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战秦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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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
“大长老，秦兰那边没有一点消息。”
陈菊闭着眼，道：“等。”
“大长老，再等，我怕十三那边.......”
“我自有打算。”大长老挥了挥手，示意身边的人退下。
大长老席地坐下，盘着腿，抬头看着夜空明月，双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双腿。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大长老起身，失望地摇了摇头，唤来身边的属下，道：“开始吧。”
一切都按照大长老计划的进行，这一夜，秦城很是热闹。
城主府前，一人持棍站在大长老面前。
“所以，你这算是背叛了？”陈菊看着面前的人，不喜不怒。
那人将棍横在身前，道：“谈不上背叛，至少你的人很顺利不是吗？”
“那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踩着我的身体，就可以进去。”
“我不想听你的故事，最后劝你一句，让开。”
男子一动不动。
“既然你诚心找死，那么秦兰，下去给隐王赔罪吧。”说罢，大长老拿着长杖冲了上去。
两人战的火热，大长老看着身后的人欲上前帮忙，大喝道：“所有人不许上前，这是我和他的事情。”
两人斗了八十回合，双方体力明显下降，但秦兰却是一招狠过一招，以伤换伤，长杖与棍再次相交，两人各退十步。
“兰，你疯了？”大长老见着秦兰越击越勇，招招以命换命，愈发生气。“他秦氏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汤？让你这么死心塌地为他们卖命？”
“怎么？见势不妙又想要出口劝我退下了？”
大长老只是死盯着秦兰，没有再言语。
“陈菊，让他们一起上吧，今夜，我不倒下，你们一个也进不去。”
“当真是一条好狗。”
“狗么？给陈氏当狗和给秦氏当狗又有什么区别？”秦兰惨笑着，接着道：“陈菊，你这辈子，有为自己活过嘛？”
大长老愣了一下，随即冷笑道：“这就是你背叛先祖可笑的理由吗？”
“我没有背叛先祖，要不然你们也不可能轻而易举地杀到这儿。而我挡在你们面前……”秦兰往身后的府邸看了一眼，回过头接着道：“只是我不愿意背叛我的内心。动手吧。”
“你执意如此，那老夫就成全你。”大长老转过身，背着手，轻轻唤了一声。“留个全尸。”
身后十数陈氏护卫话落而出，场上除了兵器碰撞声，再无其他声响，哪怕有人受伤也不会有一丝声音，有人倒下，静悄悄。
打斗声停止，大长老转过身，看着躺在地上的五具尸体。“好像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悲壮。”大长老如是想道。转过身去的那一段时间，大长老脑中出现了无数种结局，或悲或喜，直到他转身时，看到秦兰尸体倒在那里的时候，忽然脑中的想法一空，所谓的大悲大喜全部消失，有的只是平静，不管背叛与否，最后的结局不都是这样嘛？突然发生的变数好像也不算变数，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处理一下尸首吧。厚葬。”
没有说谁，陈氏护卫或是秦兰。
跨过尸体，大长老道：“我们进去吧。”云淡风轻。
进门，没有几步就是大堂，大堂上坐着十几人。
见着陈氏一族入内，主座那人道：“迎客。”
看着这个场面，大长老淡笑道：“秦氏所有人都在这儿了？”
“秦氏一族具在此处。余者，先去见始皇帝陛下了。”
“交代遗言吧。”
主座花白老人起身，朝着大长老作揖，道：“没有成王败寇，一切都是顺理成章。当年隐王如此，如今的秦氏自然也是如此。”
大长老问道：“你可甘心？”
“有何不可？隐王当年窥探天机，这天下大势我族陛下早已知晓，始皇帝陛下不信命，派方士出海寻找灵丹妙药，我们这一批只是其中一支罢了，最后还不是落得秦二世而亡？时也，命也。”老人看了眼大长老，接着道：“后堂有隐王留下的手札，还有两个孩童，”
“陈氏为何要收留嬴氏余孽？”
“你以为陛下为何留你陈氏一族？这香火情，你陈菊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那老夫执意不认又当如何？”
老人只是笑笑，淡然道：“你不会的。”
大长老环顾四周，将在座每一位秦城的长老看在眼中，拄着长杖往后堂走去。七步之后，道了一句：“厚葬。”
老人放肆大笑，道：“用心待他们，你不会后悔的。”
说罢，挥剑自刎堂上。
之后，所有秦氏长老自尽而亡，嘴角挂着微笑。
……
后堂上，三人，大眼对小眼对小眼。
一个年纪稍微大点的孩子将另外一个稍微年幼的孩童护在身后。
“你当真姓嬴？”
