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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第二十章

      天色一亮,眼睛一睁,小尾巴潘淑还躺在姑姑床上就立刻把悟净叫到跟前,好一通嘱咐,让她马上去打听二叔身边一位姓方并行二的男子是个什么来头。
      悟净得令,小厮似地扎下去跪了一礼,跳起来蹦豆子一样窜出橘楼去哨探去了,姑侄俩则起床洗漱。睡了一晚,骑马后遗症愈加强烈,肋巴骨以下,膝盖骨以上,全都有点不听使唤的感觉,潘琳换好衣服走上几步,感觉脚底下踩不到底,腰腿上使不上力。
      潘淑坐在一边连连点头:“就是这样才对,姑姑,您平时走路的时候身子骨太硬朗,有点儿违和,得象这样走,绵软些,柔慢些,才风姿翩翩。”
      风姿翩翩地走下橘楼,照例去老太太身边儿一起吃早饭,刚出门,老太太那边的下人带着好几只食盒过来禀报,说老太太突然病了,让两位小姐在橘楼自用,不要过去了,那边请了太医过来诊病,有外人在,万一过了病气也不好。
      吃完饭,没事干,就在潘府的园子里头到处转悠,潘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姑姑,忘了问您的生辰是哪一天。”
      按照来之前和碧雯姑姑以及潘褒套好地话,潘琳的生日是在九月九,当然这一天也是阿珂的生日。潘淑一听兴奋起来:“还有两天就到了,姑姑怎么不早说,我得赶紧告诉祖母和我娘去,给姑姑好好操办一下,回府的第一个生日。啊呀!您是整十五了吧,该是及笄的日子了吧!完了完了,两天来得及准备吗?”
      潘淑雷厉风行,拎起裙子带着悟空就跑了,潘琳转过脸来问画筝:“及笄,都要做些什么?”
      在离宫里时她是宁王,当然不会学到这些闺中常识,太后太妃太嫔们好象就从来没有提及过这两个字,潘琳知道这是姑娘家年满十五周岁时的一种仪式,但仪式的流程是怎样,她要做什么说什么,全都一头雾水。
      画筝是潘家的家生子,落地就在豪门大户里,应该有这个见识。奈何潘氏一家人丁单薄,上一任行及笄礼的还是太后娘娘,她没赶上一见,下一任小女主潘淑才刚十四,差着一年,所以画筝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届时长辈们会给她送最漂亮的发簪和华美的冠服,结发而笄,可以许嫁,就是可以说人家订亲了。
      潘琳抬手摸摸脑袋上的钗簪,再来一些,不知道要往哪儿插,姑娘大了果然是很愁人,为什么说男尊女卑呢,可能的意思就是男人干脆利落,女人麻烦事儿太多。
      潘淑把这事告诉王夫人,再告诉老太太,老太太马上抱病开始操持起潘琳的及笄礼。昨夜潘褒的话吓坏了老人家,思虑过甚所以有疾,不管儿子的主意是对是错有没有用,眼前潘家内宅里最大的事,就是要好好地巴结好潘琳这个从天而降的庶女,要用最快的时间让潘琳彻底融入潘家,能和所有的潘家人产生骨肉之情。
      所以尽管只有短短两天时间,实在是不够干什么的,但是整个潘府从上到下从主到仆,都迅速全面地投入到了这场礼仪中来。早饭过后说的事,午饭之前所有的帖子就送出府门,遍洒进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尤其是有心与潘家结亲想要求娶潘琳的那几户,当即准备下厚礼,欣然应约。
      按理说潘府这样的人家里,有专门的教养嬷嬷伺侯年轻的小姐,监督着学规矩,可就是因为人丁不旺,原本可怜巴巴的就潘淑这么一朵花儿,管得太紧了舍不得,所以教养嬷嬷们在潘家吃了十几年的白饭。现在眼看及笄礼紧在眼前,这回来观礼的客人非富即贵,在她们面前露怯,丢的是潘家的脸。于是两位神情比较严肃的嬷嬷被派到橘楼来,盯着两位小姐突击练习,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潘淑睡个懒觉却赶了个早集,原本没她什么事,现在被拖累着一同学规矩,那份累,那份窝火,简直比南打掉了还很难。
      及笄礼上要给姑娘准备发簪与冠服。首饰好办,潘家巨富,府里那些老底子估计比起皇宫内藏也不逊色,但是衣服却难,按照正常的程序,这种衣服都要提前很久预备,潘淑及笄礼的冠服提前一年她母亲就已经预备好了,费钱费心不说,最费的是时间。
      两天时间够干嘛的?只好拿件现成的来改。少夫人心里极度舍不得,但是老太太开口不能拒绝,便把潘淑的那件拿出来,凑齐几个家世性情手艺都过硬的绣娘,按着潘琳的尺寸连夜改。
      老太太的郑重其事让王夫人都不免诧异,做儿媳妇的不能置疑婆婆,她作为潘褒的正妻,如果在潘琳的及笄礼上稍微提两句意见,肯定会被解读成正房太太对庶女的压制,所以为了让老太太高兴,王夫人拿出了饱满的热情,把她当年成亲时从王家的陪嫁里带来的最心仪的一套头面拿出来,打算送给潘琳。
      潘颀当然更加热忱,两天都在外头跑,不知道在准备什么样的礼物,他让悟净带话到橘楼,让潘琳等着瞧好儿。“难不成会找一帮子外国玩杂耍的来?听说最近京城里可火了,有全身都是乌黑的人演喷火,还有黄头发的胖女子光膀子跳舞。”潘淑练习之余不免猜测,一边的教养嬷嬷当即喝止,咱们这样人家的小姐,不知道什么是光膀子!
