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把你的骨头给我吗》封霜

16、第二章

　　陆云春家住在县城，离丰宁大概一百公里，开车一个小时就能到，刘大夫接走了尹晓彤，陆云珊留下来照顾她姐姐，一连在陆云春家陪着她住了三天，第四天才终于回家。
　　她刚回来的时候，尹晓彤还没发现到她的变化，直到她第一次在刘大夫加班的那天吃到身份不明的东西，那东西有一股很重的腥味，表皮一层粘糊糊的，在碗里烂成一坨。
　　她不是个挑食的孩子，在刘大夫家里更自觉是寄人篱下，从没把自己当作他们亲生孩子去放肆，可是那碗东西她闻着就恶心，实在吃不下去，便走到卫生间吐了起来。
　　当时陆云珊可能是生气了，一言不发，尹晓彤觉得有点委屈，讨好的蹲在洗手间擦起了马桶，陆云珊则站在一旁冷笑。
　　尹晓彤心中滋味微妙，这是她第一次察觉到陆云珊的转变。
　　她心思敏感，怕自己惹得对方厌恶，接下来吃饭不管爱吃不爱吃都要吃上满满一大碗。
　　等到刘大夫又一次因为一场紧张的手术加班时，她乖巧的坐在餐桌上，丈夫匆匆出门后，陆云珊将本来做好的饭倒进垃圾桶，重新为她做了份“美妙”的大餐。
　　尹晓彤毫无提防的拿起勺子，舀了里面的东西送到嘴边，勺子上的东西扭动着触碰到她微张的嘴唇，鼻子才后知后觉的嗅到水腥味……
　　她一惊，下意识将勺子扔掉，又不确定的把手伸进了碗里，滑滑的、小指般粗细……长条的活物？似乎还不止一只？
　　碗里的东西感受到温热，迫不及待的咬上她指尖，血液顺着伤口被吸出去，引得它们更加疯狂的往血肉里钻。
　　尹晓彤吓得疯狂甩动手臂，拼命把露出半截尾巴的东西从伤口中拉出来，这条拉出来的瞬间另一条又如饥似渴的钻进去，她一边惊悚尖叫一边徒劳的拉扯。
　　“呲……”有一条因为扯的太用力居然断了，只剩半截的身子没有丝毫停顿的钻进她手心，因为手上骨骼多血肉少，还能清楚的看见它是在里面如何拱动的。
　　尹晓彤崩溃的大哭不止，用劲力气拍打手背，没想到真的拍打了出来，她片刻不敢停留，捂着红肿的手逃离餐厅，跌跌撞撞的跑回自己房间。
　　留下一地蠕动的虫子，和站在厨房门口笑得开心的陆云珊。
　　从那天起，尹晓彤再也不敢和陆云珊独处，要是刘大夫一天都不在家，她只在学校里吃午饭，早饭和晚饭都不会吃，回家就把自己关在屋里，半个月过后人眼见着瘦了一圈。
　　这天刘大夫难得空闲下来，一家人坐在餐厅吃晚饭，他见尹晓彤用筷子翻来覆去的翻着自己碗里的米饭，好半天才吃下一口，觉得有些不雅，但又不好直说，便问道：“晓彤，是饭菜不合口吗？”
　　尹晓彤动作一顿，“没有。”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她马上大口吃了几口，补充道：“很好吃。”
　　刘大夫欲言又止，想着吃完饭找她好好谈谈，问问她学业上有没有什么问题。
　　“晓彤，不要紧的，想吃什么妈妈可以现在就给你做。”陆云珊笑盈盈的看着尹晓彤说。
　　尹晓彤脸色不自然的放下了饭碗，刘大夫见状便指责道：“晓彤还没适应，你不要着急让她叫你妈妈。”
　　怎料这时尹晓彤突然把饭碗往桌子上一撂，站起来面无表情的叫道：“妈妈！”
　　陆云珊本来笑容满面的脸色骤然变得铁青，她恶狠狠的对尹晓彤吼道：“不准你叫！”
　　刘夫惊愕的看着她：“你怎么回事？孩子叫你妈妈不是件高兴的事吗，你怎么反倒发脾气。”
　　这几天她都是以妈妈自称，尹晓彤改口叫她之后却又如此愤怒，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陆云珊连伪装都伪装不下去了，冷笑着盯着尹晓彤道：“就凭她也配！”
　　尹晓彤见到她反应这么激烈，倒是平静的坐下了，“刘叔叔，阿姨最近可能有些不舒服，我都习惯了，明天周六我能去哥哥家住吗？我想他了。”
　　刘大夫如何也没想到，平时温婉和善的老婆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心烦意乱，只能先安抚尹晓彤道：“好，明天我送你过去。”
　　“晓彤，陆阿姨可能因为你姨夫对的死有些伤神，她不是有意这么说的，你别往心里去。”
　　尹晓彤沉默的点点头，摸索着墙壁，缓步回到了自己房间。
　　餐桌上的饭菜已经有些凉了，陆云珊余怒未消，将手边的盘碗一拂，也不管稀里哗啦的碎了一地，转身就走。
　　只剩下刘大夫坐在原地，茫然得看着一地残骸。
　　云珊……她这是怎么了？
　　夜晚，尹晓彤躺在床上，握着手里的手机，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心里委屈又害怕，想把所有的事都向白初诉说。但是又觉得自己已经有新的家庭的，就算陆云珊不喜欢她，起码现在衣食无忧，处处有人照顾，比起学校里大部分同学都要幸福，实在不应该再去打扰白初。
