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阳》橘笑

7、对号入座（中）

　　深夜一点
　　一辆别克停在了南锡市北桥机场的停车场。

　　“阿方，这几天谢谢你的车了，你嫂子这趟玩得可开心了。”驾驶座上一个扎着小辫的小胖咧着嘴，乐呵得很。熊达是肖方大学四年的舍友，毕业之后和肖方一起入职了南锡日报。不过熊达是个娱乐记者，负责娱乐版面。但是熊达特地强调过，他是个有职业道德的娱乐记者，和那些跟拍，代拍，偷拍的狗仔不是一类人。他只做娱乐访谈报道，不是那种“开局一张图，其余全靠编”的无良记者。万幸南锡日报作为一家正派的大报社，也不屑于靠娱乐圈花边新闻博眼球，不然换一家小一点的报社，熊达这样的娱乐记者处境就不会很好了。
　　半个月前，熊达好容易请到了两年没修到的年假，想着带着老婆出门自驾游。但是不巧，他自己的SUV出了点问题，只能丢到4S店去了。为了不扫兴，熊达就问肖方能不能借车给他。肖方作为老师，上班两点一线，学校周边交通便利，其实也没有非要开车不可，于是当下很爽快地答应了。
　　肖方刚刚本来是想仍就打车来机场的，正巧熊达给他来信息说是他们夫妻俩已经到家了，他已经把车加满油了，问需不需要给肖方开过去。肖方便叫熊达接了自己开一趟机场，正好，熊达在这还可以帮他的忙。
　　“小事而已。也巧，你今天在这里，还可以帮我个忙。”肖方打开手机，挑出匡宁的照片，把手机递到熊达的面前，“你擅长记人，等会儿跟我一起找找这个女人。”
　　熊达看看照片又看看肖方，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阿方，这······”
　　“放心，不是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我也是帮个朋友。”
　　“阿方，真的没问题？你这个人就是人太好，人家问你帮忙你就总做好人，也不知道当年主编为啥不长眼要赶你走。”
　　“好了，好汉不提当年。我就跟你保证我绝对遵纪守法。”熊达不做狗仔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他胆子实在是小。肖方本来也没想要把别人叫来，但熊达混迹娱乐圈，虽然不做狗仔，但认人记人找人是一绝，这阵及时雨下到肖方这里，他没道理不用。
　　“那兄弟就没别的顾虑了，走着。”

　　在接机大厅，眼见看见了匡宁的飞机降落的消息，肖方熊达两人四双眼睛就盯着出口的地方，看着来来往往的乘客和接机人员，在茫茫人海中找寻匡宁的身影。
　　突然熊达拍了一下肖方的肩：“方啊，那是不是就是你要找的人？”肖方循着他指的方向，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工作裙装的女人拎着个小行李箱走了出来。神色看上去很平静，也没有什么怪异的举动。如果不是肖方特地来找，又有熊达给他指明，他可能真的会找不出匡宁。那边匡宁走出没几步，就有机场的工作人员上前和她交谈起来。隔得远四周噪音也大，肖方听不清楚他们的谈话，但是能看见匡宁的表情变得有点迷惑，到最后甚至有点局促。匡宁谈话结束后，十分顺从地跟着机场的人走了。
　　“好了，既然人找到了，我们也走吧。”肖方拉过熊达扭头朝着停车场方向走。
　　“就这？看着了就好了？”
　　“是，只要看到就好了。”后面的事情就交给殷平了。
　　熊达直到被肖方送到家还是一头雾水，只得在肖方走之前又叮嘱了一遍“千万不要干啥踩线的事情”。肖方点头感谢好兄弟的提醒，哭笑不得地离开了熊达的小区。看看时间，估摸着匡宁已经被请到警/局配合调查了。

　　周日早上八点半，肖方在床上睁开眼睛，他望着天花板——现在距离高进被杀已经过去快三十六个小时了。
　　他摸过床头的手机，一晚上殷平都没有跟他联系，应该是又忙了个通宵。没等来殷平的消息，倒是工作群里学科组长发了组资料。才记起自己还是个社畜的肖方只好爬起来坐在餐桌边打开了电脑，边吃早饭边开始工作。
　　学科组长传了一组学生资料，是各班报上来准备参加市里作文比赛的学生信息。组长让老师看看，周一开会的时候大家提提意见。肖方才刚刚打开PDF，就听见门口传来了敲门声。肖方开了门，门外站着个顶着俩黑眼圈的殷平。
　　殷平坐下来，很顺手地拿了片吐司开始吃，肖方则帮他倒了杯牛奶。

