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钉》安池

11、巫卫巫侍，移魂换魄

　　“客官，漫漫风雪夜，前路莫行啊。”快，极快，电光火石间，阳昤毫无察觉，便有一双寒凝似冰的纤手攀到了他的左肩上。
　　阳昤被吓得浑身不住一个激灵，想挣脱开来却又一动不能动，整个身体僵在原地就像是被那双手给冻住了一般，“装神弄鬼的人就是你？”
　　“装神弄鬼？”寒手主人的声音也冷彻入骨，直颤心脾，“可奴家既不是神也不是鬼。”
　　阳昤表面淡然，背地里仍在暗暗使劲，“哦，那你是个什么东西？”

　　女子凄凄惨惨道：“客官，行至风雪楼便止步吧，十里之外，不是你们该去的地方。”
　　你们？听她言下之意，归舟他们三人果真也在此处。
　　拖延了一阵，此刻阳昤已经偷偷解开了束缚，可他仍装作自己还被禁锢着，沉声问道：“此前还有三个人来过这里？”
　　女子一顿，道：“难道，他们三人是客官的同伴？”
　　同伴？不，他们是远远比同伴要重要得多的多的人。

　　忽地，一道血光自阳昤肩头闪过，女子凄厉地尖叫一声，惊惧万分地松开了擒着阳昤的手。
　　那只手正在渐渐融化，就像冰块一般，女子面色惶惶，强压着不安道：“你，你是巫族的人？”
　　“巫族？”阳昤掸了掸肩头的冰屑，冷冷道：“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少。”

　　话音方落，阳昤便冲那女子疾驰而去，只一瞬，便在其额心点了一道符咒，“如今，你已是我的巫侍，我一句话便可要了你的命。”
　　女子神情狰狞起来，大怒道：“你！你敢威胁我！”
　　“威胁？”阳昤瞬身回到原地，淡淡道：“不信，你可以试试看啊。”

　　良久，楼里静得出奇，阳昤的声音震耳欲聋，“还不放了他们？！”
　　她既知道巫族，便知道巫族的可怕之处，传说中，妖魔鬼怪一旦沦为巫侍，便一言一行不得反抗巫主，如若不然，巫主一声令下，巫侍就只能落得个灰飞烟灭永绝于世的下场。
　　“嗯？”阳昤横眉怒目，连上的肃然之气更重了，他真的不是在与她玩笑。
　　女子看出今日自己是栽在这人手里里，当下怒不敢言，雪白长袖一挥，方才还在不断淌水的梁柱上便缓缓现出了三人的身影。

　　阳昤一个箭步上前，“月峦，云岫，归舟。”
　　女子冷眼看着，口中还不断嘟嘟囔囔地说着些咒骂的话。
　　阳昤将三人聚到一处，仔细检查了半天，他三人浑身冷得跟冰块一样，说是千年寒铁也不为过。

　　“怎么还不醒……”阳昤一刻不停地为他三人输送着真气，可三人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未果，阳昤眸光一凝，面露杀气道：“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女子被吓得往后连连退了一大截，弱声道：“你怎么不说是他们对我做了什么，我本来也没惹他们。”
　　话音一落，一面光镜便落在了二人眼前，镜中是月峦离开后发生的事情。

　　时间回到月峦离开不久。
　　云岫还未跑远，归舟跟得紧，一下就追了上去，可月峦却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一溜烟的功夫就全然没了踪影。
　　归舟走上前来，问道：“云兄弟，找到月峦姑娘了吗？”
　　云岫见来人是归舟，显然是小小地失落了一下，“没有，那丫头怕是用了疾行术，跑不见了。”

　　归舟拍了拍云岫的肩头，宽慰道：“月峦姑娘聪颖机敏本领高强，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别人是欺负不到她头上的。”
　　“嗯。”云岫虽然点头应承着，但他心里最清楚，以月峦的修为，说是比上不足比下不余也不为过，万一真碰到什么厉害的东西，她一定招架不住的。
　　二人又找了好一阵子，还是不见半点月峦的踪影。

　　天黑黑，过千墩。
　　夜半归家莫出声。
　　若答应，寻你去。
　　呜呼呜呼吃人心。

　　忽然，一阵离奇古怪的歌声倏地划破了长夜。那歌声诡异哀怨，直让人毛发皆悚。
　　云岫禁不住咽了口唾沫，悄悄问道：“归舟公子，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听见了。”归舟点了点头，道：“是歌声。”

　　天黑黑，过千墩。
　　夜半归家莫出声。
　　若答应，寻你去。
　　呜呼呜呼吃人心。

　　那歌声源源不绝，仿佛带着一股魔力，一阵一阵地直往二人脑仁里钻。
　　眼下这种情况，想也不用多想，他们定是遇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云岫听得头疼不已，拼命捂起了耳朵，“……”
　　归舟本来也是觉得不适的，可奇怪的是，他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将那歌声带来的不适给渐渐压制了下来，只是难受了那么一会，便再没觉得有什么痛苦的地方。

　　“云岫—”归舟刚要开口，就又有一阵刺耳尖锐的笑声朝二人袭了进来。
　　“嘻嘻嘻嘻嘻嘻嘻……”
　　“嘻嘻嘻嘻嘻嘻嘻……”
　　云岫再也忍不住了，抱头蹲身坐到了地上。

