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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我讨厌医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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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他首先去卫生间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坐在了我的旁边,没有说话。
我有些无法忍受这安静的气氛,主动询问他,“这几天你去哪了?”
他像是许久没有说话了,过了好一会才开口,“天气预报说这几天郊外会有流星雨,我想如果把它们画下来,那将是一幅美丽的画作。”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里的光很亮,脸上总算有了几分生气。
“你画到了吗?”
“没有,我想天气预报不太准,我一连蹲了好几天,也没有看到流星雨。”他眼里的光又灭了。
不知怎的,我很想亲他,我也的确这么做了。
触碰到他冰冷的唇时,我有些退缩了,他察觉到我往后退的意图,用手扣住了我的后脑勺,使力把我拉向他。
他用舌尖灵活地撬开我的唇,扫了一圈我的牙齿,追逐我逃窜的小舌。
我被他亲的喘不不过气来,用舌头把他的唇抵出去,他顺从地退了出来,温柔的吸允着。
“今天你妈来找我了。”
他的动作停了,他拉开与我的距离,看着他水润的唇,我有些羞赫。
“她说让我把你赶走。”
“你会把我赶走吗?”我第一次发觉他的声音里夹带着紧张,像等着刮彩票的侥幸者。
“你是自由的,走不走由你自己决定。”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没有人能为别人的人生做主。
“那我不走。”
我知道他会这么说,“去睡吧,以后我们不用去那里了,看电影的人已经走了。”
我的眼睛有些酸涩,第一次有想流泪的冲动。
察觉到我的悲伤,他把我抱在怀里,用手轻轻拍着我的背,“陪你看电影的人还在,我会一直陪着你。”
这是第一次有人给我承诺,无论是我的爸妈还是收留我的福利院院长,他们都没有承诺过我任何事。
有一次我问院长为什么从不承诺他人任何事,她说:“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不变的,承诺这个词太重,很容易让人成为食言的骗子。”
我不知道顾文和他妈说了什么,自从那一天后,她再也没有找过我,我也没再关心这件事。
我以为日子会一直这么过下去,我慢慢忘记了《胭脂扣》的情节,忘记了薄情的十二少。顾文还是坐在他固定的位置上画画,他也没有提起我们先开始的约定。我不在意这些,有一句话叫“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一直很认同。
8
1999年,冬。
又是一年冬天,今天顾文又烧了面条,还多放了两个鸡蛋。
“顾文,你想过把你的画投出去吗?”
“没有。”
“你不把画拿给别人看,别人怎么会发现你的才华呢?”我从包里拿出那张海报,递给她。这是今早有人送到影院的,老板觉得没什么用,我想到了顾文,便向他要了过来。
他只是粗粗扫了一眼,便放在旁边,看样子是不想参加。
虽然我不懂画,但我觉得他是个极有天赋的艺术家,颜料在他笔下成为生动的图案,无情的画纸被赋予独特的情感。
我没有再劝他,没有人能劝动一个执着的艺术家,何况我不是一个执着的劝导者。
碗里出现了一抹红色,我感觉我的鼻子一片温热。
“阮明,你流鼻血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沾了一手的血。
顾问伸手从旁边抽了好几张纸,按住了我的鼻子,尽可能地让血不再留下来。
“怎么又流血了,又不是夏天,我有这么热吗?”
“你最近流了很多次吗?我怎么不知道。”
我用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别紧张,可能是吃什么上火了。都是在上班期间流的,你不知道很正常。”
血已经止住了,我走到卫生间去清理自己身上的血迹。
顾文跟在我的后面,我第一次觉得他有点粘人,还很容易大惊小怪。
“我想我们应该去医院看看。”
“没必要吧,只是流个鼻血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都说富人多病,可我是个穷人,哪里生的起病呢。
可顾文很坚持,我说服不了他,只好跟他来了医院,也好打消他的顾虑。
可当我被确诊胃癌晚期的时候,我想有时候一个男人的直觉还是挺准的。
“你一直没有察觉吗?平常会呕吐、恶心或者腹痛吗?”医生签着手里的单子,问我。
其实我是有这些症状的,可是我没想这么多,我以为是我吃坏了食物,其他的我不敢想太多。因为我没有钱,如果生病了我的生活将无法继续平淡下去。
我坐在医院的长椅上,顾问正在给我办住院手续。他领我进病房的时候我问他,“我能不住院吗?”
“不可以,你必须住院,你的病拖不起。”他的态度很强硬,没想到这个艺术家也有这么强硬的时刻。
“钱的事我来想办法,你安心住着。”
我就此在医院住了下来,我觉得我的积蓄只能让我在医院呆一周左右,但一周后我并没有离开。
我不知道顾文哪里来的钱,他只会画画,而且也从不卖画。
我看着他忙上忙下,强迫着自己与医院里的人交涉,逐渐消瘦了许多。
我每天都在接受化疗,疾病的疼痛让我喘不过气来,我无法安然入梦,总觉得今天会是我人生的终点,明天我将不会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