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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   陈女的肚子里孕育着一个生命,却非人类的生命。

      “鬼胎?”

      这是应若歧第一个能想到的东西,鬼胎并不是指人与鬼气运交合所产之子,而是指一切非人孕化之物,在人类女人肚子里长大的,都叫鬼胎。

      “不是。”薰儿摇头,她也是能力有限,检查这么久,不过得到一个否定答案,众人都陷入沉默,唐燊拍了拍凌元青的肩膀,道:“你去。”

      “啊?”凌元青吃惊的看着他,被拉着去了陈女的房间。

      陈女看到两个男人进来,十分害怕,凌元青赶紧解释道:“别怕,我们是祤绯玄的朋友。”

      唐燊道:“我们给你检查一下。”

      陈女瑟缩了一下,乖乖巧巧、安安静静的坐好,她眼神有些呆滞,挺着肚子显得十分疲惫,与普通孕妇并无二致。

      唐燊对凌元青道:“听着,我用灵力引动你身体里的力量,不是……”他低下头,附在凌元青耳边,压低声音道:“不管你感觉到什么,不要去克制它。”他站直身体,掐起一个复杂的手诀,以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按在凌元青眉心的位置,一股极其黑暗的力量侵入凌元青身体,到处游走,寒冷刺骨,将凌元青体内蛊的力量刺激了起来,但奇怪的是,凌元青的潜意识却不是要抵抗和驱逐它,反倒接纳和融汇了它。

      凌元青心里想着唐燊的话,不要克制它,他伸出手,抓着陈女的手腕,陈女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呼应他,但力量微弱,始终掀不起波澜。

      唐燊收回灵力,道:“果然。”

      凌元青心里隐隐有些激动,却又说不出为什么,他看向唐燊:“什么果然?”

      “回去再说。”

      祤绯玄等的心焦。一见唐燊和凌元青推门出来,急忙问道:“怎么样?”

      唐燊却看了应若歧一眼,应若歧知道他是对自己有所顾忌,但越是这样,他越要揭开谜面。

      唐燊见应若歧没有离开的意思,只好将他先把他的问题撇在一旁,问祤绯玄道:“你说有一颗海棠树?”

      祤绯玄先前没认真说这件事,只是捎带提了一下,唐燊既然问,他自然就详细说了。

      唐燊道:“问题可能出在这棵树上。”

      祤绯玄虽不明白树的问题在哪儿,但他知道应该先干什么,他推门出去,问陈庄头道:“老陈,那颗海棠树怎么处理的?”

      陈庄头道:“哦,海棠树……枝杈都烧了,树干……沉在雪月湖里。”

      “能捞得上来吗?”

      陈庄头稍一怔忪,点头道:“那棵树不很粗,叫两个水性好的,带着绳子下去。”

      见陈庄头找人捞树去了,祤绯玄才问道:“那棵树有什么问题?”

      唐燊将已知的线索梳理了一遍,说道:“想必那些公子里头,也有一个子虚乌有,你着人去查。”

      祤绯玄道:“不就是搞大了姑娘肚子的那个?”

      唐燊道:“不是他。”

      祤绯玄见唐燊似是胸有成竹,分明有了推测,却不肯宣之于口,顿起胡思乱想,小时候那样沉默寡言不合群的人,现在倒是养出了一种莫测高深的气势,“唐兄,你到底知道什么,不妨说出来参详一下。”

      唐燊道:“还需要验证一下。”

      祤绯玄让仲、孟、季三夏回城细查,哪怕是用筛子筛,篦子篦,也要找出那位子虚乌有。

      祤青玄和宋狸花风风火火提着一篓子鲫鱼进来,宋狸花凑到凌元青身旁,笑道:“中午吃鱼。”

      祤青玄拉着祤绯玄问:“怎么样啦,她们真的怀孕了吗?”祤绯玄看向唐燊,微微一笑,说道:“这还要问唐兄。”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唐燊身上,唐燊却视而不见,好整以暇的端起茶碗,慢慢品了一口,祤青玄冲到他面前,急吼吼的拍桌子,问道:“到底是不是呀?”

      唐燊道:“假的。”

      众人皆感惊诧,祤绯玄道:“那胎心……”

      唐燊道:“也是假的。”

      祤青玄倒抽一口冷气,兴奋道:“是有什么妖怪作祟吗?”