　　归舟见状，立马问道：“云岫，你怎么了？”
　　“头疼，我的头好疼啊！”归舟脸色惨白，额上已经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可归舟还是没事，他确定他的身体能抵御这泛泛魔音。
　　“……巫咸枝。”是因为巫咸枝，如今他的这幅身不正是巫咸枝的一部分。

　　归舟有样学样，回想起那日阳昤救他的情景，替云岫渡起了气。
　　只见云岫紫光绕体，不一会，紧绷的脸便放松了下来，“归舟公子，我好多了，多谢。”
　　归舟笑着摇了摇头，没曾想还让他赌对了。

　　笑声又继续了一会，见二人再无反应，便戛然而止了。其后一道白光闪过，一座巍峨风雪楼，赫然出现在了二人眼前。
　　“……”二人面面相觑，还未说话，远处便传来了吵吵闹闹的声音。
　　是两个女人吵闹的声音，其中一人应是月峦。

　　“你说什么？有胆再说一遍！”是月峦的声音。
　　另一女子道：“有什么不敢说的，下九流的巫师本就该死绝了才好！”
　　月峦摔了桌上的碗，怒道：“哼，亏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好人，请我吃面，原来，你就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长舌妇。”

　　女子气道：“哈，我是长舌妇？你去问问其他精怪，谁不知道巫族是个什么腌臜东西，他们迫害异类供其驱策，移魂借魄篡改寿数，不都是明摆着的事实吗？”
　　要说驱策异类，月峦还不能反驳一二，可要说移魂借魄篡改寿数，月峦就无论如何也不能认同了，“你胡说！什么移魂借魄，我们巫族子弟从来不做这种缺德的事！”

　　“巫族子弟，你竟是巫族？”女子显然是有点慌了，先前，她见她一个小姑娘在这荒郊野外嚎啕大哭，生了怜悯之心，便邀她进了楼，如今，倒是引狼入室了。
　　月峦道；“怎么，不像吗？”
　　在她看来，月峦还真不像是巫族子弟，这小姑娘长得天真烂漫，身上也感受不到什么强有力的修为。

　　月峦还在疑惑的看着她，那女子便攻了过来，“巫族人，纳命来。”
　　“什么？”月峦不禁吓了一跳，方才她们还在这好好说话呢，她邀她进楼，请她吃热乎乎的汤面。若不是后来提到巫族，意见有了分歧，她们可以说是相谈甚欢啊。
　　女子攻势凌厉，一招一式毫不留情，“要不是你们，要不是你们巫族人，小磊，小磊他就不会死！”
　　“小磊？什么小磊？”月峦接得吃力，这人修为明显在她之上。

　　眼见下一招，月峦就要吃亏了，楼外二人说时迟那时快，刚好赶了进来。
　　云岫挡到月峦身前，生生吃了一击。
　　月峦大叫一声，“云岫！”
　　女子看着二人，道：“你还有帮手？”
　　说是帮手，归舟还算不上，他现下也才方琢磨会如何运用巫咸枝的灵气。可眼前他们兄妹二人有难，归舟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去。

　　归舟与那女子一来一回有模有样地打了几回合，奇怪，他是会武功的，而且是极好的内家功夫。
　　“你敢伤云岫，我要你的命！”方才要说月峦还念着那女子对她的好，现下，便已完全失去理智了。她与云岫生来无父无母，二人即是一体，在他们眼中，对方甚至比自己更为重要。
　　女子大笑道：“好，小磊的仇，就由你们来偿吧！”

　　霎时间，天地变色，整座楼宇变成一副纯白景象，棚顶是雪，梁柱是冰，而女子的眼角眉梢也染上了雪意。
　　月峦道：“雪妖，是雪妖。”
　　天时地利人和，此时此地，雪妖之力已不是他三人能应付的了。
　　话音刚落，三人便被这满室的暴雪裹挟冻到了梁柱之内。
　　风雪歇，风雪楼又变成了一副平静的模样。

　　“……”阳昤沉默不语，半晌道：“还不解了他们身上的法术？”他看得出来，雪女本有杀他三人的本事，可终究只是泄愤未起杀心。
　　雪女飞了阳昤一个白眼，纤手一挥，众人便缓缓睁开了眼。

　　“阳昤？”先是归舟睁开了眼。
　　“是我。”阳昤看着归舟显然手有点没底气，方才如果他听归舟的话，也不会闹上这么一出。

　　月峦一醒，便不住地咳嗽起来，“咳咳咳……”
　　阳昤赶紧凑上前去，急忙道：“月峦，你还好吧。”
　　“……”月峦一睁眼便看到阳昤，不知是气还是喜，哇地一声就扑到阳昤怀里又哭又打起来，“昤哥哥，我讨厌你，讨厌你。”
　　“是昤哥哥不对，昤哥哥不该把气撒到你身上。”打吧，任她打吧，本就是他不对，他该受着。

　　云岫在一旁喊了一声，“昤哥。”
　　阳昤张开左臂，云岫也靠了过来。
　　看着眼前的一幕，归舟竟莫名地觉得有些欣慰，曾几何时仿佛这种画面他也是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