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青乌龙》匿名朋友

7、流浪猫起义

　　槐花簌簌跌进染缸时，温时雨正对着三匹杭罗绸缎哼小调。晨雾把蓝底缠枝莲纹洇成水墨画，她握着铜喷壶的手突然顿住——诊所铁栅栏传来雪球特有的三长两短喵呜，这是她们幼时约饭的暗号。
　　"蓝莓！松子！不许碰我的苏绣！"温时雨抄起晾衣竿，三只狸花猫却率众崽撞开栅栏。猫爪踏过青石板的声响像珍珠落玉盘，为首的三花直奔最高处的绸缎，尾巴尖还勾着从诊所顺来的银针包。
　　斜对角晾衣绳突然崩断，许惊澜的白大褂乘风而来，精准罩住猫王三花。"上周塞我药箱的猫薄荷，利息该结了。"清冷嗓音擦过耳际，温时雨转头看见许惊澜的护士裤脚卷到小腿——那是今早被她水枪误伤后匆匆烘干的痕迹。
　　"喵——！"
　　绸缎撕裂声与布料摩擦声交响，温时雨挥竿扫落空中的猫毛，竿头却勾住许惊澜的第二颗盘扣。月白生丝浸入溢出的靛蓝染液时，她突然看清对方白大褂内襟的蓝绣球暗纹——正是用第六章显影剂描的逃生路线图。
　　"许大夫这是把诊所地图纹身上了？"温时雨踮脚去够卡在槐树枝的绸缎残片，发梢扫过对方锁骨。许惊澜后腰抵上青花瓷缸，白大褂下摆晕开深海漩涡："托某人的福，显影剂遇热显色。"
　　染坊二楼突然传来胶片盒落地的脆响，雪球叼着铁皮盒窜上房梁。温时雨瞳孔骤缩——那盒盖内侧的猫咪贴纸，正是她昨晚偷贴的许惊澜证件照。
　　"1998.6.1"的烫金字在晨光里一闪，许惊澜的银针已扎进晾衣绳。猫群炸成蒲公英四散，三花爪下却按着半截红绸——孤儿院火灾夜她们用来系同心结的那条。
　　"温老板——！"张大妈推开酸菜缸盖，头顶顶着两片猫爪印的绸缎，"你家猫把我腌菜坛子当T台了！"
　　温时雨腕间银镯磕在染缸沿，惊起缸底沉淀的蓝绣球瓣。许惊澜忽然俯身，沾着显影剂的指尖掠过她眼尾："睫毛沾猫毛了。" 这个角度，恰如当年火灾废墟里为她吹去眼中灰烬的姿势。
　　槐花又落下一阵雪，盖住满地狼藉的绸缎与心事。染坊二楼窗台，雪球正用爪子拨弄胶片盒，1998年的儿童节影像在铁皮盒里轻轻震颤，等待着在雨水中显影成双。
　　蓝莓叼着胶片盒跃上染缸时，温时雨正捏着许惊澜的后衣领讨价还价："显影剂洗三遍才能褪色，你这地图纹身得管...呀！"猫爪突然蘸着缸底蓝靛，"啪"地印上许惊澜后颈。
　　奇异的事发生了。
　　显影剂遇见猫爪残留的绣球花汁，在皮肤上晕开1998年的梅雨季——七岁的温时雨攥着偷来的红绸带，正往许惊澜手腕系蝴蝶结。水洼倒影里，两只落汤猫头顶芭蕉叶，身后是孤儿院被雨打湿的砖墙。
　　"你居然记得..."许惊澜指尖抚过后颈，温热触感激得蓝莓炸成蒲公英球。温时雨腕间银镯撞上染缸，惊起缸底沉睡的蓝绣球瓣，纷纷扬扬落在她们发间。
　　"喵呜——"
　　雪球突然率领猫群围成星阵，二十四只鎏金瞳仁映着斑驳日影。许惊澜白大褂后背的爪痕开始流动，显露出更多细节：小温时雨用狗尾巴草编的戒指，小许惊澜别在她辫梢的紫药水瓶盖。
　　"当年你说这是定情信物。"许惊澜捻起温时雨发间的蓝花瓣，指尖沾着显影剂微凉。
　　"分明是你抢我午饭换的！"温时雨突然拽过对方手腕，就着显影剂在她掌心画猫头，"债主在此，速速交出三鲜包..."