“不许你欺负我弟弟。”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
“你母亲是谁？你父亲又是谁？”
“老师说我是哥哥，一定要保护弟弟。”小男孩倔强地回道。
大长老又无奈又无语，也是，自己跟一个孩子较什么劲。只是这个孩子的眼睛像极了陈释杉。大长老闭着眼睛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道：“你们俩叫什么名字？”
背后那个年幼的孩子怯生生地发声：“我……我叫嬴萍”
“你呢？小家伙？”大长老摸了摸身前的小孩。
小男孩愣一愣，下意识回道：“嬴依。”
乱世浮萍，相依而行。
小男孩发愣的表情逗笑了大长老，突然间，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看着这两个孩子，大长老越发欢喜。“没人会伤害你们的，在这里休息一会吧。”
随后唤来左右，轻声道：“等到外面清理完，再带两个孩子回去。交代下去，这两个孩子以后就是陈氏一族的后裔。”
大长老也不再理会两个孩童，认真地翻看隐王留下的手札。
手札上写了隐王算到的一切，还有当年发生的一切。手札的最后，写道：“冤冤不必相报，此时了。”
大长老合上手札，笑着，流泪道：“终于，我们也看到了花团锦簇，我们也听到了灯彩佳话。那一夜，我也曾梦见百万雄兵。”
门外，有人敲门，来人道：“大长老，从秦兰身上搜到的一封书信。”
“知晓了。”大长老接过书信，手下便退下了。
……
“你叫秦兰？”
“是。”青年点头道，一丝不苟。
与青年对话的中年人哈哈一笑，道：“好好干吧。”
老人是秦氏一族的族长，叫作嬴一。
之后三年秦兰的任务都能完成得十分完美，嬴一十分喜欢这个做事一丝不苟的青年。
是夜，秦兰当值。
嬴一走到秦兰边上，席地而坐。
秦兰看了来人正欲行礼，嬴一摆摆手，拍了拍边上的位置，示意秦兰一同坐在城墙上。
“很辛苦吧。”
“没有，谢谢族长关心。”老人意有所指，秦兰却是没有听出言外之意。
“你母亲的身子好些了吗？”
“谢谢族长出手帮忙，家母才没留下病根。”
“不是什么大事，举手之劳。”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唠着家常。
秦兰越聊越拘束，嬴一忽然道：“这辈子，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家人安康，便一切都好。”
“秦兰，既然与你谈天，我就不想听这些客套话。”
“秦兰不敢。”
“看来，你还是把我当外人。”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轰隆，天空忽然惊雷作响，打破了两人的沉默。
“这天气，快要下雨咯~”嬴一顿了顿，又接着道：“我啊，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还没有这天自由，想打雷打雷，想下雨下雨。就因为我的出身，也不算庸人之姿，所有人就把我推到了这个位置，再之后，万事就由不得我了。所有的一切，他们告诉我要忍，要以大局为重，所有人都告诉我，‘你是族长，万事三思。’就连今天我想跑出来，找个人观星赏月，谈天说地，都得偷偷摸摸，生怕那些人不同意，但我也知晓，他们哪怕同意也会在我耳边唠唠叨叨，好不自在。”
明明是一个年至中年的族长，掌握数万人的生杀大权，此刻却像是一个孩童，肆意地抒发着自己的不满。秦兰心里如是想着，也不接话，等待嬴一的牢骚。
“你知道为什么找你聊天嘛？”嬴一看着秦兰没有回话，自顾自地说道：“你其实跟我很像……很像。同样的出身，同样的身不由己。”忽然，秦兰变了脸色。
看着这样的秦兰，嬴一笑的十分放肆。“三年啦，终于看到你变脸了，我还以为你永远就只有一个表情呢。”嬴一继续道：“放心，我既然还能坐在这里和你聊天，就代表着我所知道的一切都会烂在我的肚子里，如此可愿与我交心？”
见着身边的人还是没有言语，嬴一继续道：“秦氏的稳定没有多久了，有太多太多的问题了，赢氏本族和秦氏勾心斗角，更有族人仗着身份欺压百姓，他们以为我都不知道，我也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内忧外患，一个一个，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他们不让我管，我也乐得放任下去。没多久啦，这日子。”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空，嬴一接着道：“只是家人安康的话，那我有一千种办法帮你实现你的愿望，但你真的只有这一种想法嘛？”
“好男人志在四方。如果可以，谁有愿意在此地空耗青春。”秦兰似是打开了话匣子，突然变得不那么惜字如金。
“哈哈哈，现在就应该来两壶好酒，你我二人畅饮，不再有主仆之分。”
听着嬴一的话，秦兰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变得冷漠了，继续道：“今日秦兰当值，不得饮酒。”
