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面包》诚乐愿寒

4、四块小面包

　　周亦初趴在课桌上，手臂贴着冰凉的桌面。罗佳佳正一边吃薯片，一边试图骚扰在看书的宋星。
　　“小初初，”罗佳佳突然转身，把薯片袋子朝周亦初那边递了递，“谢旻今天被高一的学妹送情书了。”
　　周亦初的睫毛颤了颤，没抬头：“哦。”
　　“情书是淡蓝色的，封口还贴了星星贴纸。”
　　周亦初抬头了，从袋子里拿了块薯片：“你看得这么清楚？”
　　“那当然。”罗佳佳学着电影撩了撩刘海，“任何我感兴趣的八卦我都了解得事无巨细。”
　　“要不是年龄差，我第一个把你介绍给我妈。”周亦初伸手从袋里抓了一大把薯片。
　　“哎哎，我还没见过你妈妈呢。都说男孩子长得像妈妈，小初初的妈妈绝对是大美人呜呜呜…”罗佳佳很大方的把一整袋薯片都给了周亦初，自己从桌洞里拿了包新的。
　　宋星翻页间隙看了一眼成功被带偏的罗佳佳，非常理解她的作文为什么每次都扣不到中心上。
　　下午放学铃响后，周亦初慢悠悠地收拾书包。等教室里人走得差不多了，他才拎着包晃到走廊拐角，谢旻正靠在栏杆边等他，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手上。
　　“今天怎么这么晚？”谢旻自然地接过周亦初手里的书包。
　　“老师拖堂。”周亦初指了指谢旻手里的那两个信封，一蓝一粉。
　　“你这什么玩意儿？”
　　谢旻把那个粉色的递给他：“中午我刚打完球回来，一个叫李若的女生给的，喏这封是你的。”
　　周亦初一愣，盯着那个粉色信封，信舌部分用一个黄色的星星贴纸粘住。
　　“给我的吗？”周亦初也说不上来自己什么心情，“为什么让你转交？”
　　“她说犹豫了很久，”谢旻把信封放到他手里，“最后决定同时送给我们两个。”
　　……
　　便利店冰柜前，周亦初拿了瓶可乐，结完账回去找谢旻，发现对方还在选饮料。
　　“所以，”周亦初拧开瓶盖，“她为什么给我们两个？”
　　谢旻拿起一盒草莓牛奶：“她说在校刊上看到我们化学竞赛领奖的照片。”
　　周亦初想起来了，那是上学期的事，他和谢旻被化学老师选中代表学校参赛。颁奖时他因为紧张差点摔下台阶，谢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那一幕正好被宣传部的小干拍到，最后还放进了学校公众号的推文里。
　　“然后呢？”周亦初喝了一大口可乐。
　　“她还说...”谢旻突然提高声音模仿女生的语气，“‘你们站在一起的时候特别好看’。”
　　周亦初被可乐呛得咳嗽起来。
　　回到家，周亦初把粉色信封放在书桌上，一人一信僵持了五六分钟。
　　他小心翼翼地撕开星星贴纸，把信沿着折痕拆开。
　　信纸是浅黄色的，带着很淡的茉莉香。
　　周亦初学长：
　　“第一次注意到你，其实是在上学期的英语演讲比赛。你当时明明紧张得手指在发抖，声音却特别稳...”
　　他快速扫过后半段，在最后几行停住：
　　后来总是看见你和谢旻学长在一起。你打球的时候谢旻学长在旁边给你看着水，谢旻学长公区值日也能看到学长在旁边等他放学（虽然学长一直在催他）
　　信封里还夹着一张小小的速写，画的正好就是两人站在领奖台上那一幕，周亦初看了很久。
　　不对。
　　第二天课间，周亦初在茶水间遇到了李若。女生一边抱着素描本一边拧紧杯盖，看见他时眼睛一亮：“周亦初学长！你先别走！”
　　高一跟高二的教室分别在两栋教学楼，茶水间正好建在两栋教学楼之间的连廊上，所以挨得还算近。
　　她小跑回教室，出来的时候拿着一个小纸袋：“我自己烤的曲奇，送给你和谢学长！”
　　周亦初接过纸袋，闻到淡淡的黄油香：“谢谢。”
　　“那个...”李若绞着手指，“昨天那封信...”
