
“谢谢,你比他好教多了。”谢旻接过汤。
“开玩笑,我悟性可比那小子高太多了。”周亦初朝他翻白眼。
“你来找我怎么都不发个信息?”
“我说来找你了吗你,不在我就跟阿姨一块有什么问题吗?”周亦初拿起最后一块杏仁酥,看了喝着汤都还那么多话的人一眼,决定一块都不给他留。
“明天下午三点还要去两个小时,我明天两点五十出门。”
“没人问你,谢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