      老太太有事忙,病情似乎好得很快,眼珠儿不错地盯了两天,紧敢慢赶,差不多都准备停当,只等明天吉时到了。
      入夜时分,两位小姐都累透了,潘淑再没有力气跟姑姑折腾,赶紧回住处去倒头大睡。潘琳把特地到橘楼来嘱咐她的老太太和王夫人、少夫人送走,洗个澡,擦擦头发,虽然很累但还是披件披风去翠湖边凉亭里,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把及笄礼的流程再过一遍。
      天天在等,天天失望,潘琳已经在想也许小向不知道她现在身在何方,也许碧雯姑姑没告诉他,所以他才没来。还有赵铁锤那个傻货,现在是生是死?世上还怎么能再找到一个象铁锤这样好使唤的奴才,又能替主子办差,还能替主子背祸。
      秋意已深,从翠湖上吹过来的风顺着衣领和袖口灌进去,凉得有些扎人。把披风裹紧一些,潘琳象平时那样望向湖面,湖中荷叶已经干枯,风一吹相互摩擦着发出细碎声响,莲蓬也干透了,莲子在干莲蓬里跳动敲击,象是在给湖风打鼓点儿,沙沙沙,沙沙沙。
      纷乱的声响里,潘琳闭起眼睛静静地聆听,腰间突然缠上了一双手臂,有个人从背后揽抱住她,把她按进自己的怀里,贴在她耳边灼热低沉的一声轻唤:“王爷。”
      潘琳险些脱口而出的叫声被向远用手掌捂住,他把她的身体扳过来,嘴唇从她耳畔滑至唇边,吻上去用力辗转,一边亲呢一边喟叹:“王爷,是我……”
      潘琳的眼泪当即顺着脸颊流了下去,咸咸的,向远吮着吻着,心中痛楚难当:“我来晚了,别怨我……”
      潘琳当然怨,极怨特别怨,张开嘴就咬,一口咬住向远的唇,哽咽之间所有的气息都和他的呼吸搅成一团。怎么才来,潘琳松开牙,埋首在向远怀中,不敢哭出声:“小向,小向……”
      哭着哭着抬起头来,潘琳泪痕未干,脸上已有欣然之喜:“你是来接我的吗小向,来带我走的吗?不用收拾东西我什么都不用带,咱们走吧,不宜久留赶紧的。”
      “王爷……”
      “不是的吗?”潘琳死死抱住向远,抬头看他,“不行!不带我走我就不撒手!”
      要怎么面对一双比月光还要皎洁纯净的眼睛呢?向远把嘴唇印在潘琳额头,一天下来已经冒出头的胡茬压在她的皮肤上,说不出话来。潘琳抱着摇晃他:“说不撒手就不撒手,你不带我走我就跳湖,我可不会游泳,淹死了你别哭!”
      “王爷……”
      “小向小向,好不好,小向……”
      “再容我几天,我不会把您一个人丢在这儿的,一旦时机成熟我就带您离开,成吗?”向远捧住潘琳的脸,额头抵着她的,柔声安抚,潘琳连声说不成不成不成:“再容几天,说个定数儿,你忽悠我我也跳湖!”
      向远低声唤她:“王爷……王爷……”
      潘琳松开双臂往外推他:“不想带我走是不是?当我不知道,我看出来了!”
      向远探臂过去把她再揽回来:“不是!”