　　殷平三下五除二解决了三片吐司面包，就着牛奶咽了下去。肖方也不着急，坐在一边安静地看报名表。抬手抬了抬眼镜，看见殷平应该是吃饱了：“案子顺利吗？”
　　“一团乱麻。”殷平以手捂脸，背靠在餐桌椅的椅背上。昨晚上的审讯，用网络流行语说，就是审了个寂寞。
　　“我们先是审了一遍匡宁，她态度倒是很好，积极配合，问啥说啥。她说自己周五下午就已经去机场了，公司派她出国谈个案子。晚上八点就上了飞机，一飞就是十几个小时，落地的时候已经是周六早上了。而且也不是她一个人，同组还有一男一女，可以做匡宁的不在场证人。”
　　“这个不在场证明很充分啊。那有可能是雇凶杀人吗？”
　　“这也是一种可能。我们一上来并没有告诉匡宁她丈夫死亡的消息，更没有告诉她她儿子来自首的事情。在问完一圈她自己的问题后，我突然切入告诉她她丈夫被人杀害了。她就开始崩溃大哭了。她回答我们问题的时候显得很拘谨茫然，询问过程中几乎都是半低着头，很紧张胆小的样子，知道真相之后，她又变得恐慌和悲痛，哭着哭着还开始语无伦次起来。整个过程非常自然，如果是她在演戏，那这个水准国际奖起步。”
　　“那高帆呢？”
　　“我们没有揭穿他说谎的事情，只是假装跟他打感情牌，不经意告诉他他妈妈也来了。然后他的防线果然就松动了。不过这小子还有点小聪明，故意跟我们说能不能不要让他妈知道这件事情，完全把前面的情绪归为不想让他妈知道真相。然后我们也顺着他的话，把匡宁周五出差，刚刚回来的消息放给了他。”殷平渐渐皱起了眉头，“但是这句话之后，高帆的表情就突然变得很奇怪，先是惊讶再是戒备。”
　　“高帆除了匡宁，还有没有其他走得近的亲人？”
　　“我们也怀疑过这条线。但是查过之后发现，高进匡宁两人都是双亲早早过世。匡宁倒是还有个弟弟，但是这个弟弟在高帆出生不久的几年就确认死亡了。”
　　“那只能还是匡宁了。这样看来，高帆他并不知道匡宁出差的消息，觉得这是你们骗他的话术。”
　　“是。说明他很坚定地认为自己当天晚上见过匡宁，甚至看见了匡宁杀人。他是铁了心给他妈背锅。”
　　肖方一边听着殷平说话，眼睛的余光还在浏览报名表。他随手划着页面，突然看到了什么，又将鼠标滑到了前一页，自言自语道：“还真是像啊。”
　　“嗯？怎么了？”
　　“哦，我是看到交上来的报名表，想到了上次一个老师跟我讲的事情。”肖方将电脑转向殷平那边，电脑屏幕上是两张贴着两寸相片的报名表，“你看，这连着的两个小姑娘，一个叫刘子萌，一个叫刘子芸，长得像，还在同一班。老师们第一次看到她们都以为他们是双胞胎姐妹，但其实她们来自两个不同的家庭，在上学之前也根本就不认识。连他们两边的家长见了都稀奇得不得了。所以现在两个小姑娘成了闺蜜，感情快赶上亲姐妹了。”
　　“你是说可能是类双胞胎作案？”这也太狗血了吧，殷平摇了摇头，“我们仔细查了匡宁的周边，不管是户口上还是周围的人，都说匡宁身边并没有和她长相相似的人，包括高帆，也说自己没有阿姨，只有一个没见过的小舅舅。”

　　“叮铃铃~”肖方拿起手机一看，是熊达给他打的V信电话。肖方给殷平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接起了熊达的电话。
　　“方啊，有件事情我想了想还是得问你一下。”
　　“什么？”
　　“你昨天晚上给我看的那个照片，是精修过的了吗？”
　　“嗯？为什么这么说？”
　　“以我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我觉得照片和真人的气质，差距有点大。就气质，你懂吗？”熊达也觉得这种纯粹靠第六感的事情有点虚无缥缈，“所以，那真的是你要找的人吗？”
　　肖方看了一眼殷平，殷平点了点头。
　　“是的，没找错人。那是修过的证件照，难免会和真人有出入吧。大熊，总之谢谢你还特地打这个电话了。”
　　“没弄错就最好，不说了，我老婆叫我了。”熊达见没问题了，也就挂了电话相应媳妇儿的召唤了。
　　肖方和殷平对视一眼，他们真的没有弄错吗？

作者有话说

　　其实真相很简单，但是各方信息不对称，就看上去有点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