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把你的骨头给我吗》封霜

15、第一章

　　他们把水果糕点一样样都摆在梅香坟头，白初拉过尹晓彤手腕，指着系在上面的孝布说：“晓彤，这块布就别解了，算是你妈妈留给你的遗物吧，好好戴着。一会我们就要走了，有什么话就和妈妈说吧，她能听见的。”梅香或许一直都在，守在她女儿的身边。
　　尹晓彤跪在坟头陈默了片刻，终于开口了，“妈，我要和哥哥走了，可能要明年清明才会再回来看你，我会好好生活的，你不要再担心我，都怪我，拖累了你这么……这么多年。”
　　说道后面她已经泣不成声，这是白初第一次见这个沉默的女孩哭的这样伤心，爸爸妈妈的死在她心里不是轻描淡写的一个死字，而是两个最亲近依赖的人都相继离开，梅香就算不是被王瘸子杀死，恐怕也早就心存死志了。
　　下午他们坐上小卖铺老板的车到了隔壁镇子，又在隔壁镇子转坐巴士，终于在天黑的时候，摸黑回到了丰宁。
　　回到丰宁后，白初没先急着联系刘大夫，而是趁着还没消假带尹晓彤回医院找他们眼科主任看了眼睛。
　　他们离开医院，白初牵着尹晓彤慢慢往家走，想起主任和他的谈话不免有些失望。
　　“小白啊，你妹妹的右眼确实还有光感，按理说还有治愈的可能，但怪就怪在她没有任何眼球疾病，眼表也毫无损伤，后面视神经也没有被压迫，就像高度近视一样，一点一点的丧失光明。”
　　主任也百思不得其解，劝他要不带孩子去市医院再检查检查，或者找个心理医生问问是不是心里因素造成的失明。
　　白初心中有些猜想，尹庄村的怪事实在是太多了，要说晓彤的眼睛和那些灵异事件没关系，他是不会相信的，既然这样，就算带晓彤去市医院，恐怕还是同样的结果。
　　他忧心忡忡的安顿好尹晓彤，请假太久，第二天不得不赶紧上班了，中午休息的时候也要留在医院值班，他惦记着下班的时候给尹晓彤买支手机，不然放她自己在家总是不太放心。
　　他这边想着事，刘大夫趁着午休的时候找上了他。
　　“实在不好意思刘大夫，说回来就联系你，结果事情太多了，还麻烦你过来找我。”
　　刘大夫看起来表情有点严肃，眉间的沟渠是常年累月留下的深刻痕迹，但说话却十分谦逊客气，“你也是好意，这事本来该我主动点，家里事都忙完了？”
　　白初答：“都忙完了，孩子也带回来了，她在我家住着呢，今晚我要值班，明天中午咱们约个地方见面吧。”
　　第二天白初依旧要上班，但是中午有时间出来，他不想拖得太久，便赶时间回家带尹晓彤出来和刘大夫见面。
　　“晓彤，我之前和你说的你没忘吧？”白初带尹晓彤在医院旁的烤肉店找位子坐下，回来的时候他就告诉了尹晓彤找人收养的事，出乎他的意料，尹晓彤并没抗拒，一脸平静的接受了。
　　看着尹晓彤乖巧的坐在位置上点头，白初还是没忍住又说了一遍，“哥哥不是嫌弃你才把你交给别人，确实是我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你现在还小，如果和我生活在一起白天我上班的时候你就要自己在家，我实在是担心。”
　　他磨蹭了几下温热的水杯，放到尹晓彤手边，“我想给你找个正常的家庭，让你能好好的在温暖的家庭下成长，忘记小时候那些不愉快的事。”
　　“哥哥，你不用总向我解释，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放心吧，有什么不开心的我会告诉你的。”尹晓彤小口的抿着水，微微笑着对白初说。
　　白初还要再叮嘱尹晓彤几句，这时候刘大夫已经来了。
　　“这就是晓彤吧，我是刘叔叔。”刘大夫到了之后连坐都没坐先半蹲到尹晓彤旁边和她打了个招呼。
　　白初早在尹庄村的时候就在手机上和刘大夫说明了尹晓彤眼睛的情况，昨天有将复查的结果页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对方。刘大夫夫妻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家庭环境也不错，并不介意尹晓彤是美是丑，他们认为既然能和这孩子相遇，就是缘分，哪怕晓彤有眼疾，他们也会照顾的很好。
　　白初也没想到刘大夫和晓彤说气话来语气这么温柔，他在医院见对方几次都有些不好接近的模样。
　　尹晓彤攥着自己手心，轻轻的说：“刘叔叔好。”
　　刘大夫简单的问了尹晓彤几句生活上的琐事，试图与她拉进距离。
　　白初自觉沉默，在尹晓彤旁边给她加菜，尽量不插入他们两人之间的话题中。
　　中午休息的时间不多，所以这顿饭吃的很快，下午刘大夫打算带尹晓彤去他们家里看看，她老婆在家等着他们，晚饭也在他们家吃，白初今晚不值班，下班后会直接过去接尹晓彤回家。
　　刘大夫夫妻二人都很喜欢尹晓彤，特别是刘大夫的老婆陆云珊，
　　陆云珊身体不好，这些年没有上班，一直在家休息，一个人难免孤独，哪怕尹晓彤是个不善言辞的内向孩子，也让家里冷清的氛围冲淡了不少。
　　素色的沙发上多了几个可爱的动物抱枕，低矮的茶几放到沙发一角坐了装饰，桌角上贴上柔软的防撞角，客厅到洗手间门口都是新铺上的长条地毯，这个家处处透出温馨和善。