      “那你说,什么时候?”潘琳双手抵在向远的胸膛上,能感觉到衣服底下涌上来的热力,她撑起王爷的架子瞪他,瞪不了多久,又放下姿态柔声泣语,“我昨天,去过苍落江边了,你说的那个地方,有麦子的平原,我去看过了……我多想是你陪着我去,小向……”
      向远默然,只能深深看着她,岸边远处有轻唤声传来,忠心侍候小姐的画筝生怕更深露重,冒着落埋怨的风险过来催促小姐早些回房。潘琳回头向画筝的声音来处看过去,耳边只有向远留下的一句:“等您真正及笄的日子,我再来看您。”
      画筝走进凉亭,陪着笑脸去扶小姐,凑近了看时,月光在潘琳脸上映出了明显的泪痕。好好儿的怎么哭了?同样十来岁容易多愁善感的姑娘家立刻明白过来,小姐应该是在想她的娘,想那位被老爷养在外头庄子里的侧室。儿不嫌母丑,再怎么侧室也是怀胎十月生下她的人,明儿就要及笄了,娘亲却再也看不到女儿成人的样子了。
      温言抚慰了好半天,潘琳才回到橘楼里,一回去立刻躺上床,一语不发直到天明,画筝唤起半梦半醒的小姐,看着小姐两只明显哭肿的眼皮,连声哀叹:“这可怎么办!”
      未婚时的姑娘家最矜贵,及笄礼在卫国普遍被认为是姑娘家一生中除了婚礼之外最重要的礼仪。潘氏祖居在青州谷下城,那里的礼仪习俗比起京城来要繁复许多,潘琳的及笄礼要是回到潘氏老家去办,那可了不得,好在现居京城,一切便依着京城的规矩办理,尽管这样,一套流程也让潘琳背得费了老鼻子劲。
      别的她不管,她只管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先穿着什么样的衣服,梳着什么样的发式,在什么地方等待。再在仪式开始后,走到什么地方,由谁谁给她梳头。然后换过一套衣服,出来再有人给她梳头。第三次换上正式的礼服,出来还是一样的梳头,并戴上钗冠。剩下还有一堆的行礼、还礼、听训等事宜。
      说说不过几句话,实际操作起来有一个缓慢的、漫长的过程。潘淑全程围观,心里生出隐忧,明年轮到自己的时候,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得下来,看着就累!姑姑脸上从始至终没有笑模样,想来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肯定十分煎熬。小尾巴十分同情姑姑,无比期待起二叔给姑姑准备的礼物,说不定能让姑姑开心起来。不过姑姑今天可是真好看哪!好看得潘淑都找不着词去形容,这件事还得靠二叔,他不是会写诗吗?多写几首。
      好不容易,终于礼成,宾客们赴宴,潘琳被送回橘楼,潘淑跟回来,拦住姑姑想要赶紧卸妆的手:“现在可不能卸,衣服头发都不能动,到晚上过了子时才能拆换。祖母怕姑姑坚持不住,特地让我来橘楼盯着您,这事关姑姑将来的运势,千万不能大意。”
      还运势?从王爷变成庶女了,这运势还有谁?心里纵然有千般万般的不痛快,这场及笄礼也没有在她真正的生日时,不过潘琳依然十分感激潘家的几位长辈和潘淑。不管怎么说,都是人家的一份盛情,不是吗?不计较这个侧室生女的身份,完全没有嫡庶偏见,真心真意地对待她,怎么能不让她心情感激。
      但是这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她唯一想要的人不能陪在她身边。看着镜子里华服珍宝加身的少女,潘琳觉得是那样的陌生。还有小向,那样思念的一个人,久别重逢,怎么也会有一点陌生了的感觉。以前的小向不是这样的,以前的小向……潘琳闭起眼睛,还在离宫的时候,小向就已经开始不理她了,她就是为了追他才从石阶上滚下去的,不是吗……
      潘府热闹了一整天,华灯初上时欢宴还没有结束,坐在橘楼二层的窗边,远远可以听见前头传来的隐隐弦管声。濮阳王家来了一堆亲戚女眷,潘琳和潘淑整理了妆容,被叫过去和亲戚们见了一圈儿面,都是荣华富贵的长相,一时之间记不清谁是谁。
      潘琳的礼仪毫无瑕疵,不过她是赶鸭子上架,时间久了只怕会露馅,王夫人便留下潘淑继续陪客,让潘琳早一步回房去休息。潘琳如释重负,先头一段路走得庄重典雅,一旦离开了亲戚们的视线,立刻一溜小跑,跑出去一段路回头对跟上来的画筝说道:“我去凉亭,你不用跟着了,我略坐一坐就回去。”
      “那我回去给您拿张垫子?天儿可凉了,石凳子上坐不住。”
      潘琳点点头,转身继续小跑,走过花园穿过湖岸短堤,冲进了翠湖边的压水凉亭。
      向远果然不在这里。但是有另外一个人在这里,方二叔缓缓转过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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