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的倒影》唱魂

25、天样的蓝

　　雨，稀稀落落地下着。像一个寻找失散多年孩子的母亲，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默默落泪而不愿打破表面上的坚强嚎啕大哭。
　　洁澄枫一人走在沉默的大街，因为污染而不再纯净的雨水从白色的伞角滴落，隐隐画出灰黑的线条。不那么清脆的“滴答”声敲击着心门。
　　又是这样灰蒙蒙的天空。烦躁的雨滴，压抑的气息，一切的一切和十年前的那天那么的相似……

　　灰暗的天空中，黑云滚滚颤动，似乎预兆着接下来的大雨。自从两年前父亲死后，自己和哥哥已经很久没看见母亲如此温柔的笑容了。母亲是个坚强的女人，虽然过得辛苦，但是这两年她没喊过一声苦叫过一声累，更不会在两个儿子面前落泪。但是今天，她高兴地笑了，笑地很开心，很温柔，让兄弟两都深深地陷入母亲慈爱的海洋。
　　一家三口在公园玩得很愉快，接近傍晚十分才回到家。看着天空浮云流动，庆幸在下雨之前赶了回来。
　　“玩了一天也累了，先去洗个澡吧！”姜母温柔地说。
　　“哥，你先洗吧。”
　　“好吧！”拿着替换的衣物，姜骏燎走进浴室。
　　“晔，妈妈到隔壁店里去买点东西。洗完澡后乖乖地和哥哥把桌上的晚饭吃了，知道吗？”
　　“妈，你要去很久吗？”
　　“可能吧！因为妈妈要把下星期的生活必需品买回来，这样就会有更多时间来陪燎和晔呀！”
　　“晔知道了。”
　　“如果吃完饭妈妈还没回来，就和哥哥先睡知道吗？”
　　“恩。”乖乖地点头。
　　“乖~~~”摸了摸姜骏晔的头，虽留恋那柔软的触感，却在眼中泛过浓重的悲哀后毅然转身离去。
　　妈。不知为何，在看到那背影离去的瞬间竟有想哭的冲动。只是那时的姜骏晔还太小，一直以来也被母亲保护得太好，竟然感觉不出为什么那身影隐隐透出凄凉之感。
　　乖乖地喝着母亲临走前为自己倒的果汁，姜骏晔静静地等待着哥哥走出浴室。可是，心中的不安却越积越多，扩散得越来越广。那种感觉，是有生之年绝对不会想经历第二次的预感，可是此刻却如洪水猛兽般不断向自己袭来。第一次有这种感受的时候，是父亲死去的当天。
　　“妈！”急叫一声，姜骏晔连忙向门外跑去。果然看见一辆全黑宾士停在街口，而自己的母亲，正被两个高大的黑衣男子带上了车。
　　“妈妈不要走！”心急的姜骏晔急忙喊出口，可是已经晚了，他们都已经上了车，听不到自己微弱的叫喊了。
　　眼看车子已经启动，姜骏晔如着魔一般飞快地跑了出去，双眼紧紧地跟在车子后面。
　　车内——
　　“你家老板都已经办妥了吗？”姜母有些局促不安地问道。
　　“你放心。明天早上八点，孤儿院的人就会到你家接走你的孩子，他们会平安无事的。等到他们成年之后，孤儿院会把你留给他们的那笔钱给他们的。”左侧的男人答到。
　　只是，坐在车内的人都没有注意到，此刻，正有一个孩子在竭力追赶着，追赶着自己仅剩的幸福。
　　微微发白的唇因为主人的坚持而被咬得鲜血淋漓，汗珠流淌全身与逐渐开始滴落的雨点交错融合。沐浴在水中的小人儿仍然坚持着追逐，脑海中空茫一片，只有风声、雨声和机械的奔跑动作。
　　眼看距离越拉越远，体力也慢慢流逝，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模糊了姜骏晔的视线。脚下一滑便跌倒在地，努力地抬起头看向车子远去的背影，挣扎着爬起来，继续追。
　　在长长的大街上，姜骏晔仍死命地奔跑着。将力气化成两半，一半用在腿上，一半用在眼上。模模糊糊地看见车子右拐失去了影子，姜骏晔却仍是不肯放弃。好不容易跑到街头右转，在长街的另一头，黑色的车身向左开去。
　　失去了吗？连仅剩的母爱也要失去了吗？不！身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了，在情感上，自己是一个贫穷的人。不要！上天为什么连我仅有的母亲也要收回！
　　不知何时再次跌倒在积满水迹的路面，无力地张开四肢任天泪对这可怜贫乏的身体进行洗礼。
　　不行了，真的跑不动了，追了四条街之后迎来的终是空白吗？为什么用尽了全力却仍然不能留住心中小小的幸福？
　　爬起身，不管身上的衣服已经多脏，继续向黑车开过的地方行进。
　　本来，自己所住的地方就是平民区，追了这些路之后却是越跑越偏远，而跑时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来看路。此刻，姜骏晔茫然地站在一家废旧工厂前，失去了方向。
　　偶然间，伴随着点点雨声，细细地钢琴声传入耳畔。那琴声婉转悠扬、飘渺动听，仔细品位，竟然像是虔诚的信徒在向上帝祷告。
　　寻着音符越走越近，最终站在一间类似仓库的地方门口。由于下雨的缘故天空阴沉灰暗，而房间里也没有亮起半点灯光。也因此，看不清此时端坐在老旧钢琴前瘦小身影的面孔。
　　一时之间，姜骏晔就愣愣地站在一旁既不愿打扰那人弹琴，也不知道该往哪走。
　　“你怎么会在这里？”
　　清亮的嗓音传来，吓了正专心思考的姜骏晔一跳。“我，我是追我妈妈出来的，可是跟丢了。我，迷路了。”
　　黑色身影转过身面对门口，“你……”还未说完走廊里就传来了脚步声。“快进来！”
　　“啊？”姜骏晔一时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来意。
　　“快进来！要是被他们发现你在这里，你就死定了。”
　　“哦！”急急忙忙跑进房间，姜骏晔被弹琴人一把拖到桌后躲藏。
　　一下子进入暗房的眼睛无法适应而分辨不清周围的环境，只能任黑影拖拉。
　　“等一下不要出声，找到间隙就快走，不要让别人发现。出门后向右转。知道了吗？”
　　黑暗中，姜骏晔呆呆地听着黑影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看不清的脸，却总觉得这样的人应该有双天样的蓝眸。
　　“如果拼尽全力，还是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该怎么办？”木讷的说出此刻的感受，姜骏晔也不明白为什么想要眼前人的意见。
　　“永远有一滴水，比太阳更持久，除非太阳的上升被摇撼。”黑影的手上突然多出一样东西，“今天之后，我不再需要它了，希望它能帮助你。”
　　姜骏晔看着无意中接过的东西，一条白色十字架项链。这……还没来得及说出任何话语，门外已经传来陌生的男音。
　　“你怎么还在这里？大家都已经开始准备了，再过三十分钟就要离开了。走吧！”
　　“是。”黑色的身影跟随大汉离开了房间。