“怎么又生分了？你这个人，怎么跟女孩子一样，说翻脸就翻脸。”嬴一孩子气般抱怨着，接着道：“你想出去看看更广阔的天空？我有办法，你想不想去？”
秦兰愣了愣，点了点头。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秦氏一族该有此劫，这劫没有人能躲过去，任是留侯在世，妙计千万，该来的终归是会来的。我还有十年的准备时间，如果你愿意与我交心，那便是我们还有十年的准备时间。你……”嬴一顿了顿，脸上不再玩笑，满是严肃道：“愿意嘛？”
“我……”
“不要犹豫，跟随自己的内心。”
“为什么是我？”秦兰怕自己说的不够明白，又接着道：“为什么是身在秦氏的我？”
“因为，你跟我一样。但你跟我不同，你还有机会。”
“可是……”
“这个决定并不意味着背叛。”见着秦兰满脸的疑问，嬴一接着道：“陈氏复兴，赢氏覆灭已是必然，不管你的身份发现与否都会是如此，那么我也乐得为你做个顺水人情。去中原吧，那里才有更大的舞台。”
秦兰还是没有言语。嬴一接着道：“我需要你在接下来的日子为了训练出一支忠诚并且精锐的步骑兵，这是大秦锐士的训练方法，我要你在这基础上配合大秦铁骑的训练方法训练出一支队伍，你所需要的一切我都会提供给你，剩下的一切我也放手让你去做。”
“为什么？”
“我还没说完，你只有六年的时间，六年结束之后你得回到这里，娶妻生子，之后在大狩猎中夺魁，做上秦城城主的位置，之后陈氏那边的人会找上你，再之后，秦氏覆灭，只留两个种子，一个是你的孩子，留着陈氏的血，另一个留着赢氏的血。往后，他们会在陈氏长大成人，至于长大以后两个孩子怎么想的，要怎么做，谁也不知道。但是不管他们要做什么，复兴赢氏也好，帮助陈氏也好，这支步骑必然会是他们的助力。所以，我要的是绝对的忠诚。”
见着秦兰还在犹豫，嬴一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转身往城内走去。“我给你三日时间思考，你在秦城的一切都有我照料着。三日后的正午，我在码头等你。”
嬴一下了城墙。秦兰继续一丝不苟地守着城墙。远处听到了一声。“大雨瓢泼，当心别着凉了。”秦兰勾了勾嘴角，又换上了严肃。
三日后，秦兰如约而至。
“很好，你没有迟到。”中年的嬴一勾上了秦兰的肩膀，笑着道：“你都不知道我甩开那一帮子人花了多少工夫。马上要走了，再跟我说说话吧。”
秦兰看了看嬴一，转头看向小船，道：“你说我们是同类人，我想是的吧。自我记事起，身边的人就一直在告诉我，我是秦兰，原名陈兰，我是陈氏的卧底，我的一生为了陈氏复兴而活，所有的一切都要以陈氏的复兴为前提，甚至为了陈氏，我要随时做好牺牲的准备，他们还说，为了陈氏的复兴，你要学会忍辱负重，你要学会隐藏自己，慢慢的，变得麻木，一丝不苟地完成任务，其实我觉得更像是没有灵魂地完成任务，仿佛一切都没有生机，就那样吧，我的喜怒真的重要嘛？一切在陈氏面前都一文不值。那天晚上你跟我说的，我很心动，非常非常心动，我恨不得当时就答应下来，但脑中又出现了一个声音，你要对得起陈氏，你要对得起先祖，不要做背叛陈氏的事情。哪怕到了刚刚，脑中的声音都还在回响，直到我看到你。”
秦兰看着嬴一，笑了笑，接着道：“突然，那个声音不见了，从这里有一股声音出来。”
秦兰敲击着自己的心脏。“他说，别背叛自己，想去就去吧。我感受着，原来，它是在跳动的。我原本来的目的是想告诉你，我做不出判断，我不能给你答复了，但是，当你搭上我肩膀的那一刻，好像我做出了判断，这一票，我干了。”
嬴一笑着，问道：“不后悔？”
“没什么好后悔的。”
“你对得起陈氏的先祖？”
“那又如何？”
“你会死，而且会背上骂名而死。”
“你不会死嘛？”
“哈哈哈，我会啊，而且不会比你多活片刻。”
“那不就是了，你怕嘛？”
“我有什么好怕的。”嬴一笑着，接着道：“我巴不得那一刻早点到来。”
“那你后悔生在秦氏嘛？”
“不后悔吧，但挺遗憾的，可能到死的那一刻，我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嬴一推了秦兰一把，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往回走。“中原有什么好玩的记得写信告诉我。一路顺风。”
秦兰朝着嬴一离去的方向，郑重地行了一礼，主仆之礼。
“望一切安好。”
这一日是秦兰话最多的一日。
……
大长老看着手中的信。
信上的内容：
也曾年少轻狂，不睹沧桑，
有过懵懂的幻想，有过矛盾的迷惘。
我知晓你不愿意听我的故事，
那便不言。
你为自己而活嘛？你的一辈子就只有陈氏嘛？
我不是，
我愿为我自己撑起我的希望。
待灯油枯竭，鬓染微霜，
我已走完未尽的路途，没有复兴的荣光，
再之后，会有锦绣海棠，开满一树金黄。
我不后悔，为自己而活。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战秦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