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手》寒塘钓叟

4、四

　　其实“老板娘身边第一得力助手”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插花奉茶，甚至煮饭烧水都是常常要做的。谁让老板娘宁缺毋滥，天鸿弈馆偌大名声，在她“宁要质量不要数量”的生意守则下也没几个人，大家一到晚上便累得人仰马翻，腹诽老板娘是只笑面虎。每到晚上，馆内灯火稀少，树影婆娑，还真是有点吓人。好在魏春波浩浩荡荡住进来了以后，弈馆才有了些热闹的样子。送饭这样本应该小丫头做的事，司棋还是得老老实实地去做。
　　轻轻地叩了三下门，一个紫衣少女开了门，一双明眸警惕地看着提着食盒的司棋，也不请她进去。
　　司棋不以为忤，就立在门口，略提高了点声音，“老板娘见蜉尘姑娘这时辰还没有传饭进去，就吩咐我送过来几样清粥小菜。姑娘初来乍到，如果饭菜不合口味，还请见谅。”
　　不等房内的蜉尘答话，紫衣少女抢先道，“我们姑娘一向非鸿宾楼张大厨的饭菜不吃的，你们这里小门小院的东西也能入了姑娘的口？况且你们的厨房，也不知道干不干净……”
　　“小雅，”房内有人淡淡一句，“把饭菜拿过来吧。”顿了顿又说，“劳烦老板娘费心。”声音濡软，是苏杭一带的口音，听上去没有冰雪冷厉的感觉；而辨其态度，竟不谢司棋一句，只是敷衍了老板娘一句，却比冰雪有过之而无不及。京城的天鸿弈馆是什么地方，半大不小的官儿也要敬着三分。如果说小雅是懵懂不知也倒罢了，这蜉尘难道也天真到不知京城云诡波谲？如果这样，魏春波岂不是更让人担心。
　　司棋一面想，一面将食盒递过去，“那我就先走了，一会儿再来取回食盒。”这蜉尘性情寡淡，自己也就无需多礼。言罢径自走开。虑及那个狂傲不羁的男子，不自觉地又是幽幽一叹。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简单。
　　蜉尘缓缓地从内室走出来，倚窗而坐，慢慢想道。她有不足之症，需要常常卧床静养。此时长发未梳，乌瀑般铺在肩头，给她冷若冰霜的脸上添了几分妩媚。从这里向外望去，本来的一个简简单单的合院被中心一尊玲珑的假山遮去视线，再加上藤萝如织，无论从哪个方向的厢房都看不到自己的对面，很好地保护了各屋的私密性。蜉尘所住的这一间在合院最深处，极是清静；但从窗内望出去，恰恰看见墙角那一蓬修竹，满院的气氛似乎也因这小小点染而清拔起来。老板娘果然了得，未曾谋面就已将住处安排地如此称人心意，仿佛熟识多年的老友，不简单。
　　那一声幽幽的叹仿佛仍然近在耳侧。
　　“司棋，呵……”蜉尘似也痴了。

　　“姑娘，这饭……”小雅斜眼看着那个食盒，毫不掩饰嫌恶的神情。
　　“端过来吧。”蜉尘突然起了好奇，这位未卜先知的老板娘会备下什么样精妙的饭菜？“小雅，你去打盆清水来给我梳洗。要深井里的，这样才能保得住清凉。”
　　小雅应着去了。
　　蜉尘拿起那对乌木箸，夹起一块青笋，突然又放下，取下头上的发簪戳向那块笋。
　　银簪略黑，菜内有极轻微的毒。
　　蜉尘却笑了，将发簪别回头上，不慌不忙地将饭菜吃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