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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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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到秦川目光的一瞬间他兵荒马乱溃不成军粮草先行,几乎是噔地从马扎上弹跳起来又撞到了后面铁制货架,听那咣啷动静就知道必然疼得不轻,但他却像没感觉一样径直冲向墙边,啪一声拍灭了灯,力道大得墙灰簌簌扑落,怕是裂开了一块漆。
看着宫落荒而逃的背影,秦川扶起马扎:“?”
宫在视线骤然黑暗的那一秒里迅速伸手隔着裤子挪动了一下位置,然后站在墙边深呼吸三次,心理建设若干次,重新调整出貌似正常的表情,这才转身,同手同脚地走回了桌边,扶着桌角僵硬地坐下:“秦老板,生日快乐。”
秦川大概猜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只做不知:“谢谢。那我吹蜡烛了。”
他没给宫反应的时间,说完就一口气吹熄了四根蜡烛。
宫的生日歌刚起了个头,屋内所有光源便已经熄灭,难得愕然的表情留影在秦川视网膜里,秦川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不明不白的酸。
两人都坐在原地不动,一时间呼吸可闻。不知过了多久,宫轻轻问:“这么快就吹蜡烛,许愿了吗?”
几秒过去,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带铁丝网的窗玻璃透进外面的光亮,不知是灯还是月。秦川看到宫静而深的目光,轮廓模糊,但一双眼睛亮得动人。
“一把年纪了,没什么好许的。”秦川垂目,嚓一声按亮打火机,借着火光拔掉了那四根刚开始流泪的蜡烛,从桌上拿了两根新的插上点燃,“虚岁二十,就插两根吧。你也生日快乐。”
男大听了这话立刻粲然解颐,就连平时不曾见人的犬齿都露了出来:“好,那我许愿明年也和你一起过生日。”
他说完就迫不及待吹了蜡烛,可能是怕被秦川打断。
刚亮起片刻的屋子又黯下去,秦川在难以言明的幽昧里默然片刻,才说:“你不知道吗,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就像说出口的承诺也很难实现。时间太快,衡量时间间距的跨度又太长,明年索要承诺的人多半不在此地,应允没有任何意义。
“可是我听广东的同学说,生日愿望要大声说出来……”男大皱眉,复又展开,“而且愿望要说给能帮我实现的人听,不是吗?”
秦川正起身要去开灯,随手呼噜了一把男大的脑袋,敷衍道:“明年再说吧。”
他收手的时候指尖擦过男大的耳廓,两人都是一愣。他手凉,但宫耳尖滚烫,温差明显得让人心惊。
秦川开了灯,但有什么东西并未被光明驱散,只是溶化又漫漶成更加隐蔽的形式,让四面八方的空气都变得黏稠,不依不饶地填进鼻腔和喉口,让他整个思维都滞涩如浆。
宫是体贴的,无论是“我怕你不喜欢”还是“明年一起过生日”都语焉不详,给彼此留了任意解读的余地,但秦川无法解读,仅仅这种程度的试探他都已经不愿作答,近在咫尺的他更让他不能直面。
男大看他去切蛋糕,于是起身打开书包,看都不看被新消息塞得已经常亮不熄的手机,拿出一块二十多寸的长板,拆掉层层裹着的旧报纸,拨好开关递给秦川:“生日礼物,我自己做的。”
“这么大个灯牌啊,写的什么我看看。”秦川切了两角蛋糕分别送进一次性纸盘里,在盘边擦掉刀上粘的蛋糕才抬头,哑然失笑,“‘商店’?挺好。关了放那吧,明天再开,省点电。做了多久?”
最近威尔斯的消息太多,祝男大生日快乐和祝他生日变忌日的人一样多,他又非要亲手做这个灯牌,为此又熬了几夜,光“商店”这两个字就写了上百版才定下来,灯珠插了又拔,挪了再插,串完正负极自己焊接,贴完绝缘胶带又在背面粘了一层板。
Juan第一次看见的时候问宫是不是在做画工图用的桌面垫板,第二天起来发现他还在做十分佩服,傍晚进屋差点被电弧晃瞎,赶紧关门出去找女朋友过夜了,回来问宫:“既然焊枪这种违禁电器都可以存在,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在宿舍吃火锅?”宫请了Juan一顿夜宵当封口费。
“不久。接下来几周要期末考试,我的空闲时间会很少。”宫笑吟吟看着秦川,“以后我不在的时候,可以把它亮起来吗?”
秦川答应了,心想得亏他没说什么“让它陪着你”这种酸倒牙的鬼话,不然他就连人带灯牌一起踹……赶……请出去。
宫看秦川连吃了几口,估计是味道不错,但还是问道:“蛋糕好吃吗?”
这次他没问喜不喜欢,所以秦川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好吃。”
但晚上在餐馆他俩真没少吃,现在实在吃不下了。六寸的蛋糕只避开熊猫切了两个小角,把生日快乐吃掉了,盒子里还剩大半。秦川看了一眼,“要不要带回去给你同学?”
宫摇头,他可不想别人挖走他的抱抱熊猫:“留着给你当明天早饭,或者甜点。”他看秦川皱眉似乎想拒绝,立即又补了一句:“不是还有很多剩菜吗,我明天来找你吃。”
这小子还挺护食。秦川妥协:“行吧,别浪费就行。”
“不浪费,我吃得多。”
按理说他吃得多少跟秦川关系不大,但不知为何,明明对话一直还算正常,但今天看见男大坐在这里,秦川格外焦躁,仿佛理智被什么蒙蔽,于是出言赶人,“快到宿舍锁门时间了,你还不走?”
其实现在才八点多,关寝时间还早,但宫顺从地起身,跟着秦川走出了铺子。
秦川目送他出了门,结果这小子刚跨出门槛就突然回头,心不在焉的秦川差点直接撞上去,回过神来还没来得及骂,宫已经微微俯身:“明天见,秦哥。”
明天还要好久,其实今天梦里也想见到你。
秦川从来没被人这么近地注视过,外国青年高挺精致的鼻尖几乎要擦到他脑门上,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梦游般回到铺子锁门再回家的,躺在床上的时候耳朵里反反复复回放那声让他浑身不自在的“秦哥”,脑子里只记得那双眼睛了。
原来宫的眼睛不是纯黑色,瞳仁里带着一点幽绿,像深浸寒潭的两粒翡翠,泛着危险而诱人的光。
秦川入睡前还在想些有的没的,导致一整夜都在做些中西合璧的梦,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简直头晕目眩,起身掀开被子,顿了几秒,然后冷静地去厕所洗了个澡。
小崽子害人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