      唐燊放下茶杯,道:“没有。”

      这回连凌元青也抓耳挠腮起来,祤青玄却镇定下来,哈哈笑道:“我就说嘛,什么妖怪敢招惹燕王府,她们定然是做了不光彩的事,弄出一套说辞来糊弄人。”

      凌元青猛然站起,怒道:“没有事实根据的话不要乱说!”

      祤青玄转过身看着他,笑道:“你有什么事实根据,拿出来看看。”

      凌元青怒愤填膺,却奈何不了她,薰儿安抚着凌元青,柔和的说道:“姑娘们什么也没做,她们冰清玉洁,这事虽非妖怪所为,却定然是别有居心者……”

      祤青玄叱责道:“你是谁家的奴婢,主人家说话,也敢随意插嘴!”凌元青看向唐燊和应若歧,以目光向他们求救,不想这两人都不打算帮薰儿。

      薰儿低了头,退到凌元青身后,淡淡的说道:“请青玄姑娘原谅,是婢子冒犯。”

      祤绯玄打圆场道:“青玄,大家各抒己见而已,别动不动发脾气,厨房准备了这么久,你去看看吧。”

      祤青玄似乎谁都不怕,唯独怕他哥哥,祤绯玄一说,她撅着小嘴就往外跑,宋狸花叫了她一声,对祤绯玄道:“我看着她。”跟出去了。

      午饭晚了两个多时辰,陈庄头带人去打捞海棠木,不想竟翻了船,整个庄子闹得人仰马翻,一直到傍晚也没打捞上来。

      三个夏这边回到城里,挨个儿拜访去年来过庄上的公子,也有三五个不是搬家就是有事外出,还有一个得病去世。

      孟夏晚上独自回到庄子里,把拜访结果详细说了一遍,大多数都没问题,只有一个谭公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尤为可疑。

      晚上小厮送了一封信到祤绯玄房间,他有些奇怪,展开信笺,上面写着:“启筮破界,零度终结,玉葬焦土,寸间逆流,符犁裂空,铜尘幻象,玉煌生机,玄质星爆,万象等价。”

      祤绯玄立刻将信笺揉成一团,这还不放心,又展平点燃,直到烧成灰烬才罢。

      这九句出自庸讵学院藏书楼翛然馆所藏的一本古老谶书,世人讳莫如深,没想到唐燊堂而皇之叫人送来。他正想去找人理论,转念一想,他为何要送这信笺过来,难道……雪月湖的事和这九句话有关系?

      祤绯玄一夜辗转反侧,天色刚蒙蒙亮,他立刻敲响了唐燊的房门。

      唐燊身着亵衣,神情冷淡,即使有不快之色也不会表现在脸上,祤绯玄却是极其不快,他这一夜都没睡好,就是因为昨晚那张信笺。

      屋里没有点灯,光影朦朦,倒是个交换秘密的绝好时刻。祤绯玄刻意压低了声音,问道:“庄子的事难道和九件神器有关?”

      唐燊却像老僧入定,半晌都没有声息,天光逐渐由晦转明,屋里亮堂起来,祤绯玄也能看清唐燊的面目,他双眸低垂,似睡非睡,像是在思考斟酌,又像是在放空。

      他的声音就像飘在半空:“铜尘。”

      雪月湖的蛛丝马迹和直觉,让他作出了这样的推断,但提醒祤绯玄之举,却是为了混淆视线,将凌元青从百里契丢失玉葬的事件中拎出来。

      祤绯玄即便是做了无数铺垫与心理准备,但听到是九件神器之一的铜尘作祟,仍旧不免倒吸一口冷气,“确定吗?”

      唐燊却又缓缓的摇头道:“不十分确定。”

      祤绯玄沉默了许久,道:“不如直接问一问天机台。”

      唐燊道:“来不及,那些女子被铜尘的幻象所惑,我猜想之所以会有胎心,是铜尘要制造一个宿主,一旦生产,她们性命难保。”

      祤绯玄道:“那怎么办,不对,若是如此,怎会有好几个都有胎心?”

      唐燊道:“试验品。”

      祤绯玄道:“既然要制造宿主,铜尘现在何处?”他猛然想起那沉入雪月湖的海棠树,“难道附着在海棠树上?”

      唐燊道:“极有可能。”

      祤绯玄猛然站起,道:“我这就吩咐人再去打捞,今天一定要捞上来!”

      唐燊道:“恐怕很难。”

      祤绯玄急道:“为什么?”

      唐燊道:“血月。”

      祤绯玄在屋里走来走去,这样有助于缓解焦虑,“你是说铜尘可能离开了海棠木,姑娘们看到血月倒映,却非倒映,而是真的有一轮血月沉在湖里?”

