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把你的骨头给我吗》封霜

14、第 14 章

　　这几天经历的事使白初草木皆兵，他动作利落将厅堂的灯绳拉开，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墙角的黑影，是从窗外映进来的，白初呼出一口气，有影子就好。
　　但这大半夜的鬼鬼祟祟的出现在窗户外，恐怕也不是什么善举吧？
　　窗外的人也没想到屋里会突然亮堂起来，对方僵硬着身体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被屋里的人发现。
　　白初放轻脚步慢慢后退，渐渐远离窗子，从厨房的案板上提起一把厚实的菜刀。
　　还没等他突袭出去，门外的黑影却没了耐心，白初转过头去便发现墙上映着的黑色影子已经不见了，他心里咯噔一声……坏了！
　　那道黑影对晓彤家熟悉异常，拿着铁锈炉勾顺进窗户缝里一挑，木头材质的窗户就瞬间被挑开了，白初到厨房取刀的功夫，黑影竟然已经跳进窗户摸进尹晓彤屋里。
　　白初两步跑进去还没来得及拉灯，床上就传来低喝声，“别动！”
　　听着这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白初震惊的膛目结舌，居然是她！
　　“退出去，快点！要是动作慢了，我手上的刀可不长眼。”床上的人趴在床上摯着尹晓彤，压着嗓音恶狠狠的说道。
　　白初借着厅堂里的光看清了屋里的轮廓，退到门槛外说道：“大伯母，你不去准备大伯的丧事，跑到晓彤这儿干什么？难道是想过来给晓彤妈妈上香？”他摸到衣服兜里的手机，用指纹解开锁，凭着手感左滑了两下，打开录音功能。
　　听他提到梅香，大伯母讥笑道：“怎么，还想拿个死人吓唬我？告诉你，我连活人都不怕，更何况是死人。”
　　尹晓彤被吵醒，迷迷糊糊的感觉脖子一片冰凉，左手摸上去，一边还喊道：“哥……。”
　　她刚开口就被大伯母察觉，大伯母抻下她的手臂，把刀往上顶了顶，“不许乱动。”
　　“晓彤别动！”白初也急忙说道。
　　尹晓彤脖颈上传来酥酥麻麻的痛感，她意识到什么，吓得一动也不敢再动。
　　大伯母见她还算听话，就转过头看向白初，意味深长的说道：“现在你马上离开，不要多管闲事，好好回城里当你的医生，不然……可能就回不去了。”
　　白初也沉下脸色，“大伯母，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我如果现在报警你就完了，持利器擅闯他人家里，就算你不伤害晓彤也够判几年的。”他纯粹是在瞎扯，但吓唬吓唬这个农村妇女应该也够了。
　　大伯母听完他的话果然手头松了松，把刀从尹晓彤脖子上往下挪了挪，眼神闪烁道：“你别想吓唬我，你要是敢报警，我现在就结果了她。”
　　白初察觉出她话里的虚张声势，心里多少有了些底气，就怕遇到死活不要命的，既然还怕死就一切好说。他有意拖延时间，便继续开口道：“我实在弄不明白，你和晓彤一个孩子能有什么恩怨，明天我就会带她离开，除了清明回来给她妈妈上香，根本不会回来了。”
　　大伯母听了咬牙切齿，“她轻飘飘的走了，到城里过好日子去了，凭什么我的晓天连长大的机会都没有！”
　　白初眉头一皱，“你要报仇从前有的是机会，别拿这个当借口，能让你大半夜冒险过来动手的……”
　　白初神色一禀，“尹大伯的死难道和你有关。”
　　他话音刚落，后背就被抵上硬物。
　　“前天晚上你果然看到了。”
　　一个低垂着头的中年男人从他身后出声，嗓音沙哑异常，好像被什么东西剌坏了嗓子。
　　白初脊背一紧，余光能看到黝黑的管状物冰凉的抵在他后背上。这才惊觉，原来不止是他在拖延时间，大伯母和他东拉西扯的说瞎话也是在等同伙照应，是他大意了，刚才窗外的影子根本不是一个人！
　　哪怕大伯母没有控制住尹晓彤，就凭他后背上这玩意，他和尹晓彤也不可能全手全脚的出去。
　　这感觉一点都不好，甚至丝毫不比当初鬼界里的婴儿骸骨带给他的危机感差。
　　白初脑子思考不停，却也暂时想不出什么有用的法子，又怕这两人一言不合就把他给崩了，只好顺着他的话往下编，“是我，只是当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大半夜在村里乱晃，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你死的不冤。”大伯母丝毫不见刚才的慌乱，可见也是个演技大师。
　　白初嘲讽道：“难怪你说大伯不在家，原来是你亲手把他送上、路、了。”
　　大伯母脸色瞬间狰狞，“那是他该死！我踏踏实实的和他过了二十年，还给他生了晓天，他是怎么对我的，竟然要把家里的钱都交给他前妻生的丫头片子，等我老了没有分文，那死丫头会管我死活？”
　　“既然他不顾夫妻情分，我还顾忌什么，老娘捅他心窝子的时候恐怕他还做着美梦呢。”大伯母陷入往日恩怨，冷笑连连，听她的话儿子也不过是给她养老的工具而已。
　　白初不想见到她那张扭曲的脸，微微撇过头去。
　　身后的男子见他动作本想朝他脑袋招呼一下，奈何个子太矮，只能用力的推搡了他的左肩，然后对大伯母不耐烦的说：“还跟他墨迹什么，你赶紧下来，带着那丫头走前面，到地方就给他俩埋了，省的再有变故。”
