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低语》如影骑

10、第十章

　　我又一次与庄园的居民们一同用餐，西格还是一如既往的活跃，而卡尔却不再颓废，莱莉面对我时也不再害羞。简娜的动作仍是那么优雅，她并没有刻意去保持，动作却无比娴熟，根本就是习惯性的——真是天生的贵族。她的话并不多，不过偶尔冲我来一个目的不明的微笑，令我颇不自在。

　　“哈——今晚塞娜又要去猎杀暗影了……祝她好运！为她干杯！”西格大笑一声，举起酒杯一甩，里面的酒汁顿时溅了一圈。

　　“祝塞娜好运！”卡尔也跟着举起酒杯，杯中的液体荡漾了一下，并没有洒出一滴。只见卡尔郑重地向我点点头，我则有些尴尬，连忙举起杯子，和他的杯子碰上，又和西格的碰上。

　　“赛娜小姐，祝您武运昌隆。”希诺姐妹异口同声地向我行礼，两人脸上皆面带微笑。

　　“很好嘛，你们相处得很融洽，我很高兴。”简娜双手托着下巴，淡笑着望着我们，而后转向我，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还未等我琢磨她笑容里的含义，简娜的身影忽然一晃，只觉一阵风拂过，我的后方飘来了她特有的香水味。不祥的预感在脑袋里一闪而过，一双白皙纤细的手从后搭在我的双肩上，而简娜的下巴则险些贴到了我脸侧：“另外，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今晚，我和你一起去。”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下，我脑海中一片混乱，而我眼前的四人也集体愣住了。

　　啪！半晌，西格最先回过神，只见他一拍手掌，顽皮一笑：“真是好消息！有您在，塞娜一定没有危险！”西格嘴上虽这么说，语气中却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味道。而余下三人只是尴尬地笑了笑，晚餐就在这种古怪的气氛中结束了。

　　***

　　今晚的夜风再次吹得我打寒颤，我的腿又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我的状态又变糟了，但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简娜此时就站在我旁边，我刚才的模样她尽收眼底。

　　“还是很紧张吗？”简娜故作关切地问道，丝毫不掩饰她偷笑的神情。

　　“这是因为冷！因为冷啊！这里可是北方！比莉塞尔的北方啊！”我缩着身子大叫。

　　“要我给你买件衣服吗？真皮还是羽绒？”简娜却顽皮地开着玩笑。

　　“简娜……”我咬牙切齿控制自己不要发作。

　　“闲聊就到此为止吧，暗影来了。”我还想再说点什么，简娜却制止了我。只见她指着前方弥漫的浓雾道，“我们去空旷一点的地方。”我跟随着简娜，来到一片空旷的草地，夜晚的草地显得暗淡，在月光下，每一根草都放射着惨白的光芒。

　　在不到两分钟后，浓雾便蔓延到了我们周围，将我们团团围住。即使是在空旷地带，但我也什么也看不清。护辰甲迅速覆盖我的全身，而尽尘枪也出现在我的手中。心里回忆茫光球施展的步骤和技巧，同时调整状态。待一切准备就绪，我做好了与暗影再次交战的觉悟。

　　已经确认不是错觉，虽然隔着浓雾，但我能感受到在我周围有好几只暗影在移动，有远有近，有强有弱。

　　“它们……都是迷雾恶鬼？”我转向简娜，如此数量的暗影让我倍感紧张。

　　“不全是，还有其它种类。不过放心，都是低级暗影。”简娜拍拍我的肩膀，“放心，有我在，它们不敢贸然上前。”简娜的话莫名温暖，给了我一丝丝安全感。少有的，我不讨厌简娜说话。
　　“现在该干什么？”我寻思简娜虽然古怪，但也不会让才与暗影交过一次手的我对付这么多暗影。她一定有什么目的，甚至陪着我来。

　　“从你的反应看，你能感受到暗影在附近吧？”

　　“嗯。”

　　“那么，你知道附近有多少暗影吗？”

　　“额，五只？”简娜的问题将我难住了，我只知道暗影数目不少，但具体数字却无法确定。

　　简娜听后轻轻摇头，淡然一笑：“细细感受吧，这是你的天赋，也是你今后与暗影作战必备的能力。”

　　我并没有埋怨简娜对我提出的特殊要求，尽管我对此毫无头绪，但她说得对，在浓雾中与暗影交锋，我必须掌握它们的行踪。否则，我只能处于被动，就像上次一样。

　　面对低级的暗影还可以见招拆招，但如果遇上高级的，这种状态下我恐怕会相当危险。可纵使心底里接受简娜的要求，但我仍然毫无头绪。

　　“闭上眼睛。”简娜走到我身后，用双手捂住了我的双眼，身体贴着我的后背，温柔道。我后背传来一阵软软的触感，换做以前，我一定会产生强烈的抵触情绪，然而现在，我的注意力却全集中在感知暗影上，“你看到了什么？”