　　“写得很好。”周亦初轻声说。
　　女生笑起来，翻开素描本：“其实...我画了很多张。”她指着其中一页，上面是周亦初和谢旻体育课坐在树下的身影，“我们班有一节体育课也在周三下午第一节，每次都能看到你俩。”
　　周亦初有点不自在，他觉得李若应该是误会了什么，但是上课铃响了，李若抱着素描本匆匆跟他告别，他也没来得及说什么。
　　郁闷。
　　回班路过谢旻他们班，正好看到谢旻在到处发卷子。周亦初看了他一眼，突然使劲朝他招了招手。
　　谢旻看到他了，还在疑惑今天周亦初怎么这么主动。
　　下一秒周亦初朝他比了个中指，得意一笑，走了。
　　舒服多了。（我不是指谢旻）
　　午休时间，谢旻坐在位子上登默写小测分。周亦初大摇大摆地走进他们教室，递给他上午那个纸袋，里面孤零零的躺着三块曲奇。
　　“赏你的。”
　　“你上哪买的曲奇？”谢旻咬了一口，没给任何评价。
　　“李若给的，我快吃完才想起来这里头也有你份。”周亦初的注意力全在登分表上，身边人的脸色他是一点不看。
　　他们两个班的老师都差不多，好几个学科干脆把两个班的花名册印在一起。
　　“不是吧不是吧，数学状元的默写才八十九分？不就六十几篇古诗古文嘛那么难背吗？”
　　谢旻默默放下手里的半块曲奇：“你下回订数学卷的时候最好再说一次。”
　　“你不吃？”周亦初看他放下了，伸手准备要拿回来，“那我吃。”
　　谢旻一把将曲奇塞进嘴里：“谁说我不吃。”
　　他嚼得很慢，像是在品尝什么复杂的东西。周亦初觉得无聊打了个哈欠：“我回班睡觉了。”
　　“嗯。”谢旻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剩下的两块曲奇上，说不上来的感觉。
　　放学路上，两人像往常一样并肩走着。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两道影子时不时短暂的贴在一起。
　　谢旻突然开口：“今天的曲奇...”
　　“怎么了？”周亦初心里没底，还以为满满一袋被自己吃剩三块的事情被谢旻看出来了。
　　他早就忘了他中午就已经告诉谢旻这事了。
　　李若学妹这人特实在，正常大小的饼干袋被她塞得满满的，管饱。
　　不能吧，这人又没见过一开始袋子里装多少。
　　“糖放多了。”谢旻沉默了一会才说出口。
　　周亦初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哦。”
　　没事儿找事儿。
　　周亦初在闹钟第二次响起的时候猛地惊醒，一把按掉手机，盯着屏幕上比平时晚了二十分钟的时间看了两秒，然后一个翻身弹射起来。
　　他昨晚翻来覆去很久都没睡着，脑子里乱七八糟地闪过李若那袋曲奇、那封写满他和谢旻的信、还有放学路上谢旻那句轻飘飘的“糖放多了”。
　　结果就是闹钟第一次响的时候他迷迷糊糊按掉，想着“我缓一会就起来”，结果一闭眼就睡过头了。
　　他冲进浴室胡乱刷了牙，冷水扑在脸上时才稍微清醒一点。
　　校服外套随便一套，抓起书包就往外冲，连头发翘着一撮都没压下去。
　　推开家门的时候，周亦初一抬头，就看到谢旻在他门口杵着。
　　“……”周亦初脚步一顿，“你站这儿多久了？”
　　谢旻盯着他的头发看，手里拎着一个牛皮纸袋，笑眯眯地看着他：“刚到。”
　　骗人。
　　“你起这么早怎么不发信息？”周亦初皱眉，伸手去拽书包，“我要是再晚点你是不是打算站到上课？”
　　谢旻把纸袋塞进他手里：“我迟到又不挨骂。”
　　周亦初象征性地飞他一脚，低头打开袋子，里面是几块烤得金黄酥脆的曲奇，只是形状不算特别规整，但还是很香。他捏起一块咬了一口，甜度刚好，还带着一点杏仁的香气。
　　“你几点起来烤的？”
　　“昨晚剩的，我又不是有病。”谢旻反驳他。
　　“热乎的。”周亦初盯着他看。
　　“早上复烤了一下。”谢旻语气自然，“哪能给我们家少爷吃凉的？”
　　少爷没说话，把曲奇袋子封好口，拉着谢旻快步往学校走。
　　清晨的街道很安静，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和偶尔路过的自行车铃声。谢旻走在他前面半步，晨光打在他后背上，周亦初盯着他的后颈看了两秒，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纸袋。
　　周亦初一路都没怎么说话。
　　两人赶到校门口的时候，早读铃还没打。
　　一中的校规一直有个bug，没打早读铃就不算迟到。
　　谢旻的班级在四班，周亦初在三班，两人在走廊分开前，周亦初突然伸手拽了一下谢旻的袖子。
　　“……谢旻。”
　　谢旻回头：“怎么了？”
　　周亦初盯着他的衣领看了两秒，最后只是低声说了一句：“你身上有股烤箱味，我都闻了一路了。”
　　“你他妈就是有病。”他想了想又补充道。
　　然后没等谢旻反应，他就转身快步进了教室，留下谢旻站在原地，愣了两秒才偏头闻了闻自己的袖子。
　　明明出门的时候换了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