　　不知不觉间，洁澄枫从往事的追忆中闪过神来竟然发现自己站在聂悠扬他们所住的小区附近。是潜意识吗？自然地握上这些年来胸口从未离身的十字架。那个人的气息，冷冽，清幽，只有在见到聂悠扬的时候才有这种感觉。是你吗……
　　雨水仍然滴答滴答地响个不停，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逐渐走近。是，甄浕孑。
　　甄浕孑走在通向别墅的佯长小径的时候略顿了一下，让他犹豫的原因，就是此刻躺在小径中央的人。他看起来似乎正在发烧，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竟然昏倒在这里。不过，甄浕孑可不是慈善事业的代名词。当下，甄浕孑举步，饶过了倒在地上的人，没有表情的脸上，眼神丝毫没有闪烁。
　　“就这么不管他吗？”洁澄枫有些惊愕甄浕孑的做法，在他背后说道。
　　“一个杀手，需要同情心作什么？”没有转身，甄浕孑冷漠地说道。
　　“杀手也不一定全是冷血无情的。”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洁澄枫又道：“也许，你真的是这样。”
　　知道洁澄枫肯定是想起自己在学校残杀72人的经历，心中冷笑。洁澄枫，你还是太天真了，良知这种东西我早就没有了。“完整的人性中不存在真正的洁白，我们只有具备了善恶的知觉，才能理解维纳斯的美。”
　　“……”洁澄枫沉默无语。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
　　“呜~~~不…要…不要丢下我……”昏迷在地的人儿也许是因为雨水长久的刺激开始无知觉的低喃。
　　身形微停，甄浕孑转过身，向地上的人看去。
　　在甄浕孑回首的那一瞬，洁澄枫惊异自己竟然在那黑色的眸子里看到一抹天样的蓝。

作者有话说

　　虽然考试还没结束，但还是发一章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