　　“一片黑暗？”

　　“真的只有一片黑暗吗？”

　　“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简娜沉默了一会儿，大约两分钟，她又重复道：“看见什么了吗？”

　　很遗憾，我眼前仍然只有漆黑一片。我正准备无奈地告诉她这个令我们双方都不快的消息。然而当我即将开口的那一刻，异样发生了。

　　“怎么？”简娜察觉到了我的异样，疑问道。

　　“我好像……看见了一些紫色的雾气团……有大有小，还有深浅……它们在移动……请问，那些都是暗影吗？”简娜没有说话，但我听到了她的轻笑。简娜将遮住我双眼的手拿开，而我则睁开了眼睛。然而，令我惊讶的是，当我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本该在我眼前消失的那些紫色雾气团却并没有不见踪影。

　　“有多少个？”简娜轻声问道。

　　虽然雾状不同，但数量可是一清二楚：“七个”我自信道。

　　“很好。”简娜满意地点点头。

　　“下一步要做什么？”我问道。

　　“先……展示一下你的茫光球吧。”简娜道。

　　我哦了一声，抬起左手，伸直食指，对准其中一个较近的暗影，口中默念：“茫光球。”一个闪烁着金芒的魔力球体迅速在指尖成形，瞄着暗影移动的方向，在指尖跳动着，仿佛拥有生命的精灵。

　　“射。”随着我意念一动，茫光球从食指尖弹射而出，在高速运动过程中呈椭圆状径直掠入雾中，阻拦的雾气顿时闪到一旁。那只暗影似乎意识到了不妙，试图躲闪，但茫光球的速度却胜了它一筹。轰！在撞击暗影的瞬间，茫光球发出耀眼的光芒，在那一瞬间，爆炸半径十米内亮的犹如白昼。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顿时涌向四面八方，伴随着汹涌的气浪将周边雾气一把冲散。只见爆裂的光华之中，一个扭曲的壮实身影挣扎了数下，在光芒闪过之后，一头栽倒在地上，浑身还冒着黑烟。一股焦臭味隐隐飘来，刺激我的鼻腔。

　　“上吧，塞娜。”简娜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示意我乘胜追击。这时，那头好像是迷雾恶鬼的暗影拖着冒烟的身体，堪堪站了起来。论类别它属于迷雾恶鬼，但它的体型却壮实得多，因此能硬抗一击不死。

　　绝不会能让它逃了！我下定决心，誓要将其斩杀。

　　“别想逃！”我大吼着，踏着飞快的步子，手持尽尘枪逼了上去。这一刻，我似乎什么也不怕了。或许是因为有简娜在，或许是因为我对自己实力增长的自信，我一时竟无所畏惧。

　　那头迷雾恶鬼刚一转身，尽尘枪的枪尖便已经贯穿了它的身体，将它插在地上。同时，我不忘冲尽尘枪道：“别用那个尽尘闪电，节省魔力！”

　　刺中的尽尘枪没有动静，看来它已经会意。撑着倒下的迷雾恶鬼来不及反应，我飞快拔出枪尖，又冲着它的脖子刺了下去。当尽尘□□入它脖子的瞬间，我的心忽然颤动了一下。看来，即便对方是穷凶极恶的暗影，但我仍然有些不忍。

　　所幸心中的不安并没有影响手中刺击的速度，迷雾恶鬼甚至来不及哀嚎，在脖子被贯穿的瞬间，它的躯体开始迅速崩溃。顷刻间，迷雾恶鬼壮实的身躯化为了无数黑色粒子，四处飘散。这就是暗影最正常的死状吧？

　　“主人小心！”护辰甲忽然急吼，这时我清晰感受到后方有暗影气息——又一头迷雾恶鬼！这气息不难判断暗影的种类，凭气息感知，这头迷雾恶鬼体型远不及刚才那头，但灵活程度却远超前者。尽管早有准备，但后背还是挨了一击。

　　但可惜，不痛不痒。这头迷雾恶鬼速度虽快，但力不足。这一下被护辰甲结结实实地挡下，唯一给我造成的伤害就是攻击引起的震荡。我毫不犹豫地转身，对着它就使出一记茫光球。通过与卡尔一下午的操练，我已经能够以最快的速度聚集茫光球。

