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浮尘往》懈酒儿

41、无锦庄，刺客榜之人

　　“后来，阿妈生气渐弱，我被迫提前离出灵珠，变成了婴儿时的自己。也不知道阿妈用了什么方法，让李家家主以为，我身上流的，是他的血。”说到这，祖禁于便咬牙气愤，“阿妈被他们李家人折磨致死，他李家家主还假惺惺地为她痛哭。”

　　“所以你就借予安缓缓之手，血洗李府？你利用她！”苏落枫质问他。

　　“虽然这么说，但利用她的，难道云安城的人不算吗？”

　　别致的石柱围绕着祭坛，借着那点光辉的洒落，他斜打在石柱上的身影，就像困在牢笼里的雀鸟。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狩猎场，每个人都在互相残杀。”

　　“予安洛雁呢？变成一魂两分，总和你有关。”

　　“有，但关系不大，我只是提供了一些信息而已。”

　　“那如今的结果，你可还满意？”

　　他目光打在予安缓缓和娜得身上，脸上还有些遗憾：“这不是我要的结果，而且，失去一位这么好的朋友，我也很痛惜。”

　　话刚说到这，就见一位下属火急火燎跑来。

　　“大祭司！孤于娘和独于娘去千秶营了！”

　　“她们怎么会来？”

　　祖禁于表情一僵，瞬间慌了起来，急忙从石柱上跳下来。千秶营，花雨墨他们可还在那里。

　　孤于娘和独于娘这一对姐妹，可是首领最看重，也是最宠幸的人。于祖禁于而言，却是威胁，她们并不喜欢他这个大祭司，处处与他相对。

　　他快步向千秶营赶去，急到已经走不来寻常之路，苏落枫几人都追不上他的影子。

　　到达千秶营时，恰见孤于娘和独于娘从营出来，他心头一紧，慌张感如潮水般涌来，打乱了他的一切思绪。

　　“你们……做了什么？”

　　他不明白，明明许久之前还未回来的这对姐妹会突然回来，还在这时候来了他的地盘。好不容易才走回了阿妈大祭司之位，很快，就又要被打压下去。

　　孤于娘得意一笑：“你觉得呢？”

　　独于娘轻言慢语：“大祭司的占卜之术这么准，应该能想到吧？”

　　姐妹二人相视一笑，走时还扫了眼迟迟赶来的苏落枫三人。

　　祖禁于慌张走进营中时，苏落枫几人的步伐还是十分的悠哉，因为所谓的孤于娘和独于娘，其实就是在大比试中见到的双萧姐妹，班宁萧和班萧萧。

　　不过也挺意外的，没想到作为山雨门弟子的双萧姐妹竟会是祖普勒部落的人。又想起林空云这样的人物也在山雨门，就不禁好奇了，山雨门这么大的门派，不可能不知道才对。

　　千秶营中无事发生，林空云看着愣神的祖禁于，撇嘴喊道：“你就是祖禁于吧，既然都来了，就别在那里像个傻子一样发呆，赶紧把卷轴交出来。”

　　祖禁于的声音还有些含糊，不知是没回过神，还是在装糊涂。

　　“什么卷轴？惑心蛊的卷轴吗？”

　　“知道就赶紧交出来，别装傻！”

　　“这很难办啊，”祖禁于一脸无辜，“惑心蛊卷轴早就被域海古神毁去，我这可没有啊。”

　　苏落枫淡然道：“别装了，我们已经去过与楠国了。”

　　“这么说来，几位是来讨要——”他将尾音拉长，很明显在等他们的答案。

　　苏落枫道：“你拿走的那幅画。”

　　“看来，你们要的东西是藏在画里了。”

　　林空云脾气又暴躁了上来：“少明知故问，把它交出来。”

