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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死亡如此相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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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7年,夏。

      这是我和顾文在一起的第7个年头,我们从未约会过,也没有一起去外面吃过饭或者手牵手去电影院看一部爱情电影。

      我们像是被设定固定程序的NPC,每天面对面吃着碗里的面条,在屋檐下看着模糊画质的《胭脂扣》,最后在沙发上用接吻来结束一天。

      也许是我们太贫穷,所以我们的生活很单一。但我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好,至少和这个艺术疯子待在一起,我每天都很快乐。

      这天我像往常一样沿着街来到那个屋檐下,顾文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在那里等我。

      也许是他有事耽搁了,我这样想。

      当我看向那间屋子时,它并没有放着《胭脂扣》。老式电视机黑着屏,屋子内也没有任何声响,夏日的热风毫不留情地往屋里灌,窗边的白色窗帘被吹的呼呼作响。

      不知为何我的心跳的很快,眼皮也一直在不规律地跳动着。

      我第一次走到对面,房子的门被紧紧关着,好像永远也不会再打开。

      旁边有个老婆婆坐在屋檐下摇着竹扇,见我一直站在门前,也不说话,主动叫住我。

      “小姑娘,你找惠珍吗?”

      我不知道惠珍是谁,但也可以猜出她就是这个房子的主人。

      “对,我找她,你知道她到哪里去了吗?我看屋子里好像没有人。”

      老婆婆叹了一口气,伤感地说:“小姑娘,你呀,来晚了一步。今天早上惠珍被人发现死在了家里,下午就被殡仪馆的人拉走了。”

      一股莫大的悲哀向我袭来,把我拖入了无尽的深渊。

      我知道看了七年的《胭脂扣》,再也看不到了。

      我的喉咙有些发堵,“她如何去了?”

      “这还有什么原因,人老了总会离开,就看阎王什么时候来收你。走了也好,走了压在心底里的事总可以放下了。”老婆婆靠在藤椅上,眼底淡然。

      “阿嫲,你能和我说说慧珍奶奶的事吗?”

      “你是她亲戚吧,惠珍那件事只有我们老一辈的人知道,如今她已经去了,我说出来也无妨。”老婆婆看着对面的槐树,光透过眼睛,像是回到了最初的时候。

      “惠珍从小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姐,那时候我们可羡慕她了。她戴着我们一辈子都买不起的首饰,住着我们想都不敢想的大房子。她还很喜欢写诗,每天用她那黄莺般的声音在院子里颂诗。我们几个老是躲在篱笆下看她,我们不懂诗,只知道她的声音很好听,大概诗也是写得极好的。”

      “哎,后来,后来一切都变了。”

      老婆婆把目光落在我身上,本就苍老的面庞又多了几分哀伤,“我记得好像是在一个很冷的冬天,我们接连好几天都没有再看到过惠珍,直到有一天听她家的丫鬟说惠珍和镇上的一个落魄书生跑了,只留下一封信,什么也没带走。她父亲气晕了过去,觉得惠珍让他没了面子,沦为了众人眼中的笑话。惠珍的父亲本来给她寻了一门亲事,是隔壁一户有钱人家的少爷。因为这事,那家也和他们决裂了。”

      “惠珍她父亲对外说没她这个女儿,后来带着一大家子搬走了。就在我们都要忘记这件事的时候,惠珍回来了。”

      “她回来了,和那个书生一起回来的吗?”

