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陌青桑缕魂香》花言乔语

41、第三十九章 竞争

　　她忽感绝望，“噗通”一声，双膝着地。
　　她从他身上滑下去，颓然坐到冰冷冷的地上。
　　不着寸缕的女人坐在冰冷的地上，寒气容易让这朵娇艳迅速枯萎。
　　他不想让她这么快凋谢，心生恻隐，俯身，将她拉起来。
　　但他已不可避免的触摸到了那具诱人的、青春的、带着芳香的胴体。
　　不知不觉之中，他的手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变长了。
　　她敏感的感受到了他的变化，娇喘一声，“你不怕了——？”
　　他似乎改变了主意，嘴角一曲，“我当然不怕，朕是天下之主。他的一切都是我的，包括女人。”
　　她不高兴了，嗲声道：“我可不是他的女人！”
　　他轻嘲，“即使经过刚才的激情澎湃，也不是？”
　　“我本来就是你的，是我母后将我献给你的。”
　　“本来是我的，可我现在已将你给了他，你便是她的。”
　　她冷笑，“这么说，你是一个胆小鬼，别人的女人，你不敢动？”
　　他知道她在激将自己，眉头一拧，口中却道：“从来没有我不敢动的女人！”
　　说着，他轻轻将她横抱了起来。
　　虽是轻轻，却是牢牢。
　　他宽肩细腰，居高临下，头顶一颗如霜龙珠，明亮别致。
　　她被侧身放倒，她那娟秀十足的兰花指也被狠狠钳制。
　　她的两臂被扣成环状，曲及脑后。
　　好不容易挨到狂风暴雨停住，她才极力支撑起疲惫的自己，想听他开出的条件。
　　他却一言不发，连瞧都没瞧她一眼，便踱着方步，挺着高贵的头颅，走了出去。
　　只留下呆呆的她，跟那具冰冷的尸体。
　　她没等来唐王的条件，却等来了更多的惨烈。
　　唐王将她送到了雄武教坊营，让她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乐妓。
　　她很快发现，这里跟金川女国大相径庭，除了她自己身处的教坊，这里到处都是男人。
　　那些有着虎背熊腰，浑身腱子肉的男人总是对她虎视眈眈。
　　绵延的营地，剽悍的男人，疯狂的永不停歇的在她身上翻来覆去。
　　滴滴晶莹从她眼角滑落，她想起了故国。
　　春风化雨，柔情似梦，都成了她对金川女国，对蕊珠河畔最美好的回忆。
　　她又想起了自己的那份所谓的“周密”计划，不禁流下了痛苦的泪水。
　　天意难测，计划再周密，她也不可能再继续执行下去了。

　　碧绿的琉璃瓦，艳红的听雨轩。
　　一男一女坐在一方黄橙橙的小桌前，专心听雨。
　　急暴的雨点伴随着闪闪的霹雳，自天而落，噼里啪啦的打在密密的瓦片之上。
　　女人后方是唐加仁，他已改穿窄袖窄裤的胡服，神色恭敬的侍立一侧。
　　他深刻的知道，面前的两人在谈话的时候，自己莫要插嘴。
　　“你觉得我这样处理，对不对？”唐王望着远方迷蒙的苍穹，悠然问。
　　“既然将她给了你，她就是你的，你想怎么处理，我不想过多置评。”她淡淡道。
　　他对她的答复很满意，脸上带了笑容，“那你是否对我应有所交代了？”
　　她转了转神采日显的双目，陷入了沉思。
　　唐王又追问了一遍，脸上依旧带着微笑。
　　她不做声，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理，她的双眸已能模模糊糊的视物了。
　　良久，她望着天上不停掉落的雨珠，严正道：“金川女国跟东唐世代通好，唐朝男子与西川女人嫁娶自由，金川女国保护丝路上的唐人安全，这几项，我可以答应，至于其他的，我不能答应。”
　　唐王神色一凛，笑容立即消失了，“该答应的不答应，不该答应的却都答应了。”
　　康宁宁知道得罪唐王的后果，但依然面不改色，“我只答应我能答应的，不能答应的，只能不答应。”
　　唐王看着她，目中充满了沮丧，“在西川女国驻扎东唐军队，保护丝路安全，于你于我于胡商，多方受益，何必固执呢？”
　　“我不想固执，但他却很固执。”
　　说着，康宁宁指了指唐加仁。
　　唐王微惊：“哦？”
　　她缓缓道：“他曾告诉过我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自己的事情一定要自己说了算！”
　　她说的斩钉截铁，不容否定。
　　唐王缓缓合起眼，“有时候，寄希望于他人，也是一个折中方案，毕竟有些事情亲自管理起来不仅费时也费力气。”
　　“我已决定做一名合格的王者。”康宁宁昂首挺胸，自信道。
　　唐王看了眼唐加仁，“啪嗒——”，扔掉手中那枚把玩的棋子，起身，“既然他叫唐加仁，也算是唐家人，那便如此吧。”