　　祖禁于只是笑笑没说话，乖乖将画交了出来。出乎意料的，画很完整，原本听予安洛雁说，画上是没有她和此小草的。

　　再看画中，繁华帝都，万家灯火，百姓安居乐业，城墙高扬旗帜，城门外，脸上洋溢笑容的两人背城而去。

　　这本该是最好的结局，也是此小草最想要的。

　　画上的墨迹像是一个人画的，但记得予安洛雁说过，她没有画完。这细小差别的画痕，是另外的人补上的，这个另外的人，怕是没有谁了。

　　予安洛雁的武艺、书法、绘画，可都是此小草教的，这相似的墨迹，也就没什么可疑的了。

　　虽说两人都不是什么画师，但画上的每一笔，都十分精细，大概宫廷里的画师也自愧不如了吧。

　　苏落枫将手伸入画卷中，拿出了紫皮卷轴，卷轴上还环绕着几道锁链，这便是惑心蛊的卷轴了。

　　手里的卷轴莫名沉重，也总有种错觉，感觉卷轴并不在这。苏落枫微皱眉头，盯着卷轴看了许久。

　　“这卷轴是有什么问题吗?”成远文道。

　　“倒也不是。”苏落枫平静地看向祖禁于，“我想知道，麟桦城的那些人，是不是你下的蛊?”

　　祖禁于摆手一笑：“当然不是。”

　　“那意思就是，你会操纵他们，对吧?”

　　“不错。”祖禁于回答的很随意。

　　“这也就说明，麟桦城早就被种下了蛊，可是那儿的人说瘟疫很早之前便有了，为什么到了我们的时候，才现呢?大、祭、司。”最后三字，她说得很重。

　　“当然是发现你们更有能力去处理卷轴了。”

　　“哦?那还请大祭司拿出点诚意来，而不是拿假的卷轴来糊弄我们。”

　　苏落枫一把将卷轴扔掉，冷眼看着祖禁于。

　　明楚轻俯身捡起卷轴，打开瞬间，卷轴成了泥沙从他指间流落，只剩下一张白纸。

　　竟然，是假的!

　　林空云凶狠拽起祖禁于的衣领，眼里的愤怒恨不得把他撕碎。

　　“你敢耍我们!”

　　他这人可最讨厌别人骗他了。

　　祖禁于仍一脸笑意：“我可没说过我这儿有你们要的卷轴。”

　　这也没说错，他一开始就没说过有，倒是说了句没有。

　　林空云猛地将他摁在墙上。

　　“真正的卷轴，在哪里?”

　　他被拽得有些喘不上气：“问我?我可不知道。”

　　成远文忙上前拉开他们。

　　“阿云，你冷静些。”

　　可是如果祖禁于拿到手的画，里面的卷轴是假的的话，卷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换掉的呢?

　　“行了，该闹够了!”苏落枫神情严肃，对祖禁于道，“在你拿到画的时日里，可曾有人碰过它?”

　　祖禁于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十分的自信：“当然没有了。

　　所以究竟是予安缓缓的记忆出现了问题，还是说予安洛雁拿到的卷轴本就是假的？

　　花雨墨道：“是你指引我们来的，你总该目的，还有麟桦城的死尸，即使你没有卷轴，但你却能驱使他们。你，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解释?”

　　“解释的话..………”他轻轻一笑，“你问这么多，可答案却是同一个。这么说吧，原本这画中的卷轴是真的，但是，在我再拿到这画的时候，里面的卷轴，是假的。
　　至于我为什么能驱使他们，自然是因为我用过。因为用过，所以我知道它有多可怕，不能让它落入歹人之手。麟桦城的事我很早便知晓了。”

　　“这么说来，那道结界是你设的?”

　　“不错。为了防止中蛊之人作乱，我也尝试将他们控制住，但时间久了，他们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不过我发现这些时日山雨门的人频繁下山，便想着让山雨门的人来处理。”

　　“可是如今也是丢了啊。”明楚轻失望努嘴。

　　“所以现在，就看你们要不要去找了。”

　　“若是如此的话，我们不妨去寻域海古神，问清当年卷轴未毁之事。”苏落枫提议。

　　“七大古海之一的域海古神?”成远文问道。

　　“但七大古海百年来都没有人找到，哪怕其中之一，也无人能寻。”林空云有些担心。

　　“常人自然寻不到，但我们可以。”

　　说罢，花雨墨将目光放在了成远文身上。

　　成远文只是埋下头，什么也没说，但手中的折扇已将被他抓碎。

　　也对，常人寻不到，但葛辰座下的弟子，谁敢说是常人的，怕是没有的。

　　不过让苏落枫惊讶的是，他们要去的竟是无锦庄。

　　无锦庄虽是个布庄，但庄中的人可都是刺客榜的人。

　　刺客榜不属六界任何一界，是个独立的杀人组织，他们来自六界，却不受六界约束。

　　“你是刺客榜上的人?”

