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士山蝴蝶》霹雳小肥啾

5、第 5 章

　　万宁半靠在床头，打量着杨颂家的卧室。
　　不是很大，是书房改成的客房，原木书架上是各种各样的医学类书籍。

　　万宁突然想起以前他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家长会，是高三过完寒假，开学的第一天。
　　杨颂的爸爸也很高，很面善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他的照片就贴在高三教学楼下的表彰墙上。杨颂爸爸拍着他的肩膀说：“同学，杨颂跟我在家说过你，这小子学习上的问题麻烦你多帮忙了”。
　　万宁看了一眼杨颂，心情有些复杂地点点头，“只要他需要。”
　　也是那一次，万宁才知道杨颂的父母都是医生。

　　如今想来，杨颂学医像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衣柜上贴了很多照片，万宁眼睛暗了暗。这些照片大部分毛可凡和杨和凡的，也有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不知是谁贴得。
　　其实很多照片万宁都在毛可凡朋友圈看到过。
　　毛可凡跟以前一样。以前爱发空间说说，现在爱发朋友圈，开心的不开心的，都爱说一说。
　　万宁与毛可凡，虽然还留着微信，却从没说过话，他对他们一家人的了解全部来自于毛可凡。

　　万宁研一的时候，毛可凡有一天发了一张结婚照和一张摆在一块的两本结婚证，配文“杨颂说毕业就结婚。”

　　他坐在十三楼高的实验室，觉得无可抑制的痛苦，呼吸变得很急促，运动手表显示心率超过100，发出持续的、刺耳的震动。
　　明明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万宁的手却一阵阵发抖，慌不择路地解开表带，扶着实验室的墙，双腿不听使唤地发软。
　　艰难地走到洗手间，看着镜子前的自己，万宁一阵阵干呕，闻声而来的同门女生站在男生厕所门口，一脸担心地问他“万宁，你还好吗？”
　　他很轻地摆摆手，声音像是飘在半空中，没有实感，“我没事，你回去吧。”

　　镜中一只手拂过那张脸，分不清是哪个更冰凉。他觉得自己快哭了，应该哭的，但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无论他怎么做，都变不成杨颂喜欢的样子。
　　回忆以前毛可凡的笑容，试图去做出类似的笑，却比哭还难看。
　　万宁走进厕所隔间，用力地捂着嘴巴，抖动着肩膀，很压抑沉闷的哭声从指缝中泻出来。
　　杨颂结婚了，他恶劣地不想祝福。所有人都在为有情人祝贺，只有万宁彻底地失去了爱了很多年的人。
　　还在洗手间门口的女生，带着哭腔说：“万宁，你难受的话，出来我们去操场走走，散散心好不好？”

　　那天，好心的女生陪了他很久，带着他爬上学校东侧一座很低矮的山头，两个人坐在休息椅上，半转向万宁的方向，摘下了他的眼镜，去看他极度悲伤的眼睛，很红，又很空。
　　她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遇到什么了，我不开心的时候就会来这边，人很少，如果你想哭，可以在这里哭，我不会说出去的。”
　　万宁对她很缓地眨眨眼，突然觉得十分委屈，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眼泪早就顺着脸颊流下来。
　　裘逸掏出纸巾给他擦眼泪，然后抱住他，轻轻拍他的背，像是长辈拍疼爱的小孩一样。
　　“万宁，都会过去的。”

　　他们从下午待到了晚上，那天月亮很大很圆，还上了微博热搜。
　　裘逸指着月亮对他说：“万宁，你看，月亮真好看。”
　　万宁点点头，“好看的”。

　　裘逸没有追着他问发生了什么，给了他作为朋友最大的尊重，没有让他自揭伤疤。

　　想起以前的事，万宁有些压抑。
　　收回了看老照片的眼睛，一只腿撑着身体滑进被子里，关了床头灯用手背遮住眼睛。
　　身处黑暗之中，他飘了一天的心才慢慢落到胸腔，理智也慢慢回笼。万宁想不明白，杨颂为什么，仅仅因为一点点愧疚就能做到好像他们中间没有隔着没联系的那么多年。
　　就跟一点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不想联系他。

　　他这几年，一直避免自己陷入这种难以自持的极端情绪。
　　却在距离杨颂很近之后，总是陷入失控危机。

　　杨颂家窗帘遮光性很好，万宁醒来的时候只有很微弱的光线，看了眼手机才发现已经十点多了。
　　万宁双臂撑着坐起来，垂着头不想睁开眼。

　　杨颂推门进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万宁。
　　瘦削的青年穿着他宽大的睡衣，一边领口耷拉到肩膀处，露出大块雪白的肌肤，锁骨，和圆润的肩头。
　　万宁的头发睡得有点乱，几缕头发翘起，看起来不像大学老师，更像个高中生，就像杨颂记忆中的样子。
　　“万宁”。
　　青年听到他的声音，缓缓抬头看他，只睁着一只眼睛，打量了他一眼，又像被地心引力吸附，垂下头去。
　　杨颂忍不住笑意，他从前是走读生，没见过这样的万宁，也不知道原来这小学霸睡醒是这样子的。

　　万宁却突然清醒了一样抬起来头，眼睛圆溜溜的，转了几下，“杨颂”，声音还是刚睡醒时的含糊不清。
　　他转身去摸自己的眼镜，戴上之后意识终于清明。发现杨颂环着双臂，脸上揶揄的笑和自己的窘态之后，脸色赧红。
　　“醒了？我拉窗帘了”。
　　万宁点点头，他便大步跨到窗边。

　　光线射进来的那一瞬间，万宁下意识挡住了眼睛，顺着手的间隙看到站在阳光下的杨颂，心跳突然加速。
　　“你还挺能睡”，杨颂打趣他，“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

　　临近中午，杨颂没让他吃太多，只留了鸡蛋和牛奶。
　　杨颂靠在沙发上打开电视，随便调了个台听背景声，“你跟学校请假了吗？”
　　万宁咽下最后一口蛋黄，喝了口牛奶顺下去，才回答他，“周一请，我想看看明天能不能好点，能走的话我就不请假了”。
　　“你这好不了，至少得半个月”，说完又顿了顿，“不然挂几天水，好得快点”。
　　“好”。

　　万宁吃完后，没有坐轮椅，而是一只脚发力，另一只虚虚地点在地面上，一瘸一拐地走到沙发处，坐在杨颂面前。
　　“杨颂，我能洗澡吗？”
　　“你这不方便洗，难受的话，用湿毛巾擦擦”，杨颂顺手揉了把他手感很软的头发，把早上梳通顺的头发揉得又翘起来几缕，心情很好的样子，“等下要不要去你家拿点换洗的衣物，还有你工作的东西？”
　　万宁点点头说“好”。
　　“你怎么这么听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