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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有罚同受 ...

  •   谢铮本是一张棺材脸,无论何时都无甚波澜的,此刻倒像是被褚钰气得不轻:“你可还记得我们此行为何?”

      褚钰垂下眼,只盯着谢铮前襟的线头看:“回师父的话,记得。”

      “既然记得,那就记住自己的身份,再也不许做越界出格之事。”谢铮见他这要死不活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等林大人醒来,你就给我滚去自领板子。若要再犯,谁都保不住你。”

      褚钰淡淡应了,只替了谢铮的岗守着林如海。

      *
      “墨叔!”林瑾还未出院门,就远远瞧见林墨。他眼底挂着两团乌青,一见就是一夜未眠,“那临街东院里头的如何?”

      临街东院暂住着贾琏,林瑾特意安排在那的。因这临街东院与别处不同,自有小门可直接出府,无须惊动任何府内仆妇。林瑾蓄意把他隔开,贾琏也乐得日日往外头跑。

      贾琏自来了扬州便觉乱花迷人眼,这两淮风情叫他别尝了一番趣味,初来时还是偷偷溜出府,这些日子都夜夜不回了。

      “昨日刚掌灯就去了外头,现在还未回呢。”墨叔捋捋胡须,了然道。

      “想法子拖住他别回来,回来了也要死死瞒住,断不可叫他看出一点动静来。”林瑾的言辞是前所未有的决断,连林墨都正色起来,他沉声应是。

      林瑾这才拖着疲惫的脚步回了自己的院子。虽然熬了一整夜的面色一定不好看,但她也至少要整理一番,才可去见黛玉。

      “姐姐今日怎的来得这般早,倒叫我失礼了。”林瑾到时,黛玉方在梳洗,她见着心情极好,边对镜梳妆,边同林瑾说笑。

      林瑾瞥见一旁的周婶子,她微不可见地冲林瑾摇摇头。

      林瑾只得强笑着与她说两句。只是还没等她措辞如何开口,黛玉便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姐姐今日怎么了?面色这般不好,可是病了?”

      林瑾深吸一口气,她上前几步,将手握住黛玉的肩膀:“妹妹,伯父昨夜回来了。”

      “当真?”黛玉瞬间喜形于色,她转过身,笑盈盈地望向林瑾。

      “当真。”林瑾温柔地摸摸她的小辫,“只是伯父有些受伤,可能需要休养几日。”

      黛玉的笑意僵在脸上,面色倏忽沉了下去。

      林如海伤得太重,林瑾和黛玉把其他事几乎都丢开手,只日日轮流来侍奉汤药。幸而林如海外出前身子已好得七七八八,不再是那漏风成筛子一样的病躯,倒叫他多扛了几日。

      林如海见黛玉平安归来,倒是心情舒畅,展现出积极配合治疗的一面。他从虚弱非常,一直到能正常起身,林义是想秃了脑壳出治疗方案,而黛玉则负责压着林如海实行,但凡稍有不顺着的,黛玉就眼泪汪汪,林如海只得事事顺从爱女,一时间林府上下前所未有地和谐起来。

      这日晌午,林瑾端着药膳去林如海榻前,却见林如海难得地正襟危坐,林忠等人俱不在旁,只有谢铮这尊大佛抱臂双目微阖,褚钰亦不知去了何处。

      这氛围莫名古怪,林瑾踟蹰片刻,还是佯装如常地端上药膳。

      林如海见林瑾将那碗搁在一旁,却不伸手去拿。只问林瑾:“瑾丫头,你可知错。”

      林瑾立时提起裙摆跪下,恭敬道:“请伯父明示。”

      毕竟她犯的错也不是一个两个,若是林如海诈出大的来,那岂不是自讨苦吃。

      林如海冷笑:“你也不必想着诓我,我今日既问你,便是已知所有事,若你方才能如实交代,我或许还可饶你一二。现在看来,我是把你胆子养得太大了,竟敢擅自差使龙虎卫大人做下那等小人行径。”

      原来是自己叫褚钰弄断林珂腿的事儿。

      林瑾立刻拜倒在地,认错认得干脆利落:“林瑾知错,还请伯父责罚。”

      “你可知错在何处?”林如海的声音深浅莫测,林瑾只噤若寒蝉,不敢说话。

      “你身为臣子内眷,私联圣上顾命龙虎卫大人,此乃一错;你僭越权责,擅引龙虎卫大人行事,此乃二错;你女子心胸,用那等阴私手段对他人图谋不轨,此乃三错。”

      “因此三错,罚你去家祠跪经三旬,不得擅出,你可认?”

      久久不言的谢铮适时开口:“林大人,二姑娘不过小女儿家,褚钰亦不无错处,罚得是否太重了些?”

      林如海立刻缓和了声音,客气道:“指挥使大人的意思是?”