　　大伯母早在他开口之后就立即起身，压着尹晓彤跳下床，白初无法，只得老老实实的跟着他们往外走去。
　　走到厅堂的时候白初又下意识的转头看向梅香的遗照，黑白色照片上的女人一动不动，眉间褶皱深刻，神情凄苦。
　　大伯母也是个狠人，见白初盯着遗照，冷哼一声，拽过屋门上的栓子就上前将遗照打翻，全程连眉毛都没皱上一下，栓子随手一扔，转身就粗鲁的扯过尹晓彤继续往门外走。
　　“看个死人干啥，还指望她救你们？哼，要找也是尹大过来找我，老娘连尹大都不怕还能怕她。”
　　她话音刚落，“碰！”的一声巨响传来，随即又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吓得在场众人都是浑身一颤，正是刚才大伯母随手扔掉的门栓子，此刻却凭空飞起笔直的竖插在她脚上。
　　老房子用的门栓子用了最少十年，两端圆润平时打人都不疼，这得大多的力道才能直接破开皮肉径直插到脚底啊。
　　白初身后的中年男人吓得目瞪口呆，大伯母的惨叫逐渐转化为哀嚎，她半个脚背都被砸没了，旁边的地上都是碎肉和血，场面确实吓人，不过更让人胆颤的是这根突如其来的门栓子。
　　中年男人连头都不敢回，紧紧抱着□□疯了似的冲出屋子，他虽然个子不高，可是恐惧之下激发的求生欲使他跑的飞快，眨眼间就跑到了院子里。还没他逃出大门，“嗡……”的一声，又是一口大缸飞过来，在中年男人的惊恐注视下稳稳当当的将他扣在里面，“duang”的一声巨响，泥水飞溅，缸里面的中年男人顿时便被震晕过去。
　　白初将目光从院子中转了回来，赶紧把尹晓彤拉回自己身后，右手摸到她脖子的伤口，发现只是一条浅浅的血印，这才把心放到肚子里。
　　供桌的方向，刚才被打落在地上的遗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安然无恙的回到了供桌上。他望着照片上半点变化都没有的梅香，心脏跳动的厉害，仿佛又回到了在鬼界时的感觉，还是大伯母越来越薄弱的叫声把他拉回现实。
　　白初安抚了尹晓彤几句，把手机的录音保存好，便立即拨打了报警电话。
　　之后他没理已经快要晕厥过去的大伯母，先走到院子中间的水缸前，他没敢直接把水缸挪开，拿了根扁担，一头塞进缸底让水缸跟地面之间能露出一点缝隙，确保里面能呼吸顺畅。
　　等做完这些回到厅堂后大伯母已经疼晕过去了，白初见她没再流血就不再管她，总归死不了，他总不能留下两个杀人犯出去给他们找药吧，谁知道会不会还有第三个。
　　想到这他已经决定今夜不睡，一直等到警察过来了。
　　晓彤这晚受到了惊吓，睡觉的时候也不太安稳，屡次从睡梦中惊醒，白初有些心疼，这孩子才九岁，就承受了这么多无妄之灾。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村口传来了警笛声，白初垂下肩膀，骤然放松，终于到了。
　　他没敢随意动案发现场的任何东西，只说自己力气比较大，才把两人制服。
　　好在这群警察没叫他当场示范，虽然有些疑惑，但技术部分析白初的手机后证明确实是原音，可以作为证据。
　　大伯母还在昏迷，那个男人被吓了一晚神志都有点不太清醒，白初只能带着尹晓彤坐上警车，在警察局做完笔录，另一边在医院守着大伯母的警察也拿到了口供，大伯母认罪了,连带着那个男人的她也交代清楚了。
　　他是大伯母的亲弟弟，也算是他们老家那儿出名的混混，在家里犯了事，偷偷跑到这边想找姐姐救济，大伯母杀人也少不了他的怂恿，两人灌醉了尹大伯把他杀害后，将尸体埋在王瘸子门口的柴火堆里。
　　虽说那垛柴被李老头要去了，但李老头是个闲不住的，年年囤积柴火，大前年的都还没烧完，尸体放那下面两三年都不会被人发现，等冬天再找个机会放把火，保管烧的一干二净。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因果报应，谁能想到一场大雨两个响雷居然把柴火垛给劈开了。
　　大伯母白天见白初一个劲儿的张罗报警，言语中还有威胁她的意思，怕事情败露，索性想连他一起杀了。
　　案子清清楚楚，动机便是尹大伯想把毕生积蓄都交给女儿女婿，等他们往后给自己养老，不是自己肚皮出来的大伯母肯定信不过，她弟弟再在旁边挑拨两句，大伯母便起了杀心。
　　案子还要走些流程，不过基本没白初什么事了，他带着尹晓彤回到村子，乌泱乌泱的被尹庄村的村民围住了，大家也没什么别的想法，实在是生活风平浪静，想在茶余饭后添点谈资罢了。
　　白初简单解释两句，跟小卖铺的老板推迟到下午在出发，顺便在他店里买了点水果糕点，领着尹晓彤走上西山。
　　他们走在湿润的山路上，白初突然开口道：“晓彤，其实有件事我早就想问你了。”
　　尹晓彤侧过头竖起耳朵。
　　“你妈妈死在村子里，而且是你找到我的那天被王瘸子杀害的，当时你人在丰宁，是怎么知道在村子里的妈妈已经死了呢？”
　　“还有，如果是你妈妈把你留在丰宁的，那你至少独自在医院附近呆了一个晚上，以你眼睛的状况根本不可能。
　　你现在能告诉我，是谁跟踪了我，又是谁，把你送到我的身边？”
　　尹晓彤张了张嘴，用微微颤抖的嘴唇发出细细的声音，“是妈妈……”
　　她本来以为说出来之后白初会不解，会愤怒，会怀疑。可这些都没有，她只是恍惚中听见对方缓缓的叹了口气，仿佛终于知道了自己想听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