      老婆婆摇摇头,“没有,是她一个人回来的,她回来之后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再作诗,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与人说话。”

      “大约过了5年吧,惠珍身体变得很不好,我们替她找了大夫,大夫说是郁结太深,无药可医,能活多久只能看她自己如何想了。”

      “那天过后,惠珍不再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还主动找我们说话。她和我们说她逃走那天是和书生一起跳湖寻死的。她知道她的父亲不会同意她和书生在一起的,活在世上也会遭人耻笑,干脆和他一起赴死算了,这样在地下他们就能毫无顾忌的相爱。”

      我听到这大概就能猜到结局了,难怪她一直放着《胭脂扣》,一个与她人生差不多的故事,只是这次选择退缩的不再是负心的十二少,而是和如花同为女性角色的惠珍。

      “惠珍说她本来是想和他一起死的,可是当冰冷的湖水刺痛她的皮肤时,她想到自己还没有出版诗集,还没有成为有名的诗人,所以她害怕了。当她拼命爬到岸上时,书生已经不见了,大概是沉到湖底了吧。”

      “她说她很对不起他,人越老,愧疚越深。但她不敢现在下去找他,怕他还停留在奈何桥上等着她来,让他看到她薄情的脸。她想着再活久一点,等他走了,自己再下去。”

      我的心像被水泡的胀胀的,看了这么多年的《胭脂扣》,却从来不知对面看电影的人。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想我以后再也不会从这条路走了,那条近路早已修好,而我为了这部画质不甚清晰的电影,在这条路上走了一年又一年。

      到家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女人站在我的家门口。一头干练的短发,穿着深黑色的西装,她有一张极其明媚的脸,她的眉眼让我觉得很熟悉,但我确定我并没有见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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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栋楼总是来些奇怪的人,尽管没来过这么漂亮的。我没有与她搭话,自顾自地扭转钥匙准备进门。

      “我是顾文的妈妈。”她主动说了第一句话,成功让我停住了动作。

      难怪这么熟悉,“你先进来吧。”

      门口太狭小,一直站着也阻挡了他人进出,为了防止被投诉,所以我让她进了屋。

      她环顾了我的屋子一周,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顾文并不在家,连他的画具也一起不见了。

      我让她坐在沙发上,准备去给她倒杯水。

      她拒绝了,“我今天是来找你的。”

      我没有坚持,坐在了她的对面。“找我?我想我并不认识你。”

      “不认识我没关系,认识顾文就好。”

      “我知道这七年他一直住在你这里,可是他该回去了,他爸身体一直不好,就等着他回去接替他的公司。”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你应该去找他。”我听不懂她的话,我认为这与我说并没有什么用,毕竟顾文并不听我的。

      “他一直说想追求什么艺术,所以我们给了他七年时间。这七年里我们没有给过他一分钱,我想如果你不再继续收留他的话,他应该很快就会回到家里,做他应该做的。我们只有他一个儿子,如今玩也玩够了,他必须回去。”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想让我把顾文赶走,这样他无处可去,自然就会回去。

      “就算我赶走了他,我想他也不会回去的,我不认为他会放弃艺术,一个支撑他活下去的东西。”

      “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只要赶走他就好了。”她说着就要打开手里的包包。

      “你不用给我什么东西,我从一开始就没想从他身上获得什么。”

      她停住了手里的动作,那张肃然的脸上总算多了一丝不解,“那你为什么要收留他,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做事是不求回报的。”

      我没有回答。

      “他给你画过画吗?”她突然这么问我。

      我一时无言,虽然一开始带他回家的时候,他答应每周给我画一幅画,可是七年里,他没有给我画过一幅,我也没有问他,因为我本来就想和他说不用了。既然他也没有给过我,我就当这是我们心照不宣的念头。

      “他从不给人画画,也从不画人。小时候我让他给我画一幅画,他说艺术是无目的的,不对任何人、任何事。”

      她朝窗外看了一眼,起身,“时候不早了,我希望你能按照我说的去做,艺术身边有很多人,而我们只有他。”

      女人走后,房间又重新安静了下来。我非常不喜欢她说话的语气,像是命令她手下的员工一样。可我不在她手底下工作,也没必要听她的。

      顾文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回来,我也没有联系他,毕竟我有我自己的事要做。

      一个下雨天,顾文回来了,尽管他穿着雨衣,可雨水还是毫不留情地让他成了一个落汤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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