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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9 紫蔷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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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华灯初上,夜幕降临。
付夕九走在街边,环视一圈,这边是夜市,小吃摊一格格错落有致,前呼后拥的人群热闹非凡。
走了一会儿,也许是袅袅升起的烟火气熏迷了眼,她视野一片模糊。
她孤寂地在人群里穿行,画了个圈,隔绝了世界,只余背景音。
有很多人的声音,靳忻的,邢秦光的。
还有魏稹的,或讥讽或谩骂或指责。
胸口有小刀在划,刀刃锋利,划一道未见血又划一道。
一刀又一刀,鲜血淋漓。
回到家中,她彻夜失眠,身体有睡意,可脑海异常清明,清明到将过往二十五年的生活一一回忆。
小时,冯飒忙得走不开,付金乌常带着她去送饭,她是个坚毅又要强的女人,不常笑,却每次都会神色温柔看着她。
那时她真的过得很幸福。
她立志成为一名警察,妈妈是榜样,所以报了警校,每日勤学苦练,直到大四,老师们以她为榜样,训导学弟学妹。
然后遇上魏稹,那时他意气风发,是有名的成功人士,她偷偷看了几眼,心砰砰乱跳。
她向来大胆,再一次遇见他时,感叹命运的奇妙,随即展开猛烈攻势。
俩人迅速在一起,磕磕碰碰,甜得掉牙。
只不过之后目的不再纯粹,也正因如此,即使曾经付出的所有都被冠以欺骗的名目,她被骂贱骂恶毒骂恶心。
她都没理由反驳一句。
因为事实原本如此。
*
第二天,楚安安打来电话,带着调侃。
“我亲爱的姐姐,你不对劲啊平时巴不得宅在家,怎么现在还开口问我要不要牢固感情?”
牢固感情是楚安安说出来的,为她送花起个漂亮名头。
付夕九躺在沙发上,乌发柔顺铺洒开来,灯光下泛着淡淡光晕,纤细手指卷了卷。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顿了几秒才说:“想起来还没见过你男朋友,审查审查。”
她又略带遗憾的说:“那你今天可能见不到了。”
付夕九以为感情生了变故,她扬着笑:“因为他现在在我这,今天一天都会在。”
现在是上午十点,那就意味着他们过夜了。
付夕九皱眉:“楚安安,你们认识才刚刚一个月。”
没人回应。
话筒对面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一道低沉的男人声音,然后是女人的娇笑声,媚得要把人魂都勾了。
付夕九直接挂掉电话。
下午三点,普跃公司。
楼内小心翼翼的气氛一扫而光,前台小姐笑着打招呼:“夕九,又来给何总送花呀?”
付夕九面色不改点头,随即被人迎上电梯。
她突然说:“还是这样比较亲切。”
前台小姐颇为赞同地点头,观望四周才放心凑近她说:“可不是嘛,我们新上任的副总可严肃了,上次狠狠骂了我们一顿,说没有职业素养。”
“那现在怎么又……”
前台小姐捂嘴笑:“偷偷的嘛。”
上至八楼,寂静一片。
秘书处四个隔间都没人,付夕九脚步顿了顿,走至放着黄鹂工牌面前。
她桌面相当整洁干净,文件按日期高矮严格放好,连绿植上每一片叶子都光洁异常,土壤湿润。
视线一转,停留在角落处,躺着个纸盒,阿普唑仑,安眠药。
付夕九对它再熟悉不过,包装完整,放在随手能取得位置。
这药有关隐私,要是自己的,一般都会放进抽屉,不会这么大方摆出来。
付夕九呼吸放缓,随手将紫蔷薇放在一旁,刚想要拿起,被一道声音喝住。
“你干什么?”
她身体霎时一僵,故作镇定转过身,望着魏稹:“我来送何总的花。”
魏稹看她一脸作贼心虚,“何生乘今天休假。”
“他女朋友要宣示主权,说这花不能断。”
魏稹眼眸似深潭般凝视着她,突然嗤笑一声,上前一步,微弓着身:
“付夕九,你演技还是这么拙劣。”
还不待她反应,下一秒他又阴着脸:“是何生乘告诉你我在这的?这么明目张胆地来,来送死?”
他的话咬牙切齿,手蜷起成拳,仿佛下一秒就要上来掐她的脖子。
付夕九问:“那你呢,你想怎么处置我?”
这话一出,果然触怒了他,魏稹掐住她的脖子,恶狠狠压在柜台上。
“你在挑衅我?”
他没用什么力道,手指却依然在瓷白皮肤上留下印记,煞是醒目,眼神偏了偏,那次咬的伤口已脱痂变浅。
再过几天,又会恢复如初。
魏稹手指无意识蹭了两下,头慢慢下垂,付夕九根本没注意,一把推开他,“魏稹,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魏稹脑袋砰地撞墙上,如梦初醒般,陡然下颚紧绷,语气轻飘飘,说了个字。
付夕九没听清,下意识往前走几步。
他顿时被触怒,翻手把一旁的盆栽摔在地上,语气比刚才狠戾百倍:“滚!”
……
成功把人骂走,魏稹大步回到办公室。
桌面上有一大摞普跃各个部门季度表,他有习惯,看完的文件放在左手边,现在只有孤零零一本。
办公室有隔间,里面是休息室。
魏稹进去后,一整天都没出来过。
*
在外面晃到晚上,喝了几罐酒,付夕九没醉,只是胃烧得人想吐。
刚想上楼,前方一百米漆黑处出现一道刺眼的车灯,对着她闪,紧接着车上下来一个人。
是个女人,身材很好,前凸后翘,腰肢柳条般一扭一扭。
在她面前站定,女人打量几眼,眼神让人不舒服,确认般:“你就是付夕九?”
付夕九肤色极白,喝了酒后白里透红,眼尾上挑晕染着桃红,铺了层眼影般,眼睛清润,泛着水光。
她只瞥一眼,自己并不认识,便转身离开。
女人显然没意识到自己被无视,气急败坏地叫:“付夕九,你怎么这么没礼貌!我是你后妈!”
她这一吼,整个世界都静下来。
门口昏黄路灯把两人影子拉长,几只飞蛾扑棱翅膀绕着女人飞了几圈,惹得她大叫后,又飞向光明。
女人时刻注意自己的形象,伸手打理好自己的头发,撇到一边,双手交叉站在付夕九面前。
脸上有强撑的镇定,勉强有几分温婉的后妈形象。
“你有三十岁吗?”付夕九好笑。
女人扭了扭身子,“我没这么老。”
付金乌今年五十岁,平日流连于花丛,保养不错有几个钱,有不少女人前仆后继。
没成想竟找了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后妈’。
她突然想起小时候,那时父母恩爱,付金乌很擅长做菜,那双手有化普通为神奇的魔力。
常常是两荤一素带去冯飒那,围着支起来的小桌,飘香四溢,别人羡慕的不得了。
付夕九望着这位年轻女人,近乎自虐得想。
如果冯飒不死,付金乌还会和从前一样爱迟暮的她吗?
这是个未解谜题。
冯飒已经死了,停在风韵犹存的四十岁。
她是个能让付金乌收起所有外心,洗手作羹汤的女人。
可这样的一个女人,到底还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