　　对话氛围虽然不很愉快，但好在仍是祥和一片。

　　宫廷御医的手段的确高明，康宁宁的眼睛逐渐变好，她的眼神之中也慢慢恢复了往日的光彩，但她仍坚持说自己看不见任何东西。
　　她最近童心大起，她决心暗中观察一下那个可爱的小男孩。
　　绣帘低垂，梳妆台前，唐加仁望着她那忽闪忽闪的眼眸，莫名心醉了。
　　如同喝了陈年的女儿红，他已醉的站立不稳，只能斜靠在旁边的梁柱上。
　　瞧见他的憨态，她心里乐极了。
　　轻轻地，她往脸上扑着香气馥郁的腮红。
　　他却在背后，轻轻的笑了。
　　他笑的很好看，特别是嘴角那弯充满了怜爱的弧线。
　　她从镜中完完整整的瞥见了他的傻笑，再也忍耐不住，柔情的瞪他一眼，薄嗔：“你在看什么？”
　　他立即站直了身，痴痴地望着她，“你怎知道我在看？”
　　她目中带着欣喜，“你不动，也不说话，当然是在看。”
　　他身子僵了一下，“也许我在闭着眼睛想事情。”
　　她嗤笑，“你闭着眼睛就不是你了。”
　　他的眼睛发亮了，“你怎么如此笃定？”
　　康宁宁对着菱花镜，往耳上挂了一颗大大的明珠耳钉，嫣然道：“我就能感觉得到。”
　　他半信半疑，“你能感觉的到？”
　　“当然，我也能感觉的到。”一个强有力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话音一落，唐王款步进来了。
　　她慢慢地站了起来，袅娜着见礼。
　　唐王微笑着，脸上似罩着淡淡的微光。
　　他是抱着目的来的，其中一个很重要的目的便是她。
　　那双美丽的眼睛重新焕发光彩后，他发现她越来越有韵味了。
　　加之膳食合理，营养充足，她整个人也变得珠圆玉润起来。
　　而珠圆玉润，便是东唐美人的唯一标准。
　　她原本就有无人可及的宫廷气度，自然而然的，唐王便觉得康宁宁比朱飞燕更美了。
　　更要命的是，他发现她除了美，还有一种成熟的妩媚，最近每次见到她，他的心便不由得怦然而动。
　　他端坐下来，认真的看着她，“你的眼眸很明亮，我很喜欢，我如果告诉你，我对你的提议后悔了，你将怎么办？”
　　她已倒好了茶，轻轻的啜着，故作不解道：“陛下后悔什么？”
　　“我想坚持之前的联姻。”
　　他说的坦诚而直白。
　　她的脸瞬间有些发烫，唐王坚持之前的联姻，那将意味着他仍要迎娶她。
　　她的心颤了颤。
　　唐王玉面郎君，成熟稳重，身姿挺拔，浑身上下都带着极致的魅惑，没有哪个女人不为之动心。
　　她的眼中开始升腾起一缕缕的薄雾，她的一颗心似乎也要被雾气淹没。
　　忽的，一声轻咳，那氤氲的雾气消散的一干二净。
　　她寻声望去，却望见了在一旁肃容而立的唐加仁。
　　她心中忽的一痛，断然道：“既然我将女儿给了你，想你必然会善待她。东唐是礼仪之邦，断然没有毁约的道理。”
　　“礼仪”二字极为含蓄，既然讲礼，唐王断然不会将眼前的丈母娘也娶回家的。
　　否则，岂非有悖伦常？
　　果然，唐王脸色有些阴郁，板着脸道：“既然如此，那我又突然对此事不后悔了。但我却对另一件事反悔了。”
　　她的心莫名一跳，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反悔什么？”
　　“当然是放你回去的事情。”
　　“为什么会反悔？”
　　“东唐物华天宝，在这里颐养天年想必是一件极为快乐的事。”
　　“你想将我和飞燕两个都留下？”
　　唐王不自觉的直了直身子，专横道：“是的，我想让你们都留下。”
　　“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你折磨我的女儿？”
　　他淡淡道：“那是她自找的，更何况，她根本就不是你的女儿。”
　　康宁宁险些失声惊呼，“你竟然知道？”
　　“我当然知道，而且，我会源源不断的知道。”
　　她蹙眉，质问：“你在西川女国安插了奸细？那个人是谁？”
　　“既然是奸细，那我肯定不会告诉你。”
　　“我也肯定不会留下。”
　　“我如果非要你留下呢？”
　　“或许两国马上就会开战。”
　　他嘴角带着讽意，“你认为你的子民会为了你而向东唐开战？为了一个曾经不顾他们死活的女皇？”
　　康宁宁瞪着眼，不吭声，她的确无法反驳。
　　反倒是唐加仁，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插嘴道：“金川女国多的是死忠之士，她们毫不畏惧。”
　　唐王笑道：“死忠之士，忠于谁？”
　　“忠于康宁宁女皇。”
　　唐王冷哼一声，“忠于她的很少，为她死的也更少，不要忘了，连她最信赖的司仪都背叛了她。”
　　康宁宁气堵心田，手指开始轻颤。