　　如此近的距离，即便它再怎么灵活也无济于事。迷雾恶鬼瘦弱的身躯顿时被疾射而出的茫光球带上半空，在爆裂之光中，它的躯体四分五裂，顷刻间化作了空气中飘浮的金色颗粒。

　　不到一分钟，我就解决了两头暗影，相比昨晚，进步显著啊。一股优越感油然而生，我对战斗的热情与自信达到了顶峰：“我还有多少可用魔力？”

　　“大约还能放四个茫光球，或者两次尽尘闪电。”护辰甲分析道。

　　“还有五个暗影，能对付吗？”我问道。

　　“勉强吧……如果能招招命中……”一向自信的尽尘枪难得如此缺乏信心，这不免让我有些扫兴。不过，它说得确实不错，连续对付七只暗影，，以我现在的水平的确吃不消。

　　想到这里，我觉得凡是谨慎为妙。我正打算向简娜求助，结果一回头才发现我的后方空无一人。
　　“这个……狡猾的……”我又被这个女人给坑了！我已经气得说不出话，与此同时，剩下的五只暗影围了上来……

　　***

　　“很担心吗，卡尔？”远处某个高地，卡尔正端着□□正视着战场，冷不丁后方传来简娜温和而妩媚的声音，卡尔厉时吓得冷汗直流。他慌忙回头，手中的□□差点掉在地上。卡尔惊恐地看着神出鬼没的简娜，一时无言。

　　“我记得今晚没有让你来当保镖哦。”见卡尔不说话，简娜又道。

　　“对不起，我实在放心不下。”卡尔一咬牙，鼓起勇气硬挤出这句话。即便如此，他也不敢直视简娜，而是选择将头偏向一旁，目光看向别处。

　　“没关系的，为喜欢的人做些什么很正常。”简娜别有用心地来了一句。

　　“什么？！”卡尔大惊，顿时面红耳赤想要辩解。

　　“没什么。”简娜顽皮一笑，抿着嘴唇，“放心，她不会有事的。即使塞娜不敌剩下的暗影，我还留了后手，可护她周全。”简娜说着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将手背向着卡尔。

　　***

　　“护辰甲，快用冲击波！”五个暗影几乎同时扑了上来，面对这种情况，我能想到的对策仅此一个。护辰甲的动作很快，最近一只暗影还未触碰到护盾的一角，冲击波就已经释放。随着一股强大的魔力掠向四周，五只暗影同时倒飞了出去，速度和它们来时一样。

　　“茫光球，射！”等不及暗影们落地，我朝着暗影中最弱的迷雾恶鬼就来了一发茫光球。这一击格外生猛，正中迷雾恶鬼胸膛，还未等落地，迷雾恶鬼就在金芒与炸裂声中灰飞烟灭。

　　不再目睹暗影的死状，我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剩余的四头暗影身上。从体态看，它们中只有一头是迷雾恶鬼，另外三头有着不同于迷雾恶鬼的特征：

　　其中两头身体瘦长，四肢纤细，和树干一般，而皮肤则如同干枯的老树皮，背后和头部还伸出类似树枝一样的东西。余下一头则悬浮在半空中，周身挥舞着如同章鱼一般的触手，在皎洁的月光下格外瘆人。

　　“瘦长的是枯木兽，长八爪鱼一样触手的是浮空猎手，都是初级暗影，不过比迷雾恶鬼要高出一个档次。”尽尘枪解释道。

　　“先拿那只迷雾恶鬼开刀！”我当机立断，握着尽尘枪朝着迷雾恶鬼的方向奔袭。其实我可以冲它来一发茫光球，之所以选择近战，一是为了避免被包围，二是为了节省魔力。

　　茫光球浪费在这头迷雾恶鬼身上太不值了。通过数次攻击的经验，我抢在迷雾恶鬼起身之前，一把将枪尖刺在了它的脸上。那迷雾恶鬼奋力挣扎几下，奈何无法挣脱，最终伴随着枪尖一扭，迷雾恶鬼的生命走向了终结。

　　“主人，小心触手！”尽尘枪和护辰甲同时急吼。我的反应不满，忙转过身回击，但浮空猎手的八条触手已经伸向了我，将我死死缠住。触手不仅缠得很紧，而且力气大，直接把我拖向了它的方向。尽管全身被缠住犹如巨蟒的猎物几乎动弹不得，但我的左手仍是自由的。

　　“茫光球，射！”我用还能自由活动的左手使出一击茫光球，此刻浮空猎手完全暴露在我的攻击之下，悬浮在半空的它速度缓慢，面对高速运动的茫光球根本躲无可躲，随着一声巨响，它的躯干被炸成碎末。