　　苏落枫很震惊，但真正让她震惊的是，成远文的位列竟是前十之内，具体的，他并没有说。

　　但如果说没有一个正常人的话，那明楚轻又是什么来头呢?而且，还有一个问题，既然他们这么厉害，又为什么只在山雨门当弟子呢?

　　出于好奇，她还是问了：“刺客榜不受任何一界约束，为何你却要去受那山雨门的约束?”

　　成远文只是笑笑：“大概无觉得太无聊了，应该是这样吧。”说着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所以，无锦庄在哪呢?”

　　“这很好找。”

　　不知是去到哪里的山，看着普普通通，却是走了几十里的地儿。高云绿山下，倒是摆着块大石头。

　　成远文拿出一块黑色令牌，将其放在大石头上，见散发金光，大石头瞬间碎掉。

　　碎石悬半空中，形成一道虚无的裂口，这便是去往无锦庄的大门了，可总感觉哪里有问题。

　　“通往无锦庄的入口，只有这一个吗?”苏落枫问。

　　“倒也不是，其实无锦庄的入口是令牌。”成远文道。

　　“那还绕半天，走那么远！”

　　群山环绕的无锦庄看似与普通庄子没有什么区别，无非就布料多了些。话说，这些布料十分不错，怕是皇宫里的布料都没这般好。

　　苏落枫随意模了块布料，发现那是十分柔软，特别舒适，做工十分精细的。

　　至于这线，是蚕丝无疑。

　　不过，他们来了挺久了，却始终没有见到人。

　　“呦，小十回来了。”

　　刚想到这，就听上方传来中年男子的声音。

　　他站在屋顶上，看见成远文后便纵身下，走到成远文身前。

　　“可算回来了你。”

　　成远文笑笑：“好久不见，牧哥。”

　　他了眼其他人，拍了拍成远文的肩膀：“你认识的朋友?”

　　不等成远文说话，他便看到了林空云腰间的令牌：“山雨门的?”

　　成远文拿出了自己的木牌：“我现在是山雨门的弟子。”

　　他看着木牌上的字，不禁念了出来：“百萧宁峰。师父是谁?”

　　“葛辰。”

　　“葛辰?”他拧了一下眉，倒吸一口气。

　　怎么是那家伙，这要是被教坏了怎么办？

　　“怎么，来客人了?”

　　一位年轻女子向他们走来，穿着妖艳，如雪白发下的脸庞温润如玉。

　　“宁姐，您这么快就好了?”

　　女子“嗯”了声，向成远文走去：“我当是什么事这么热闹呢，原来是小十回来了。”她又看了眼其他人，“还带了朋友。”

　　“宁姐，许久不见了。”

　　“确实许久未见了。”女子转眼把目投到了花雨墨身上。

　　花雨墨竟向她了礼：“宁庄主。”

　　“庄主?”

　　几人震惊了几分。谁又能想到看着温柔又娇弱的女子会是无锦庄的庄主，这可是无锦庄，满是刺客的地方。

　　明艳的庄子，竟满是血腥。

　　“行了，大家快进屋。”

　　女子笑脸相迎，几人便跟着进了屋。

　　苏落枫还小声与花雨墨说起了话。

　　“我怎么感觉她方才看你的眼神有点不一样，你们见过吗?”

　　花雨墨“嗯”了声，道：“她曾邀请我加入刺客榜。”

　　“你拒绝了?”

　　花雨墨点点头。

　　“等等，她，邀请，你?邀请?”苏落枫这才反应过来这个问题，“你知道她是榜几?”

　　“她是，刺客榜榜首，宁宛昔。“花雨墨平淡地道。

　　“榜首!”苏落枫很是惊讶，“几代榜首?”

　　“二代。”

　　二代?杀了初代榜首的人，她会是怎样强大的存在?不过，看她的气息，似乎是只蚕妖。

　　“那她的真身是?”

　　“万年冰丝天蚕。”

　　“还真是没想到，外表这么柔弱的女子，竟有如此势力和修为。”她顿了顿，又道，“不过她为何邀请你加入刺客榜?”