      “小女儿家娇生惯养的,再怎么大错,三日也就罢了,更何况二姑娘本就只是小错而已,不值一提。”谢铮挂着冷冰冰的一张脸,吐出的话语却像被下降头般地温和异常,让林瑾精神错乱了一刻,直觉得那是什么陷阱。

      “那便如指挥使大人所言,多谢大人宽宏谅解,海不胜感激。”林如海起身装模作样地朝谢铮深揖一礼。

      林瑾目瞪口呆地看上首的林如海演戏,不知怎的,她也从谢铮的棺材脸上看出一丝无语,但还是配合地抱拳:“林大人言过了。”

      “还不快下去,现在你就去家祠跪着悔过。”林如海一拂袖子,林瑾躲也不敢躲,被他打了个正着,只得躬身退下。

      不过这三日的罚是无论如何都免不了了,幸好这次罚她只是走个形式,或许谢铮也没太放在心上,亦不会上报给顺宇帝。

      不,或许谢铮只是为了褚钰而已,虽然看着冷冷淡淡,但这师徒之谊应当也非同寻常同袍。

      自己这次被罚,并非罚自己想法子弄断林珂的腿本身,而是罚她一个小小臣女,竟敢把手伸到龙虎卫中,差遣正经龙虎卫为她做事,并与其本职毫无联系。

      看来龙虎卫的权限极大,深受圣上信任,也只能为圣上所差遣,故而不容许任何人染指。自己这次确实是过了,并且也有碍于褚钰未来的仕途。

      褚钰亦是没能瞒得过,看来以后自己还得再小心些。

      不过手既然已经伸过去了,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该说不说,这顺宇帝手底下的人就是好用,不但闻弦歌而知雅意,还干脆利落手段狠厉,只能为友,不可为敌。

      也不知褚钰如何,是不是也挨罚了?

      *
      日头刚刚西斜,林瑾被祠堂檀香熏得头昏脑涨,甚至开始想念起邱夫子的课堂来。

      正当她肚子开始不可遏制地叫起来的时候,黛玉提着裙摆做贼似的推门闪身进了祠堂,提了一套四件的食盒来:“姐姐,我偷偷带了些饭食与你。”

      门口一闪而过紫鹃的样貌。

      黛玉瘦弱的胳膊提那食盒颇有些费劲,林瑾赶忙爬起身接过那食盒:“多谢妹妹惦念着我。”

      “这是哪的话,我们姐妹自当和衷共济。”黛玉微微仰起头,担忧地看着林瑾,“姐姐没事吧?爹爹为何……”

      林瑾心头发暖:“无事,伯父只是让我跪三日祠堂罢了。这次伯父罚我是应当的。”

      她摸摸黛玉的小辫:“不必担心,只是做给人看的罢了。”

      黛玉欲言又止,似是想追问。

      “若要告诉你,也没什么。只是不可叫旁人知晓。”林瑾看出黛玉还是想追问,便善解人意地同她解释,她自然是没什么可向黛玉隐瞒的,便将那姑苏林家之事删繁就简,同黛玉略说了几句。

      “可那甄家与姑苏林家,会不会继续向姐姐使坏?”黛玉忧心忡忡,她自然不愿叫林瑾随意填了甄家人的后宅。

      “想来伯父已替我扫了尾。”其实林瑾心里根本没底,林如海这些时日一直病着,在谢铮跟前也不好与她多说什么,“妹妹不必担心。”

      黛玉已暗下决心,定要找机会同林如海问明白。

      “或许褚大人也挨罚了,还请妹妹交代兰霜去取些上好的外伤药,偷偷送去褚大人院里。”林瑾试探道。

      黛玉不赞同地看了林瑾一眼,只见她满脸堆笑地讨好黛玉:“好妹妹,就带这一句话?就当是我自己同兰霜说的。”

      黛玉轻哼一声:“我是什么都不曾听见,兰霜想来就在外头,有什么话姐姐还是自己同她说吧。”

      若是没有黛玉带人进来,兰霜也是进不来的。

      林瑾忙向黛玉道谢:“多谢妹妹。”

      黛玉昂着头,像一只骄傲的小猫一般出了正堂,只换了兰霜来。

      *
      褚钰院中。

      “褚钰,伤如何了?”谢铮寻了个空摸回来看看自己的爱徒,却见褚钰趴在榻上,捏着个小瓷盅笑得见牙不见眼,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小盅外伤药。

      又见桌上,放了一套五盅的小木盒,除去褚钰拿走的还有四个,其上贴心地用小纸条标注了药名和功效。

      “师父,您怎么来了?”褚钰将那瓷盅攥进手心,摆出一张冷肃的面孔来。

      谢铮皮笑肉不笑道:“怎么,我不能来,人家就能来?”

      他捏住褚钰的双腮,将他脸捏得变形:“林大人家的好意,你都收到了?”

      “是,”褚钰掩饰不住自己的高兴,“还要多谢林大人家心善。”

      其实他们都知道,这个林大人家八成特指林瑾。

      “我见这几味药都是我们平常合用的,你暂且用不着,这几味就先孝敬师父我了。”谢铮仗着人高马大,伸手就去拿那木盒,褚钰急得纵身而起,却怎么都抢不过谢铮。

      谢铮把东西往自个怀里一揣:“多谢徒儿美意。”便飞身回林如海的主院里去了。

      褚钰只得攥紧了手上那一盅,又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不愧是林瑾,他罩着的小姑娘,就是义气。听说林瑾也挨罚了,也不知现下如何,回头去看看。

      他褚钰在这世上无亲无故,而林瑾爹娘兄长都已早丧,不若他来做她的兄长,也好让她活得自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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