　　“忍吧，等到她十八岁成年，自己有了生存手段，一切就都会变好的。”她默默祈祷道。
　　想通了之后，在闭上眼睛，困意就上来了。她呼吸渐渐放缓，即将陷入沉睡……
　　“晓彤！快出来，你房间里着火了，快点出来啊！”
　　尹晓彤一个激灵从床上做起来，右眼恍恍惚惚能看见一片红光，身前身后都是炙热的高温，金属床头一摸就烫红了手掌，刚醒来还没感觉，就这么一会的功夫浓烟便窜进她的口鼻，窒息感和灼热感瞬间席卷她全身。
　　房间怎么会着火？现在要怎么办？我是不是快要死了，爸爸妈妈、白初哥哥，你们谁来救救我。
　　“晓彤，你快出来啊，往门口走，快啊！”
　　是陆云珊的声音，她来救我了？
　　本来往门口走的脚步停驻，知道陆云珊在外面尹晓彤反而迟疑了。
　　她心头杂念纷纷，但是屋内的空间不大，窒息感越来越严重了，她几乎没有犹豫的机会，只能硬着头皮往门口走去。
　　几米长的距离一会就到了，这一路意外顺畅，并没有火焰灼伤到她。
　　打开房门的一瞬间，清凉的空气席卷全身，身后的热浪瞬间消失无踪，整个家里寂静无声，刚才要命的火灾就像是一场噩梦，现在梦醒了，一切就都消失了，如果不是此刻她还站在门口，她此刻应该翻个身，继续睡过去。
　　“终于舍得出门了”
　　尹晓彤并没有听见脚步声，身旁就突兀的响起的陆云珊的声音。
　　“本来想留你一条命慢慢玩的，但是我不喜欢，不喜欢听你叫她妈妈，明天你是不是又要叫那个男人爸爸？然后你们一家三口从起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怎么可以这样呢，妈妈，我得妈妈，为什么要对别人的孩子那么温柔。”
　　“有我陪你难道不够吗？”
　　她语气低落，听上去格外引人怜惜，但尹晓彤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后却不寒而栗，“你是谁？我从没听陆阿姨说过她有女儿。”
　　陆云珊悲悯的脸色一变，冷声笑道：“你胡说什么，我妈妈最爱我了，她只要我一个女儿就够了，你算什么东西。”
　　尹晓彤听她语气阴森，直觉得留下来会发生什么无法预测的事，便悄悄向后面的房间挪动脚步。殊不知这一举动在陆云珊看来是多么明显，她轻轻朝着木板门挥了挥手，“砰！”的一声，房门就像被一股飓风席卷，震得墙壁都晃了一晃。
　　尹晓彤背靠着门板，无路可退。
　　陆云珊看着她任人宰割的样子，开心的笑了，她上前两步单手扼住尹晓彤的喉咙，笑嘻嘻的说：“把你这个讨厌鬼杀了，妈妈就剩下我一个女儿了，以后她再敢收养别的孩子，我就把她们都杀了，嘻嘻、嘻嘻嘻……”
　　尹晓彤被她掐着要害，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无意识的“嗬嗬……”声。
　　眼看她脸色通红，总是一片茫然的双眼微微凸出，直直瞪着前方，连呼出的气儿都要断了。
　　这紧要关头她的左手手腕突然焕发出一道柔光，猛地射向陆云珊。
　　陆云珊忙抬起一条手臂去遮挡，白光没有一丝停顿的从她手臂上穿过，一道血线一闪……细嫩的手臂掉到地上，却连一滴血的没有流出，瓷白的手仿佛是玩具塑胶的一样。
　　尹晓彤重重的跌坐在地上拼命呼吸，好一会才平缓下来。陆云珊捡起地上的断臂惊疑不定的看着尹晓彤。
　　这时走廊里的另一扇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云珊你大晚上怎么不在房间里睡……晓彤！你怎么了？”
　　刘大夫看见尹晓彤虚弱的样子，忙将她从地上扶起来，轻易看见了她脖颈上显露的青紫色掐痕。
　　“这是怎么回事？云珊！”
　　刘大夫愤怒的看向陆云珊，换了往常他肯定不会相信陆云珊会对尹晓彤动粗，但因为晚饭上的那一幕，他心中对妻子温柔的形象也变得不确定起来。
　　现在家里只有他们三个人，他在睡觉，那除了陆云珊掐了尹晓彤的脖子外，难道尹晓彤会自己自残不成？
　　只是他这一看才发现陆云珊的脸色也苍白的很，手中似乎还拿着一截……一截断臂！
　　“云珊！你的手……”刘大夫震惊的看着她手中的断臂，不可置信道。
　　陆云珊的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她将右手往后一背，淡淡的说：“是假肢，我在网上买来玩的，好了，我困了要睡了，不许来打扰我。”
　　等她转过身去，刘大夫看见她的左手仍旧好好的垂在身侧，可见双手并无异样。
　　刘大夫心想可能是刚才自己看错了，还以为云珊的手臂断了。
　　但她与尹晓彤之间的矛盾还没解决，明天晓彤不在家，他一定要好好和她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