　　唐加仁挺胸，朗声道：“不管她们如何做，但至少有个人是绝对忠诚的。”
　　唐王斜他一眼，“你说的是你？”
　　“当然是我！”唐加仁说的掷地有声。
　　“你确定是忠于康宁宁女皇？”
　　唐加仁慷慨道：“是的，而且是无条件，随时随地的忠诚于她！”
　　“我看不对，你是忠于她这个人，她这个女人！”
　　“她就是康宁宁女皇，而康宁宁女皇就是她，她跟康宁宁女皇都是同一个女人！”
　　唐王摇着头，“我却不这么认为！”
　　唐加仁微感诧异，“你有别的看法？”
　　“大多数人效忠是因为忠义之心而你却不是。”
　　“你认为我不是？”
　　“你是忠于对她的爱，你对她怀着满满的爱恋！”
　　唐加仁瞪大了双眼看着唐王，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冲动堵在喉间。
　　忽的，他脸红了，缓缓的低下了头，沉默了，他默认了唐王的说法。
　　不过他自始觉得，忠于爱情，忠于自己所爱的人，根本没有任何不妥。
　　唐王目光闪动，又开口了，“不要胡思乱想了，年轻人，你的爱也即将成为过去！”
　　唐加仁猛地抬头，“成为过去？”
　　“是的。”
　　“你要做什么？”
　　“我要横刀夺爱！”
　　唐王说的理直气壮而又豪气干云。
　　唐加仁和康宁宁立即瞪圆了眼。
　　唐加仁最先沉不住气，低声嘶吼，“你应该先问问我！”
　　“我已说过，你即将成为过去，况且，她对你——”
　　唐加仁立即打断他，“或许你应该问一问她！”
　　“她的意见不重要，在东唐，男人便是女人的天！”
　　唐加仁不觉攥紧了拳头，“但在西川，女人却是男人的天，她便是我的天！”
　　唐王好奇的打量着唐加仁，觉得眼前的年轻人又好气又好笑。
　　他盯了一会儿，忽的，他眼中放出杀机，沉声道：“你不要忘了，你姓唐，东唐的唐！”
　　“是，我姓唐。”
　　“你是唐人？”
　　“我是金川女国人，却生长在唐地。”
　　“那你应该了解东唐的礼仪风俗。”
　　“我的确了解，而且我也了解鲜卑族的风俗，而东唐却是从鲜卑脱胎而来。”
　　唐王抚掌道：“那就太好了，成长在唐地，那你就是我的子民，所以你应无条件服从于我！”
　　康宁宁早就听的心烦气躁了，叱道：“你们必须要听听我的意见！”
　　男人的战争，往往因女人而起，也必将因女人结束。
　　唐王看向康宁宁，面色稍柔，“你对这个小伙子怎么看？”
　　康宁宁站起来，走到唐加仁跟前，拉住他手，眼波流转，无限温柔道：“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康宁宁看着他，他也看着康宁宁，两情脉脉。
　　唐加仁发现她的眼睛会说话，说的是无比温柔的情话，他也紧紧握住她手，激动的声音发颤：“你能看得到了？”
　　唐王哂道：“亏你天天待在她身边，却不知她早就能看到了。”
　　唐加仁喜极而泣，拥她入怀，“我怎么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还没回答，唐王却带着醋意道：“你不知道是正常，你知道了却显得你不正常，而且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很多。”
　　唐加仁不服，“我还有什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是，你的死期就在今日！”
　　“他绝对不可以死！”康宁宁挡在唐加仁身前，大声道。
　　“为什么？”唐王怒道。
　　“如果他死，我也会死！”
　　唐王一怔，他没想到她的回答竟如此干脆，他更没想到，堂堂西川女皇竟看上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伙子。
　　沉默良久，他才道：“你真的是为了他？”
　　“是的，为了他！”
　　唐加仁的心都要碎了。
　　唐王一言不发，脸色却很难看，他默默的转身，迈着方步，出门去了。
　　屋里只剩下了他跟她两人。
　　此刻，他们深情的望着对方，满心都是为彼此献身的甜蜜。
　　他们深深领悟到了爱情的另一层真谛。
　　她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的上下跳动，他瞧的痴了，缓缓的低下头，向她眼睛上吻去。
　　她闭了眼，心中充满了期待。
　　恰在此时，忽听唐王在窗边道：“你们不要高兴的太早，康宁宁，我保证，你迟早会回到我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