　　缠住我的触手顿时松开，我迅速从里面脱身，正要对付剩下两头枯木兽，却感觉周围暗了一下。暗影的气息从头顶传来，我忙抬头，只见一头枯木兽已经飞跃至半空向我扑来。

　　我慌忙一个躲闪，枯木兽落在了我身旁几步远的地方，落地时产生的一股气流及那个我掀飞出去。掀飞途中我猛一转身，使出茫光球，直逼还未调整身形的枯木兽。

　　当然，半空中的我也被茫光球发射时的后坐力击得倒飞撞到一块岩石上。茫光球气势汹汹地砸向了枯木兽，枯木兽见势不妙双臂交叉拦在身前阻挡，但一阵伴随着金光的爆裂声后它还是如同炮弹一般倒飞了出去，冒着黑烟摔在地上。

　　被击中的枯木兽虽然狼狈，但看起来只受了些皮外伤，正当我考虑要不要再补一发茫光球时，我感受到另一头枯木兽的气息正在向我高速接近。

　　我迅速反应，向旁闪避，恰好那头枯木兽逼至我身前，手臂一挥，看似如同枯树干一样的手臂竟然有着惊人的力量，即便护辰甲的护盾挡下一击，我的五脏六腑仍被震得颤抖。这一记下来，我再次倒飞出去。

　　枯木兽毫无停顿的意思，趁我倒飞之际趁火打劫扑了过来。毫不怜惜魔力，我对着它释放了最后一个茫光球。本以为这一击必中，枯木兽的动作却超乎我的预料。

　　只见它细长的右臂一挥，正中茫光球侧面，一记猛击之下，茫光球竟然偏离了轨道，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去。

　　“见鬼！”我几乎绝望地暗骂，就等着那头枯木兽扑过来，想着用手中的尽尘枪和它硬拼。

　　与此同时，我的右手手背传来了一阵熟悉的灼痛，在短时间内从手背传遍整个手掌，愈演愈烈。一团橙色的火焰在掌中腾起燃烧，吞噬我的手掌的同时向尽尘枪蔓延。

　　咒怨之火！我迅速回忆起和简娜签订契约时的场景，这是她通过印记给我的能力，不过似乎在关键时刻才能使用。但看看现在，没有魔力的我也只有这一招了。

　　咒怨之火蔓延速度很快，迅速将尽尘枪连同枪尖在内一起包裹，很快我便听到了尽尘枪的吼叫：“主人，快把我扔出去！”右手的灼痛已经到了疼痛难忍的地步，但我仍没有失去意识。

　　听到尽尘枪的话后，我立刻照做，枪尖对准枯木兽的独自便扔了出去。这一击本该是软绵绵的，因为我已经没有力气了。但尽尘枪在被我投掷而出后，却如同出膛的炮弹一般灵敏迅捷，在空中划过一条橙色直线，正中枯木兽腹部，刺穿它的身体将它托着带向后方。

　　尽尘枪仍在飞行，带着枯木兽的躯体正中另一头刚站起来的枯木兽，将它们串在一起，一阵滑行之后又将它们双双钉在了终点的岩石上。橙色的火焰厉时蔓延到它们身上，迫不及待地吞噬它们的躯体。任凭枯木兽们如何奋力挣扎，如何嘶吼咆哮也无济于事。

　　不到半分钟，两头枯木兽就在咒怨之火的吞噬下化为乌有。在吞噬掉猎物后，咒怨之火也渐渐熄灭，只剩一杆尽尘枪还在那儿插着，我手掌的灼痛也逐渐消退。

　　结束了，战斗结束了。刚才那一招似乎抽走了我全部的力气，我连过去将尽尘枪捡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直接瘫软在地，仰天躺下。这是已是深夜，夜空中此时布满了闪耀的星星，无数颗星星会聚在一起形成一道银河，令人陶醉神往。

　　真漂亮啊！我不禁感叹，在戈丹半岛可看不到这样的风景，因为那里的夜空往往充斥着弥漫的工业废气。放眼望去，只有漆黑一片。

　　“我还能活着见到父亲吗？”我再次回想起那熟悉而陌生的身影，经过了这一仗，我成长了不少，但同时也知道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天知道以后还会遇上什么样的危险……

　　“当然能，以为在我的计划里，你是不会死的。”简娜的声音从我身旁飘了过来，一眨眼的功夫，她的脸就出现在我的眼前。此刻简娜正蹲在我身旁，凑近看着我。

　　“你，又坑了我！”一见到这张脸，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如果不是力气消耗得太厉害了，我几乎要撑起来拽住她的双肩和她理论了。

　　“很抱歉，但我没有别的办法。魔法师的成长永远是艰难而漫长的，所以，你要有心理准备。”简娜难得没有嬉皮笑脸，“放心，你或许会受到惊吓，但你一定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的。”
　　说着，简娜将手搭在了我的额头上：“亲爱的塞娜，我会保护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