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钉》安池

12、阳春白雪，何谓千墩

　　“昤哥哥！”忽地，月峦高声惊叫着站了起来。
　　阳昤被她吓了一跳，起身问道：“怎么了？大呼小叫的。”
　　月峦指着一旁的女子，手指颤抖道：“雪、雪妖，她是雪妖！”

　　“哼。”雪女冷哼一声，转身背向了众人。
　　阳昤颔首道：“我知道啊。”
　　“阳昤？”归舟刚要问些什么，云岫跟着叫了一声，“昤哥。”
　　阳昤摆了摆脑袋，道：“别担心。”

　　只听阳昤口中念念有词，随着阵阵咒音，雪女周身渐渐浮现出一道道血色咒文来。
　　是束灵符，月峦与云岫都认得。月峦眨巴着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巫侍？昤哥哥，你收她做巫侍了？”
　　“……”雪女感应到强大的咒力，根本动弹不得，只能恨恨得咬紧牙关。

　　归舟问道：“巫侍？什么是巫侍啊？”
　　这个话题，阳昤显然还不想与归舟多说，他抿嘴笑了笑，显得极为敷衍，“没什么，往后再告诉你。”
　　“……”归舟哪里是看不懂脸色的人，他不愿说，他便不问罢。

　　眼下雪女忽地成了阳昤的巫侍，月峦也不能再把她怎么样了。只见她对气呼呼地指着雪女道：“你，先前的话还没说完呢。”
　　指着她说，这话显然是冲着她来的，可她却不记得她们还有什么没说完的话。雪女好笑道：“我与你好像无话可说吧。”

　　现下又莫名起了一股子火药味，女人吵架，男人头疼。云岫赶紧拉过月峦，道：“月峦，你们之间的事就算了吧，如今再怎样她也是昤哥的巫侍了。”
　　“哎呀，我不是要找她麻烦”月峦挣开了云岫，转头就对雪女说道：“小磊，你之前说的小磊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说小磊还好，一说小磊，雪女便很不打一处来。此刻她妖气大涨，目光凶戾，分明是又要动手的模样，“……”
　　阳昤见势头不对，一声言灵咒下，“说！”
　　“……”话中蕴含的霸道之力，竟连归舟都震撼了一下。

　　身为巫侍，巫主的命令根本不得违抗，即便她再不情愿，因这禁锢，也不得不开口，“小磊，是我的朋友，他是千墩县人。”
　　“千墩县。”这个名字归舟仿佛耳熟的很。
　　阳昤闻声看向归舟，疑惑道：“怎么？你知道这个地方？”

　　归舟点了点头，道：“嗯，曾经还是鬼火的时候去过，算是个好地方，但也有点古怪。”
　　月峦好奇道：“古怪？”
　　“……”鬼火，云岫在意的显然是归舟言语中无意透露的东西。

　　归舟慢条斯理道：“千墩县虽不大，但也算热闹繁华，可这热闹往往是夜里，白天里根本见不到什么人。”
　　“夜里，白天……”阳昤喃喃自语着，像在思考着什么。

　　莫名其妙，前言不搭后语，这与小磊好像没什么关系。月峦想也没想，又转头问向雪女，“那小磊究竟出了什么事呢？”
　　“小磊……”话音刚落，雪女便陷入了回忆。

　　时值冬日，千墩县外漫漫白雪接着天边连成了一片，而长河也结起了厚厚的冰层。冰层之上有不乏有人嬉笑打闹，这处一个雪人，那处一座冰雕，景象着实是有趣。
　　在人群远处，一位衣衫单薄的女子，隔岸看着那些嬉笑打闹的人，不甚理解，“雪，有那么好玩吗？”

　　一个对着雪人的小男孩不经意间注意到了岸边的女子，扔下手里的雪球，朝她跑了过来。只见他小脸冻得通红，一双手因为玩雪也冻得红红的，“姐姐，你不冷吗？”
　　这小男孩难道能看见她？

　　“你是在同我说话？”女子试探的和他说起了话。
　　小男孩点点头，道：“嗯。”
　　女子浅浅一笑，饶有兴味，“哪里来的小屁孩，胆子大得很，居然也不怕我。”

　　小男孩不解道：“怕你？为什么要怕你啊？姐姐你生得那么好看，像仙女一样。”
　　如此直话直说倒是让她哑口无言了，她愣了一会，不等小男孩再说话，便一溜烟跑开了。

　　又是一天，残雪已融，河边已经没什么人玩耍了。
　　女子不知为何有来到了这，也许她还想再见一见那个男孩。
　　果然，男孩今天又来了。

　　男孩仿佛是特意来找她一般，手里小心翼翼地拿着什么东西，“姐姐，你果然在这，给。”
　　女子问道：“送给我的？”
　　“这是……”是一件尺寸不太合适的衣裳。

　　小男孩害羞地错了搓鼻子，“这是我姐姐的衣裳，虽然不大好看，但是很暖和。”原来，他还在担心她冷不冷。可他不知道，身为雪妖，她是不怕冷的。
　　后来，在他们的对话中，女子知道小男孩的姐姐已经去世很久了，而他在见她第一眼起，便觉得她像极了自己的姐姐。