　　后来几天为了让尹晓彤慢慢适应，都是白初早上上班前把尹晓彤送到刘大夫家，晚上下班过去接，偶尔他值夜班的时候，陆云珊还会留尹晓彤在哪儿住一晚。
　　这样连续一个多月，尹晓彤终于适应了在刘大夫家里的生活，正式搬到了刘家。
　　刘大夫家离白初家不远，都是图离医院近买的房子，只不过白初家是他爷爷留给他的老房子，刘大夫家则是前几年建的新小区，28层的高层。
　　白初周六日不值班的时候会去刘大夫家陪尹晓彤待一天，或者是带她出去玩。虽然刘大夫夫妻对尹晓彤很好，但她最依赖的还是白初，每次白初来看她都十分高兴。
　　秋天很快过去，入了冬后刘大夫两口子就和白初商量送开春暖和了就送尹晓彤去盲哑学校读书，白初也非常同意，他和刘大夫春节期间回尹庄村为尹晓彤挪了户口，按照尹晓彤的意思单独给她起了一户。
　　过完年刘大夫又在附近找了一家口碑不错的盲哑学校，她便正式开始了白天去盲校上学，晚上陆云珊接她回家的正常小朋友生活。
　　本来这样下去白初也了一桩心事，算是对得起几次救她的梅香，但恶意却从没放过尹晓彤这个倒霉孩子，不管是从小生活的村庄，还是以为美好新生活开始的刘家。
　　……
　　“晓彤，晓彤？你不乖哦~为什么不把妈妈做的饭都吃光呢？”
　　一道温柔的女声响起，尾音拖得又眷又长，和隔壁动不动就恨不得把饭盘扣孩子脑袋上的暴躁妈妈比起来，陆云珊和煦的不正常。
　　事实也正是如此，陆云珊冰冷的表情并不符合刚才响起的声音，她脸颊近几日变得消瘦，颚骨稍稍往外凸出，整体看上去有些怪异，端着一个漂亮的白瓷面碗，不徐不缓的往尹晓彤楼上尹晓彤的房间走去。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尹晓彤手里紧紧的捏着白初买给她的手机，站在敞开的窗户旁边，仿佛只要门一被打开，她就会立即从这个十四层高的高楼上往下跳。
　　敲门声持续了一会儿后，门外的人终于放弃继续敲门，陆云珊传来了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声，“唉、你这孩子是怎么了，从一回来就把自己关进屋里，妈妈做了好久才做好的面，你真的不出来吃一口？”
　　门内寂静无声，尹晓彤依旧不为所动。
　　陆云珊面无表情的盯着面前的门，屋内还是一丝响动都没有传出来，她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冰冷的微笑，弯下身子将面碗放到门前的地上，瓷器与地板接触发出轻脆的声音，“妈妈把面放在门口了，饿了就自己出来拿好吗？”
　　拖鞋“哒哒哒……”的声音离屋子越来越远，尹晓彤拉开一点门缝，走廊里静悄悄的，那个女人已经走了。
　　她低头看向脚下，半蹲下身子摸索着碰到那只面碗，小心翼翼的将它往外推远了一点，挪动中碗里的东西伸了出来，正好碰到她的手指，尹晓彤浑身激灵，差点把碗打翻。
　　她把惊呼声咽进肚子，捂住嘴巴又无声的将门关紧，地上的面碗里是满满一碗涌动不知停歇的长线虫，它们在里面缠作一团，挣脱不开。
　　变化是在上个礼拜开始的，陆云珊的姐夫贾军死了，死在卫生间的马桶里。
　　是的，身高将近一米八，体重也超过了一百五的壮硕男子，竟然整个身体都被塞进了马桶里，只留下一颗头牢固又端正的镶嵌在里面。
　　卫生间的地面墙面没有任何其它人的指纹，或是挣扎打斗的痕迹，干净的不像话。只有被浸泡在血水中的人头惊恐的脸能证明这是真实的死尸，而不是恶作剧的橡胶玩具。
　　陆云珊的姐姐直接被吓得失禁了，警察来的时候她甚至腿软到不能自己换条干净的裤子，最后是陆云珊赶过来帮她打理的。
　　贾军最近半年都失业在家，平时除了会去酒吧喝几杯，剩下那儿都没去过，人际交往都简单的不行，更别提仇人了，唯一有嫌疑的只有陆云珊的姐姐陆云春，但也很快就被排除了嫌疑。
　　整个案件是说不出来的古怪，连最专业的法医都否定了贾军的死法，除非他练了武侠小说里的缩骨功，不然根本不可能办到。
　　案子不了了之，陆云珊带着尹晓彤参加了她姐夫贾军的葬礼。
　　在葬礼上尹晓彤就察觉到不对劲了，有人在看她，从她进门开始，这道目光就如影随形，她很想当作是自己的幻觉，便问身边和亲戚说话的陆云珊，“陆阿姨，是不是有人在看我啊？”
　　陆云珊左右看了看，温柔的说：“可能是我姑妈她们，她们在旁边的桌子上坐着，还没见过你，有点好奇。”
　　尹晓彤却知道不是的，因为她和陆云珊说过话后，那种被人窥探的感觉就更明显了，并且是带着一股恶意的。
　　她坐立不安，紧张的捏起左手腕上系着的孝布，这才感觉到心安。
　　陆云春在葬礼上哭的很伤心，不像是那种浮夸的号啕大哭，而是一直在啜泣，上不来气的那种，尹晓彤一度认为她会直接抽过去。
　　大家都在安慰她，陆云珊也是，但她还是注意到了尹晓彤在忐忑的搓手指。
　　“晓彤，是不是有点害怕了？一会你刘叔叔就会过来，到时候让他先接你回去。”
　　尹晓彤爽快的答应了，她真的不想再待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