　　"温老板——！"张大妈顶着猫爪头巾破门而入，"你家祖宗把我酸菜缸当染坊了！"话音未落，三花猫从她围裙兜里窜出，爪尖勾着半截红绸——正是当年系过又失散的那条。
　　许惊澜忽然旋身，银针带着红线穿过绸缎裂口。温时雨下意识去接，指尖相触的刹那，显影剂突然在红绸上洇开双影——孩童时期的她们与此刻的身影重叠，共握着三十年光阴织就的姻缘线。
　　雪球扒拉翻的胶片盒滚到脚边，1998年的影像在水洼里悄然显形。温时雨瞥见许惊澜耳后泛红，那抹艳色正顺着显影剂的脉络，爬成她年少时偷折的四月杜鹃。
　　暴雨砸在染坊瓦片上时，温时雨正揪着蓝莓的后颈皮讨债："八尺杭罗换三件白大褂，许医生这买卖稳赚不赔！"猫爪突然拍开《犬猫营养学》，梅花印精准盖住"终身饲主责任"条款。
　　许惊澜抽针挑开她衣领暗扣："上周顺走的银针包，利息该算了。"温时雨后颈一凉，锁骨下方用蓝染画的歪嘴小猫暴露在雨光里——正是许惊澜当年在她烫伤药盒上的涂鸦。
　　"喵！"
　　雪球突然顶开诊疗室气窗，叼着的杭罗残片正裹着半盒显影剂。蓝莓趁机挣脱，爪尖勾断温时雨的发绳，青丝散成那年火灾夜相互包扎时的绷带。
　　"别动。"许惊澜忽然贴近，银针穿过她发间的水珠，"沾了显影剂的头发会..."
　　惊雷劈亮满室药柜，温时雨在玻璃反光里看见自己发梢泛起荧光——1998年的影像在发丝流淌：小惊澜正用紫药水给她染指甲，窗外的槐花与此刻同样纷扬。
　　"你那时候就说要当染匠。"许惊澜指尖缠绕着发光的发丝，将显影剂抹成银河。
　　"你还说要开宠物医院养九十九只猫呢！"温时雨反手拽住对方听诊器，银链缠上腕间的蓝绣球手绳。暴雨中飘来张大妈的吆喝："百年一遇的猫娶亲咯——新郎白大褂，新娘蓝罗帕！"
　　蓝莓突然跳上诊疗台，爪子按住两人交叠的手背。显影剂顺着相触的肌肤蔓延，在掌心显出一行稚嫩笔迹：【小哭包&冰块脸永远不分开】——正是当年烧焦的孤儿院墙根下的血书。
　　"药箱最底层。"许惊澜突然开口，喉结在雨声里滚动，"有你当年塞的玻璃弹珠。"
　　温时雨撞开暗格时，1998年的儿童节影像正在铁盒里流转：穿背带裤的自己正把偷藏的肉包子掰给白裙小惊澜，镜头外半截红绸在风里晃成月老线。
　　暴雨忽然转急，染坊竹帘被风掀起。两人挤在晾晒绸缎的竹竿下，温时雨腕间银镯缠住听诊器，许惊澜的后腰贴着她手背——正是当年火灾时搀扶的姿势。雪球蹲在胶片盒上舔爪，映着雨幕的鎏金瞳仁里，三十年的光阴正折叠成一场预谋已久的重逢。
　　暮色把老槐树的影子拉成红线时，温时雨正蹲在染缸边跟猫窝较劲。蓝底杭罗内衬的"澜"字第二十一次绣歪，针尖戳破的指腹在布料洇出朱砂痣——恰如许惊澜当年在她烫伤膏盒盖画的标记。
　　"防猫喷雾要配蓝绣球香么？"
　　许惊澜的声音惊得温时雨咬断丝线，回头看见那人倚着门框，新大褂内襟隐约透出青线绣的"雨"字——针脚比她工整百倍，分明是上周值夜班时偷练的。
　　"你这算侵犯商标权！"温时雨举着猫窝蹦起来，发间蓝丝带扫过对方药箱。雪球突然窜上染架，爪尖勾翻显影剂瓶，宝蓝液体漫过她们足尖。
　　倒影在涟漪里扭曲成双生花，三十年前的雨夜与此刻重叠——小温时雨攥着烧焦的红绸带，小许惊澜正用紫药水在她掌心写"不分开"。而今宝蓝染剂漫过相贴的脚尖，将倒影融成并蒂莲的轮廓。
　　"温老板——！你家电费单被猫叼去垫窝啦！"
　　张大妈的破锣嗓劈开暮色，惊得蓝莓撞翻竹篓。胶片盒咕噜噜滚到许惊澜脚边，1998年的影像正在夕阳里显形：穿背带裤的小温时雨踮脚给白裙小惊澜别蓝绣球，镜头外半截红绸系着两个褪色的狗尾巴草戒指。
　　"原来你从那时就手笨。"许惊澜弯腰拾胶片，后颈擦过温时雨鼻尖。显影剂混着槐花香钻进衣领，惊起锁骨下方一片绯色——正是被温时雨今晨用蓝染点过的位置。
　　温时雨突然拽过对方手腕，就着残余显影剂在脉搏画猫头："许大夫的心跳..."
　　指尖下的搏动突然加快，惊飞檐角白鸽。雪球顶着赌约木牌跃上墙头，"早餐赌局"的墨迹被暮光镀金——1:99的赔率不知何时变成了并蒂莲图腾。
　　染坊二楼传来晾衣绳崩断的脆响，三十年前那截红绸乘风而来，轻轻覆在她们交握的手上。温时雨腕间银镯映出许惊澜眼底的星河，那里沉浮着年久失修却永不褪色的年少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