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的梦里有我》何孑孑

4、动物世界（三）

　　范谨茹找到了一座视野范围内最高的楼，众所周知，一个人在梦里的时候，想要醒过来有三种办法，一种是被人叫醒，一种是自然睡醒，还有一种，就是受刺激惊醒。
　　她不想继续做这个怪异的梦了，她要自己想办法醒过来。
　　范谨茹望望眼前的高楼，说是最高的楼，估计也只有六层左右，不过也足够了。
　　这楼是一个商场，范谨茹找到商场入口，一层是大型超市，往上还有电影院和餐饮店，楼层间用自动扶手电梯连接，没有垂直式电梯，范谨茹顺着消防通道找到了楼梯间，但门上居然上了锁，她推了两下，那门纹丝不动。
　　范谨茹哧了一声，消防通道都还要上锁吗？
　　她满怀恶意地想，假如真发生火灾了，那这整栋楼的还逃得出去？
　　“干什么的？”侧旁里走出一人，“这里闲杂人不能过来，你赶紧出去。”
　　范谨茹心念一转，换上一副懵懂的面孔，她抬头又是好奇又是疑惑地说：“叔叔，老师讲过，消防通道是不能上锁的，你们怎么给锁上了啊？”
　　“不上锁不行，前几天有个来跳楼的，就是走的消防通道，我这不是守在这里吗，要重新打开也方便。”
　　那人又朝范谨茹说：“小姑娘别往这儿来，扶梯还能用，你要上哪个楼层，直接坐扶梯方便。”
　　范谨茹说了一句谢谢，转身朝外。
　　她不信六个楼层，每一层都有人守着，果然，坐扶梯上了二楼，那门轻轻一推就开了，这么看来只把一楼锁上也没什么意义，不过是做个样子，纯粹浪费人力罢了。
　　但她是来跳楼的，这里也只是她的梦境，管不了这些闲事。
　　楼梯间昏暗，顶上没有亮灯，范谨茹用手贴住墙面往上爬，走到最后一级台梯时踩空了，她跌了一下，把一只鞋子给跌出去了，那皮鞋哐哐哐往下掉，根本看不清在哪里，范谨茹没有再去捡，继续向上。
　　终于爬到了五楼，范谨茹没穿鞋的那只脚踩到个什么，不是锋利的刀刃钉子一类，小小圆圆的，她本来又要直接略过，鬼使神差的，范谨茹蹲下来摸索到了那个小东西，是一根皮筋。
　　女孩子用来扎头发的那种，上面有装饰用的塑料小球，非常常见，她自己都有一个。
　　范谨茹捏着皮筋继续走，通往顶楼阳台的大门果然上了锁，天气闷热，范谨茹爬楼爬得汗水直淌，她脱下浅灰外套搭在手上，后颈上的汗把布料都浸湿了。
　　范谨茹抬手揩了揩汗，手指插入发间，潮乎乎一片，小拇指触到了扎头发的皮筋，心尖狠狠抖了一下，她一把抹掉头上皮筋。
　　楼顶的光亮比在楼道里时充足，因而能够清楚地看到，她手上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皮筋。
　　范谨茹握紧皮筋，用身体侧面狠狠撞门，金属的门板被她撞得哐当哐当响，螺丝似乎出现了一点松动，范谨茹见到了希望，撞得愈发猛。
　　楼道里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又是一楼那个男的，他举着手电朝范谨茹喊：“刚才就看你不对劲了，你干什么，赶紧跟我下去！”
　　“叔叔，你帮我把门打开吧。”
　　那男的上来抓范谨茹：“这就不是你该来的地儿，赶紧下去！”
　　范谨茹从男人手上挣脱开来，理了理头发，又气定神闲道：“叔叔，你打开门，我就看一眼，不耽误什么事。”
　　那男的自然不听，又要上前，范谨茹喊他站住，一只手朝头上胡乱抓了几把，长发顿时蓬乱起来，她又拉了拉领口，侧肩白嫩的皮肤若隐若现，范谨茹说：“你不打开，我下去就跟人你说你想强jian我。”
　　男人眼睛瞪成铜铃状：“你胡说些什么？”
　　范谨茹嘴唇翘了翘，又道：“对啊，我胡说，那叔叔你可别怕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完全不像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了。
　　那男人有些惊骇，又有些惊疑：“你非要进里头干什么？”
　　“都说了，我就是看看，好奇，这不是跳楼死过人吗？就想看看长什么样行不行？”
　　“死人的地方你也看？”
　　范谨茹笑了下：“怎么，不行啊？”
　　男人在范谨茹跟大门之间来回打量，一边迟疑地用手去掏腰间钥匙，一边说：“看一眼就走啊……你一个小姑娘，胆子怎么这么大……”
　　咔哒一声，连接阳台的铁门被打开了，男人取下门锁，沉重的铁门在他手下发出刺耳的吱呀声，范谨茹闪身就钻了过去。
　　“哎！别跑！小心一点，说好只看看的啊！”
　　范谨茹走到顶楼围墙的边缘，视线一直延伸出去，但六楼能看到的距离毕竟有限，她转了一圈，发现有个位置恰好可以看到远处那种软塌融化一样的建筑，范谨茹把手搭在台子上，后面的男人追上来拽她：“你想干什么？！你看也看了，跟我下去！”
　　墙面本来布满了青苔，但此时上面有大量剐蹭后的痕迹，彷佛曾经有个人坐在这上头，坐了很久。
　　范谨茹正在察看这些痕迹，那个男人又说：“前几天的女孩就是从这个位置跳下去的，你别看了，赶紧跟我走，你爱跟人说什么就说什么。”
　　范谨茹一边跟他拉扯着，一边扭着脖子往下看，当年因为爸爸的事，范谨茹很害怕高楼，她本来没有恐高的毛病，自从爸爸从十三楼跳下去后就有了，她发着抖，脚也有些软，但没人会知道她此时的恐惧。
　　就在这时，她视线范围里闯入了一个人影，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孩。
　　在黑夜的那一边见过的女孩。
　　那女孩站在楼下，遥遥与范谨茹对视，隔得太远，分辨不清面目，似乎是有话要对范谨茹说一样。
　　“你看得到吗？”尽管知道是梦境，可梦里的一切又显出异样的真实，范谨茹问话的声音都发起颤来。
　　男人愣了一瞬：“什么？”
　　“你看得到下面的那个女孩吗？”
　　“什么女孩？”男人的声音也开始出现了抖动，他跟着范谨茹往下头望，“哪里有人？”
　　“哦”范谨茹说，“那就只有我看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