　　“我叫雪媚，小屁孩，你叫什么名字？”这是雪女第一次主动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人类。
　　小男孩脸上的冻伤还未消，红扑扑的，“小磊，我叫小磊，三个石头的磊。”
　　“小磊。”雪媚默默念着这个名字，这是她记住的第一个人类名字。

　　此后没过几日，他们便会在这河边相会，互相说说自己的见闻，聊聊有趣的故事，那段日子，是雪媚活得最有滋味的一段日子。
　　人类的岁月总是如此短暂，当小磊一天天长大，而雪媚还是那个模样的时候，小磊便知道，自己是真的遇到仙女了，可无论小磊长多大，他还是习惯叫她姐姐。

　　这一日，小磊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姐姐，小磊可能陪不了你多久了。”
　　“什么？”如今小磊不过二十出头，就算人类寿命短暂，也不会如此啊。
　　小磊摇了摇头，笑道：“我是说，我好想一直陪着你。”

　　这个故事，让大家都听得入迷了。
　　故事说到一半停了下来，月峦像是痒痒挠了一下就停手一般难受，急忙道：“后来呢？后来怎样了？”
　　雪媚道：“后来，小磊就不见了。”

　　月峦、云岫异口同声道：“不见了？”
　　归舟问道：“他说陪不了姑娘多久，可是还有别的意思？”
　　“……若我那时再多问一句。”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阳昤皱着眉，始终一言未发。

　　楼中安静了半晌，雪媚看了众人一眼，问道：“你们知道千墩县为何叫这个名字吗？”
　　云岫道：“千墩？”
　　“千人千墩，千墩县长河的每一个石柱下面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月峦惊得张大了嘴，“什么？！”

　　雪媚嗤笑一声，蔑视道：“镇魂术，你们不是最熟悉不过的吗？”
　　“……”镇魂术，阳昤再清楚不过，他身上的术法就是镇魂术中最为恶毒的一种。

　　“阳昤。”归舟一瞬间就察觉到了阳昤周身的愠怒，他虽在极力隐忍，但他还是能感受得到。他伸手过去抚了抚阳昤的后背，让他气顺些。
　　阳昤感受到后背的一阵暖意，心头怒火渐渐压了下来，他可不能再在月峦、云岫面前失态了。

　　雪媚道：“我不是不知道千墩县里有巫族的人，可我惹不起他们，只要他们不伤害小磊，我也不会出手。可是，后来千墩县里巫族的人越来越多，连河的那一边我也不能踏足了。只有那千墩桥，我能感觉到与从前大不相同，那每一个桥墩下面都镇压着一个恶灵。小磊消失了，千墩桥变了，我虽不确定他是不是还活着，但我敢肯定，他的消失一定与巫族脱不了干系。”

　　那一日，雪后初晴，她因感受到巫族之力，来到千墩县长河附近。也是那一日，她认识了他，百年孤寂岁月中，一抹妆点她雪白世界的红霞。
　　听了雪媚的一番话，阳昤斩钉截铁道：“天一亮，我们就去千墩县。”

　　归舟问道：“你真的要去千墩县？”阳昤虽然什么都不告诉他，但他隐约却能感觉到，雪媚口中的镇魂术与阳昤有极大的关系。
　　“……”阳昤坚定地看向归舟，他是非去不可的。
　　归舟知道其意已决，颔首道：“好，我陪你一起去。”

　　月峦道：“昤哥哥，我也要去。”
　　“还有我呢。”云岫生怕他们落下了他，在一旁举着手。
　　阳昤伸手一挥，一脸决绝，“你们两个赶紧回去，不要再胡闹了。”

　　月峦大声道：“胡闹？我们什么时候胡闹了？”
　　云岫应和道：“是啊，昤哥，我们不能就这么回去的，我们答应过……要贴身保护你的。”
　　“呵。”阳昤不禁笑了一声，道：“月峦，云岫，你们觉得是你们两个在保护我呢，还是我在保护你们两个啊？”

　　“咳。”归舟也忍俊不禁地咳了一声。
　　雪媚看着他们四个人，倒觉得他们不像是巫族的人，“……”
　　月峦、云岫异口同声道：“可是……”

　　阳昤故意皱着眉，佯装怒道：“好了，我让你们回去就回去，除了保护我，你们可还有别的任务呢。”
　　二人疑惑道：“别的任务？”
　　阳昤点了点头，道：“回去，帮我盯着分家的人，你们就是我的眼睛。”
　　月峦、云岫面面相觑，“……”

　　阳昤继续道：“尤其是我那个好叔父，知道吗？”
　　月峦、云岫二人似乎是懂了，点头道：“明白。”
　　如今，阳昤的叔父正是炀家当代家主，巫族众人的统领，而整个巫族的行动，都绝脱不开他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