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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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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川明知道明天就是他的生日,但并不会为了迁就他而去订什么西餐厅,想跟秦老板一起吃饭就得按秦老板的规矩来,这点着实让宫又爱又恨。
他这辈子见过无数类型的讨好,小心翼翼或者假装平等,他随手释放的一点善意总能换来钟情或忠诚。即便远离威尔斯,在建城他是他乡异客,同学们的热情是对异乡异客,甚至还会额外照顾,很难有人平常心与他相处。只有秦川真正滴水不漏,毫不在意他的想法——
男大没看过什么滥俗小说,不知道这叫“清纯不做作”。他喜欢秦川这样自然地与他相处,但也渴切地希望自己能成为不同的那一个,成为被秦川特殊对待、时时记挂的那一个,就像秦川于他那样独一无二。
秦川不用看男大都知道他大概在想什么,但故作不知、按兵不动是三十多岁成年人的美德。秦川住在校园,来往桃夭柳媚、碧鬟红袖,他的心态不但没变年轻,反而越来越明显地感觉到年龄和心态的差距。
年轻人精力旺盛,爱恨都充盈,感情越澎湃越不长久,大多数少年少女的心事浅得他一眼就能看透。年轻人的冲动叫勇敢,三十多岁的人再拿得起放不下就是傻屌了。
他知道自己或许的确有些吸引力,但不清楚为什么会吸引到宫。宫这样的惨绿少年、风流人物,走到哪里都有着不可忽略的存在感,秦川不可能也做不到真的不把他当回事。
但宫来自迢迢几千里外,也迟早要回去他的朱门绣户,他不过是宫留学时的普通路人,甚至不是和宫共同完成学业的校友,太把自己当回事只会使双方难堪,不如就这样似近还远地相处,就算宫突然某天开始再也不来,他也不会太过失望。
不过秦川的“体面论”是否自欺欺人也只能自由心证。他以前某年生日出过生死意外,后来他远离刀光剑影,一个单身汉过日子自然没那么多讲究,带男大出来吃饭还是他大隐隐于市之后第一次过生日,再平常心也终究有所不同。
秦川终究还是照顾了男大的口味,提前嘱咐了少辣;也好在宫的母亲是华裔,没让宫变成爱吃左宗棠鸡和蒙古牛的没品白人。
宫保鸡丁、干煸牛肉、水煮鱼、回锅肉、樟茶鸭、麻婆豆腐,秦川今天溺爱自己和明天要过生日的男大,点了一桌子菜。这家分量又足,服务员一趟一趟过来,到后面几乎放不下,碗碟互相架着。
宫中午就吃得不多,晚上秦川请他吃饭他心里十分得意,就着吃了两碗米饭,还把担担面也吃完了。
秦川看他吃得香,寻思真有这么好吃?于是再拿起筷子,好像确实不错,便又夹了几回菜,顺便吃了小半碗冰粉。
宫本来就是看秦川不怎么动筷子才特意又要了一碗米饭,现在看秦川陪着他多吃了些才放心,看秦川放下勺子:“我让服务生把蛋糕拿出来?”
秦川环顾四周,小馆子里喧哗热闹,路过的人本就频频关注他们这桌俩人点了六七个菜的饭桶,坐在他对面的男大又长得过分出众。秦川上了年纪之后开始要脸,实在不敢想象在这里切完蛋糕后被全店的小年轻围着祝贺生日的可怕场景,于是找了个借口:“有点撑,蛋糕回去再吃吧。”
相比熙来攘往的餐馆,宫也更想回秦川的地方跟人单独相处,于是招呼服务员把蛋糕从冰箱取出来,乖巧地把桌上饭菜打包好,等秦川结完账之后背上他那拉不紧的书包,一手拎蛋糕一手提着一摞打包盒,跟在秦川身后,亦步亦趋地走了。
《大话西游》上映十年多,早已火遍高校学生圈,但宫没看过,因此也不知道其中那句广为流传的台词——
你看那个人,他好像一条狗啊。
秦川带宫回了铺子,但没挂营业的牌子,依旧在外间支了桌子和马扎。秦川扯松缎带,打开盒子,看见两只搂搂抱抱的奶油熊猫:“……”
他回头看了宫一眼,被后者郑重中带着心虚的表情逗笑,随口调侃:“你在紧张?”
“是。”宫也正看着他,眼睛眨了又眨,“我怕你不喜欢。”
怕你不喜欢这个蛋糕,怕你不喜欢这种暗示,怕你不喜欢我。
他承认得坦荡,秦川反倒语塞,不知该说什么。
宫的成长环境里应该是有很多的爱、很多的钱、很好的教养,他才能如此恰到好处地自信但不自负。他喜欢秦川,但也不觉得自己这份喜欢有多优越。
宫有钱,长得帅,还从来不会在秦川面前卖弄,也没有奢侈浪费的恶习,连买几块钱的东西都知道比价。他除了家世相貌之外还有太多让秦川无法拒绝的地方,比如永远进退得宜,相处中以秦川的喜好为先,密切关注秦川的反馈,从不强行越界,却也不羞于表达自己,甚至生怕秦川不清楚自己是他心神不宁的根源。
2007年还不流行松弛感的说法,秦川很难找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宫这份热烈而不强硬的喜欢,但秦川知道自己很难拒绝——因为被宫亲近是一种非常愉悦的体验,而被宫这样的人青睐更是一桩荣幸的经历。
多可恨的小孩啊,把心事写在自己脸上送到他眼前,只管满腔热忱一往直前,就好像横冲直撞就能在感情里闯出一条确定的路,把不确定性丢给老男人考虑,把犹豫回避留给老男人表演,让他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秦老板在心里叹了口气,岔开了这个喜不喜欢的话题:“买蜡烛了吗?”
宫也不急着现在就要一个确定的答案,顺着秦川的话回答:“买了,但不知道秦老板芳龄。”他打开蜡烛盒,不想纸盒黏得不紧,被他这一掀直接垮成了纸片,一把花花绿绿的短蜡烛咕噜噜滚到了桌面上。
秦川伸手到桌边接住了滚下来的几根:“……”
他好像隐约看出了自己衬衫的配色,男大不会以为他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玩意吧?
秦川从蜡烛堆里拣出四根来,语气淡淡:“我属龙的。”还得谢谢男大这一问,不然他都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三十一周岁了。
宫坐在桌子旁边看他拿打火机点蜡烛,听到秦川和他一个属相,笑嘻嘻道:“喔,那你就比我大一天啊,哥哥。“
烛芯燃起,秦老板扶了下眼镜,在摇曳的火光里撩起眼皮瞟了他一眼:“臭小子,谁是你哥?”
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