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的梦里有我》何孑孑

5、动物世界（四）

　　男人被范谨茹说得有些发毛了，而且面前这个女孩实在太古怪，男人不想继续跟范谨茹僵持在这里，拽着她要往楼下带。
　　谁知范谨茹却在此时突然发难，她一脚踹向男人脆弱的下身，剧痛袭来，男人不得不冷汗淋漓地松手捂住痛处：“嘶——”
　　范谨茹手掌撑在墙头上，蹬着脚就往墙头翻。
　　那男人又痛又急，破口大骂着来拦范谨茹。
　　只要跳下去，跳下去就可以醒过来了。
　　范谨茹颤颤巍巍爬上墙头，她瞧着下面，只六层的楼高也叫她脑壳阵阵发昏。
　　正要狠了心往下一跃，她双脚被人一抱，硬是被那个男人生生抱拽下来。
　　两人挣扎扭打在一处，那男人叫道：“你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寻死？！啊？你才多大，有什么过不去的坎？跟家里人好好说说，再不济还有社会上的好心人能帮你，多好的年纪你非要寻死，我就不该给你开门……”
　　他念得范谨茹头都疼了，就像上一辈子范谨茹不好好学习，整日里逃课跟人学坏，那些瞧她误入歧途，还非要来教育她的不相干的人一样。
　　当时范谨茹满脑子都是“关你们屁事”，后来她坏得冒黑水，也没人再说她了。
　　现在听到，竟然有些怀念。
　　范谨茹不挣扎了：“你松开吧，我不跳了。”
　　男人不怎么信任地看过来。
　　范谨茹眼皮上抬，透出那么点无奈：“我说我不跳了，想通了，回家去跟家长好好沟通，你放开我成吗？”
　　那男人将信将疑地松手，范谨茹一动，他就紧张得作势要抓她。
　　范谨茹乜了他一眼，扭头下楼去了。
　　她一直跑到楼下，那个徘徊在楼底的女孩果然还在，范谨茹这回没有大声叫喊，她闷着头快步走去拉人，她一定要好好问清楚。
　　但那个女孩背后彷佛长了眼睛一样，没等范谨茹靠近，她又开始往前跑。
　　范谨茹心里发急，口中大声问道：“你到底要告诉我什么？！”
　　缺了一只鞋，她追起来更难了。
　　反正是梦境，也不会受伤，这样想着，范谨茹把脚上另一只鞋也踢掉。
　　一直追到一处融化的建筑前，那个女孩投入其中，再一次在范谨茹面前消失。
　　此时的范谨茹狼狈极了，头发被汗打湿，黏乎乎贴在颈上，她的外套落在了顶楼阳台，脚下没穿鞋，长筒袜也被踩丢了。
　　顾不得多想，范谨茹紧跟着女孩进入到黑夜的那一头。
　　当她从沉重的胶体一样的质感中钻出来时，那长发女孩正正等在她前面，黑夜笼罩着整个空间，灯光依旧明亮，范谨茹看了看，那个女孩脚下有影子。
　　她往前一动，那个女孩也跟着往前走出一步，范谨茹停在原地，那个女孩也背对着她不动了。
　　“你故意把我引过来的？”范谨茹问，“你想带我去哪里？”
　　女孩自然不会回答，范谨茹跟女孩保持着十步左右的距离，一个在前一个在后，默默在黑夜里无声前行。
　　不知道走了多久，女孩终于在一座房屋前停下，那是一栋独栋的住宅，三层楼高，房子围了围墙，里面的装修就算是以范谨茹十几年后的审美来看，都是值得肯定的。
　　范谨茹往身后回望一眼，她隐隐有个感觉，眼前的房子，彷佛正处于这个空间的中心。
　　再回过头来时，女孩不见了。
　　房门正巧在这个时候被打开，先是露出一条缝，后来缝隙扩大，从里面探出一个小男孩的脑袋，那男孩抿了抿唇，不大高兴地说：“你迟到了。”
　　范谨茹问：“你见过我？”
　　男孩轻轻撅了下嘴，负气一样说：“……是你先来找我玩的。”
　　随后他转身朝里走，只留给范谨茹一个孤单瘦弱的背影，开阖的院门在风中发出细微响声，像是在催促什么一样，范谨茹跟着进去了。
　　屋子里只有小男孩一个，哦，现在还加了个范谨茹。
　　男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上正摆弄一个魔方，他手指飞快转动，三两下就将魔方复原，随后他再次拨乱，乐此不疲的一直重复着这个游戏。
　　范谨茹盯着小男孩的脸，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她蓦地回忆起，这男孩正是她一开始见过的想要吃糖人的那个。
　　他有一个吵架很厉害的妈妈。
　　范谨茹随口问他：“你妈妈呢？”
　　小男孩抬了抬头，沉默地看过来，这样的动作和神情又勾起了范谨茹记忆中的另一个人，一个她不怎么喜欢的人。
　　仔细瞧一瞧，面前的小男孩跟那个人长得也很像。
　　范谨茹上前抓住小男孩的手：“你叫什么？”
　　“秦琛。”
　　“秦琛……”范谨茹一边跟着重复，一边松开手。
　　她怎么会梦到秦琛？还是小时候的秦琛。
　　范谨茹想，这个梦境糟糕透了，她就算做梦，也该梦到……爸爸，梦到一个不相干的人算怎么回事？
　　还有，如果这个人就是秦琛，他的妈妈早就已经死了，自己根本没有见过，怎么还能梦到对方？
　　范谨茹在屋子里焦躁地来回走动着，突然，她的视线定住了，巨大的落地玻璃映出了她的全身，屋外头是浓沉的墨色，橙黄温暖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投在落地玻璃上，她披散着头发，光着脚，跟她见过的那个怪异的女孩……一模一样。
　　不，还是有区别的，那个女孩的衣服是黑色的，或者是暗红色。
　　暗红色……就像是血液干涸后的颜色……
　　范谨茹将右手举到跟前，她缓缓打开，两根相同的皮筋静静躺在手心。
　　她开始朝后退，退到快要看不清落地窗里的影子时，范谨茹又疯了一样转身朝外头冲，小小的秦琛站起来，眼睛带着关切：“你怎么了？”
　　范谨茹推开他：“滚开！”
　　头顶灯光跟着闪了一闪，范谨茹已经冲进黑夜里了。
　　浓夜暗沉沉压过来，范谨茹在黑夜里奔跑着，路灯已经完全不亮了，范谨茹找不到回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