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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 ...

  •   芙蓉山庄远可俯瞰阿芙蓉遍布的花田,近便皆是栽满园的金钱松,美人松,郁郁葱葱得连成一片,在这冬日里颇有生机。

      张老板一行五人,风尘仆仆上得山来,包括他,他那金贵的独子,他那经营管家的远房侄子,还有他的爱妾,以及这位爱妾的儿子。

      这个爱妾,虽然没当上夫人,却也是个宅邸里的狠角色,稍一接触,便能发觉无论是从府里带上来的,亦或是芙蓉山庄里头的下人,皆叫她管束的服服帖帖,彬彬有礼,且眼角眉梢皆是风情,一颦一笑极为美艳,一字一句皆有章程,很有八面玲珑的场面人的样子,

      甚至在山庄门前打照面的时候,卿卿因着衣着臃肿,走路不下心绊了一下,那位姨娘竟一个箭步冲过来,丝毫不介意得特意蹲下为她掸去了鞋面的灰尘,

      人家年长十余岁,算得给足了卿卿这个总兵夫人面子,但她却只觉受用不起,入住彼岸阁后更是避如蛇蝎一般,无论怎么三催四请,她都托词再不肯露面,才第一日,她便让好脾气的容期去接洽,让其回来再转述日后的游园亦或是过年日程,

      二哥有点不乐意了,

      “你,这是在我面前,就敢这么使唤我妹子?”

      容期小她一岁,是卿卿在富察家难得遇到比她辈分低,年纪也低的人,二哥要是不说的话,她确实使唤起来挺顺手的,眼下被问到脸上了,只能装懵懂得傻笑,

      “我?有吗?”

      眼看着心情本就不佳的妹妹,却还要被使唤,做哥哥的不高兴了,

      “你为什么不跟她一起去?”

      卿卿便回头指了指这一屋子的孩子,二哥才看见,她把恒宾恒秀也召唤来了自己这边照顾,显然是萨拉善又不管不顾得沉浸在那云雾缭绕里,管不得其他了,二哥咳了一声,觉得自己多心,错怪了卿卿懒惰,于是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得沉默了,

      结果卿卿笑着扑过来,鬼灵精怪得凑在他耳边,

      “我故意要做孩子王的,我就是不想跟那什么春红姨娘说话儿,她名字好俗气哦,是不是?”

      二哥皱起了眉头,一副你果然没被我看错,就是个坏东西的乏味表情,

      “就见了一面,人家又怎么得罪你了?”

      卿卿询问,

      “二哥你看到没,刚刚人高马大的那个,帮咱扛行李那个,是她儿子,亲生儿子,”

      二哥心说他也就晚到了没半个时辰,难不成错过了什么重要信息?

      “什么儿子,谁儿子,”

      “哎呀你怎么听不懂啊,这个春红姨娘,带了个拖油瓶儿子,比张家少爷年纪还大,就刚才傻老实得的那个,”

      二哥心说是憨厚寡言的那个小厮黑娃么,他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于是推了卿卿头一下,

      “这都哪儿打听来的!”

      “他们家那些下人也就表面服服帖帖,结果这一路根本不背着我,把什么窑姐儿出身,带了个拖油瓶儿子的陈年老事全给讲出来了,好像故意说给我听的,我一路好尴尬。”

      “你尴尬什么。”

      卿卿撇了撇嘴,不跟二哥腻歪了,开始动手去逗弄她那乖巧熟睡的曼珠沙,

      二哥末了好半天才意会过来,

      “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她现在也算是个体面的姨娘了,你应该待人宽厚些,”

      卿卿只顾着玩她儿子细腻的小脸蛋儿,末了叫二哥颇有些严肃的问了一句,

      “卿卿你听到没有?”

      那人方才不得不停止做戏,噘着嘴转过头来,

      “待客之道贵在有礼有节不卑不亢,哪里是这个样子极尽能事讨巧卖乖的?我若是不知道她底细还能同她虚与委蛇几分,可这下人们分明都给我漏了底,我假装不来了嘛!!”

      卿卿没说假话,她实在对这种过分的热情接受不来,可是这话落在二哥耳中,却仿佛字字句句都在说着

      我一个王府出身的格格,跟那种卑贱出身的女子,有什么可说的?