　　花雨墨只是闷着嘴，没有说话，苏落枫也并没有追问。

　　布庄十分朴素，但很整齐干净，饰品十分精致。

　　女子的给他们沏了茶，动作端庄优雅，丝毫不像杀手，倒像个大家闺秀。

　　“小十此回带来了朋友，怕是不会在无锦庄长留吧。”

　　成远文放下手中的茶水：“宁姐，我也不瞒您，我们此次来，是想知道域海究竟在哪，我想，您应该知道，便来找您了。”

　　宁宛昔淡然一笑：“看来如果不是因为此事，你便不打算回来了。”

　　闻言，成远文埋下了头：“宁姐，我……”

　　宁宛昔自是不会怪罪他什么的，只是忽然看向花雨墨，脸上的笑容随之淡去：“是你让他来的吧?”

　　“是。”花雨墨毫不避讳地回答，“此事事关重大，此来，也是追不得已。”

　　“行啊，我可以告诉你们，但是……”

　　后面的话，她迟迟不说，弄得几人即起的喜悦瞬间褪去，心也不时紧沉。

　　只听宁宛昔不慢不紧地将话说完：“我也有件至关重要的事，需要你们帮忙。”

　　“是否帮了你，你就可以告诉我们？”苏落枫道。

　　“当然。说起来，这件事可不止是我的事。”她顿了一下，神色却凝重了不少，“是关于乱风城的。”

　　乱风城？

　　不知为何，听到这三个字，苏落枫的内心会莫名地变得压抑。

　　虽不记得，但乱风城在她的感觉中十分却熟悉，还特别重要。想着想着，慕音亭中的手链就发生了强烈的反应，不等她留心，手链便已出现在手中，还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所有人的目光随之投来，同时伴随着好奇。

　　“这是？”

　　宁宛昔好奇地打量着手链，越看越觉得熟悉。

　　不等苏落枫回应，就见一块天蓝色的碎石从宁宛昔手中浮现，同样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碎石好像受到了感应，落在了苏落枫的手里。她拿起碎石端详了会儿，双眼猛地一颤：“这是、乱风城的护城之眼！”

　　“看来这位小公子认识，”宁宛昔看向她的手链，不禁打趣，“小公子的手链是爱人送的吗？”

　　一句话下来，她愣的无话可言，倒是花雨墨，瞥见那条手链便有些不对劲，还催促起了宁宛昔。

　　“宁庄主，别人的事还是别多问了，赶紧说事吧。”

　　宁宛昔轻叹一口气，目光依旧留恋着那条手链，语气温柔地对苏落枫道：“你可要保管好了。”

　　苏落枫攥着手链，小声回应：“我知道。”

　　别人听没听见她不知道，也不想理会，大概是，这本来就只是想说给自己听的。

　　宁宛昔继续道：“这是乱风城的护城之眼，既然你们看到了，大概也能知道了，这护城之眼，碎掉了。”

　　什么！

　　这一消息，竟是如雷贯穿般，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和不安。什么碎了都好，但不能是乱风城的护城之眼。

　　乱风城是六界中的和平地带，那里不歧视任何种族，也被视为是六界和平以及平衡的象征。护城之眼碎掉，那么乱风城很快就会被大海淹没。

　　在很早之前，那还不是一座城，只是后来，有一群傲气的少年，在那里干出了名头。原本那只是片海洋，乱风城原本也只是水下村居。

　　那群少年来自六界各处，他们因异族而聚，也因异族而陨落、退隐。在那时，他们干了一件很多人的无法尝试的事，让六界之间的偏见改观。而这件大事，代价巨大，他们的结局，是二十一位桀骜不驯的少年，最后仅四人存活，但最终，却也是沦为凡人，失去永生的自由。

　　曾经的约定和愿望，最后溅落于水下村居，耀眼的明星，尽了最后的星光，捧起耀日。他们的一切力量，都化成了碎石，拼拼凑凑，成了护城之眼；拼拼凑凑，成了六界人和平的心愿。

　　潮海退去，那里，成了六界之外的一座城，不受六界约束，不被战争触碰，不被血腥染指。

　　只是，近千年前那里被卷入了纷争，血雨腥风抨击所维持的和平。后来，不知是哪位人物以命相护，才让城留住，至于是何人，恐怕就与苏落枫的手链有关了。

　　不知不觉，便有了说法，如果乱风城再出事，那么这争来的和平，也快要破碎了，六界，迟早要开战。乱风城鱼龙混杂，将会是有意之人最先入手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