      这种莫名其妙的清高,二哥并不陌生,他以前在定福楼的后台吐槽那些谄媚的伶人时,大抵和眼前的人别无二致,

      如意那时说,那她也算伶人。

      可是你不会为了钱故意讨好别人的笑啊。

      我是本身不爱笑,但我也确实是为了钱。

      当时那种微妙的对峙,如今想来还会冒起冷汗来,

      二哥随着年纪渐长,看多了世事浮沉,亦或是身为一个男人家,终究对这些事不再如年少时那般黑白分明,可眼前这个人,她不一样,纵使她受过再多人世的委屈,可她还是清高得觉得对方不配跟她说话,

      连跪下为她掸去灰尘,都不配。

      从前如意时常告诉他,

      你要学着宽厚些,多想想别人的难处。

      如意的话,他总是听的,听进心里的。

      可二哥把卿卿抱在怀里,捧着她还稚嫩的脸庞看了又看的时候,心里却想着,卿卿只是不愿意跟一个同她出身天差地别的女人闲聊而已,她凭什么非要去理解别人的苦衷?而我,与其宽厚别人,为什么不能宽厚卿卿呢?

      最终二哥笑了笑,

      “假装不来,那就别假装了,免得都难堪,你想如何就如何吧。”

      说了带她来玩,那就尽量让她高兴,前途未明,搞不好马上,她就要跟自己去吃苦了。

      卿卿望着那去庭院中散着擎天松柏散步的落寞背影,心里头只觉得奇怪,想着我家二哥怎么越发多愁善感起来,结果叫那在外颠儿来跑去,仿佛半日就已足够熟悉了整个山庄地形的恩小小姐,穿着雪白的绒衣,犹如一只莽撞的兔子一般,冲进她阿玛的大氅里,还笑闹着喊,

      “阿玛阿玛,你这大氅颜色同松树好生相似,远处看着,我还以为你是一株小松树呢!”

      字松岗的老阿玛,差点叫这小兔子给撞了个趔趄,眼下抱起宝贝女儿,笑问,

      “我是松树那你是什么?”

      小丫头扎着冲天辫儿,脸蛋儿通红地笑,手舞足蹈得挣扎着跳回地上,捡起散落的一团团的小东西,大喊着,

      “那我就是松果儿,阿玛的松果儿,好不好呀?”

      “好~”

      二哥对恩恩总是那般有耐心,连说话的语调都很温柔。

      恒宾很是羡慕地站在窗前,望着那对嬉闹的父女,并不去打扰,只是同他那总是睁着惊恐的大眼睛,泪水涟涟的弟弟恒秀聊着,

      “松果儿可是好东西,听说能扒到籽儿,在大锅里翻炒之后,可好吃了。”

      “真的吗,哥哥?”

      “真的,额娘说的,说是二舅舅小时候,时常打了松果儿给他们吃。”

      “那我也要打!让二舅舅教我!”

      “好,咱们明日就让”

      这头卿卿突然端着刚出炉的点心打断了两个孩子妄图上树胡闹的伟愿,

      “快吃快吃,听二舅母的话,小孩子不许做危险的事!”

      “打松果儿很危险吗?”

      “那当然!你们想让额娘为你们掉眼泪吗?”

      两个小男孩乖巧的异口同声道,

      “不想!”

      “对,”卿卿使劲儿给两个孩子塞东西吃,“为了不让额娘哭,咱们就不能做危险的事,知道你们喜欢蹦蹦跳跳的,明日二舅母带你们去摘花啊,可漂亮了,好不好呀?”

      其实小男孩哪有爱花的,但恒宾懂事,恒秀贪吃,便是喜欢投喂的二舅母说干什么,他们都是愿意跟着的。

      是夜,芙蓉山庄的主人张老爷的远房侄子,张三,死了。

      对,在他嘚嘚瑟瑟打松果儿的时候,那绑腰的绳子竟然断了,人便活生生从那三丈高的红松树上,掉下来,摔死了。

      双喜直接被从那云里雾里的无忧园里领走,沉醉在阿芙蓉里的萨拉善,吓得鞋子都没穿妥当得就跑来问,

      “怎么啦怎么啦,这是发生什么啦?”

      忘了说了,

      张三的爷爷就是双喜的姐夫,前姐夫,当年双喜的姐姐难产,后有传言便是这位单传的孙少爷,唯恐自家多了个争家产的小叔叔,于是乎直接把人给一尸两命了,只不过女人生孩子历来是鬼门关走一遭,所以,有这个传言是不假,但坐实了倒是也没证据,

      再者说,那老头子死了娇妻哭得也惨,钱赔得又足,故而双喜的父母很满意,这事儿当时也就了了。

      只是如今,张三竟然死了,心中自有本恩怨账的张老板,倒是替侄子精确找准了对家,对那五花大绑,懵懂惊惧的双喜喊,

      “这绳子定是你割断的,你等着的,看老子不把你送去官府,斩了你的狗头!”

      一步都不愿挪动的卿卿,这次跑得飞快,比自家那两个一大一小的松人儿都要快,眼下她也没搞那套什么打狗还要看主人的说辞,只记得瞥过刚刚在这芙蓉山庄的主院,目睹了惨案全程的一众人等,单拉出那明显受了惊吓的容期,把她拉在身边,才镇定几分得嗔怪道,

      “就你好看热闹,我就说休整一番再来叨扰吧,你看张老板这家,有个响当当的嫡出少爷,还有个任劳任怨的继子,更有个里里外外手拿把抓的管家少爷,哦不对,”

      卿卿做戏似的笑开了花,指着那蒙了白布的尸首,

      “管家少爷,摔死啦?”

      卿卿一副这人真死啦,还热乎吗的好奇神色,她年纪小,总是有装傻充愣的特权的,惹得那惯是看重这个侄子的张老板,都有点拿捏不住生意人的脸面了,

      “夫人这话,看样子是来保人的喽?!”

      双喜是她的人,只是暂时借给了萨拉善使唤,这是人尽皆知的,

      卿卿捏了捏耳唇,表示她不爱听老头子的阴阳怪气,恰好二哥及时赶到,把她和容期径直推去了一边,同萨拉善两个与众人确认了双喜一直待在无忧园,未曾离开过的事实,

      “呵,大人,不是我非要较真,是我这侄子,当真是个人才,我这做叔叔的,决不能让他枉死啊!”

      二哥也知道全是自家人作证,当然没办法板上钉钉就说双喜无罪,况且那傻孩子可能是叫人绑来的路上挨了打,打得脑子都有点不清楚了,眼下笑哈哈得啐,

      “谁死了?张三?该,死得活该!”

      声嘶力竭火上头的张老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张少爷,憨头憨脑不谙世事的继子黑娃,还有个皮笑肉不笑的人精春红姨娘,

      卿卿偷偷拉二哥手,想跟他说点什么,却叫他严肃得喝退了,

      二哥当然知道,这里头有古怪,且还是出在这几个人之中的限定古怪,

      本该送下山去的张三少爷的尸首,结果又在午夜时分原封不动得抬了回来,小厮气喘吁吁得来报,说是山下通往城中唯一的吊桥,竟然断了。

      栖止地也来了人,说是为什么大夜里闹哄哄得不太平,金大人差人来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到底出了什么事呢?估计眼下没人能清楚明白得回答给金大人。

      平安明明说过了,喜欢露一手上树打松果儿的是张老板,谁想到,他侄子也喜欢?甚至连二哥也擅长?

      你们男人到底都是多喜欢上树啊?

      吓的卿卿心都要跳出来了,心说幸好是半路杀出来个替死鬼,卿卿偷看那断口隐蔽的夺命绳子,实在有点始作俑者的颤抖,倒是张老板可能经过了悲痛和恐慌,突然问了一句,

      “敢问,您府上还有个平安,现在在哪儿呢?”

      平安,平安昨儿夜里割绳子割得头晕,今儿睡一天大觉了!

      卿卿翻了个白眼,终于扮不好云淡风轻小白花了,

      “怎么着张老板,和着我富察家带来的下人,都是专门来您府上杀人的?”

      对方眼见就挂上了假笑谄媚的脸,嘴上说着,

      “没有没有,不是不是。”

      卿卿心中冷笑,对对,你猜的一点没错,我就是来杀你的!

      结果叫二哥一把给人拉回身后,面色冷峻得对众人一锤定音道,

      “行了,今日时辰不早了,都先各回各处休息,有事明天再说吧!平安今日一直跟我在一起,这是事发突然,我过来得急,派他正留在原处护院呢,张老板,你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没有没有,大人,我没那个意思,”

      “有没有都好,明日再说。”

      “好好。”

      那种挤出来的假到让人恶心的笑,真是让卿卿倒胃口,她实在不解二哥怎么会跟这种人交际,只是这难受还没维持足一夜,清晨天还没亮呢,嚎叫着的小厮又来了,

      “少爷,我家少爷,失足落下山涧,摔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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