      那就是猴子捞月,怎么捞都是一场空,不愧为专门制造幻象的神器,铜尘可以化为血月,可以让姑娘们以为自己恋爱怀孕,甚至让她们自己制造出胎心,“这可怎么办?”

      唐燊不在天机台已久,近来发生了什么他都不知道,祤绯玄是久处蕖州,也不常回天启,恐怕燕王的消息也不及时,这件事最终还要着落在应若歧身上。

      天色大亮,一丝清澈的阳光透过窗棂,落在祤绯玄脚下,他恍然一惊,道:“什么时辰了?”

      唐燊道:“卯时将尽。”

      祤绯玄道:“太安静了些,怎么没人送洗脸水来,庄上的人如此惫懒。”

      唐燊道:“不大对劲。”他赶紧穿上外衣,两人出去查看。

      整个庄子似乎都在沉睡,所有人都房门紧闭,他们分头敲门,想唤醒大家,奈何敲了半天,没有一个人给他们开门。

      这实在是大大不妙,祤绯玄一脚踹开应若歧屋门,一股寒气逼来,他们眼前一片混沌,眨眼间已经进入了另一个空间,身旁的人不见了。
      第四十六章

      唐燊走进凌元青的房间,一进门,恍惚中却已身在一片茫茫原野上,寒风凛冽,一个巍峨巨人站在他身旁,俯身下望,笑道:“是你啊。”巨人伸出一只手掌,示意他跳上来。

      唐燊仔细分辨巨人的五官,觉得眼熟,但那五官太大了,他没办法将他和脑海中正常大小的脸孔对在一起,巨人的声音也极其洪亮,传到远处还有回音。

      他跳上巨人手掌,问道:“你是谁?”

      巨人微微一笑,把他放在肩膀上,一躬身,左腿膝盖一弯,就风驰电掣的在原野上奔跑起来。

      轰隆、轰隆……

      巨人奔跑了极远的距离,可能是剧烈的颠簸令唐燊大脑充血,他忽然将巨人的面孔和凌元青的面孔对在了一起,拽着巨人耳朵大喊:“你是凌元青?”

      巨人的脚步戛然而止,险些把唐燊甩出去,巨人道:“是我!”被认出来,他好像很欢快的样子,原地起跳好几次。

      唐燊怒道:“别跳了!”

      凌元青终于停下来,他岿然不动,只是呆呆看着远方。

      唐燊问道:“这是你的幻想世界?”

      凌元青缓缓摇动那颗巨大的脑袋:“不是,这里是你的幻境。”他一屁股坐到地上,身体舒展,惬意的躺下来,唐燊跳到地上,质疑道:“我的幻境?”

      一般来说,制造幻境的法术都不能无中生有,要么是以人的意念为依托,要么是以环境为素材,但总之来说,幻境都有一个“眼”,只要破除迷障,“眼”就会闭上,幻境随即消失。

      但这个幻境奇怪的很,只有巨人凌元青和一片茫茫无际的原野,没有任何依托,不,唐燊看向凌元青,难道这个幻境的“眼”是这个傻头傻脑的大块头?

      凌元青坐起身来,说道:“你没看到远处有一座山吗?”

      唐燊极目远眺,还真在地平线上看到一个凸起,凌元青道:“走吧。”他托起唐燊,迈开巨大的脚步,朝着那座山飞奔而去。

      一眨眼,他们就身在山腹之中了,唐燊钳制着凌元青的手腕,阻止他跳下悬崖,凌元青怒道:“你干什么!”

      唐燊带着他飞跃到对岸的洞口,将他推出去,外头已经是一片火海,龙银蝶的钢鞭挥舞得烈烈有声。

      唐燊心里正纳闷,这似乎是在骷髅山,应若歧和他单独相处时的情形,怎么换成了自己。

      他感觉到自己的嘴巴不受控制的动起来:“如果你不肯放弃玉葬,就去死。”

      凌元青被他推到龙银蝶的钢鞭之下,那条烧红的鞭子抽在他身上,带起一大块皮肉,还有一股烧焦的味道挥之不去。

      少年皮开肉绽,惨嚎声惊心动魄,他滚在地上,一直滚到山下,一个黑色的影子倏然脱离凌元青的身体,一眨眼又换了一个场景。

      浓雾弥漫,一滴水落入湖中,天上一轮残月,水中却是一轮满月,天上月色如水,水中月色如血,一个黢黑的人影与唐燊相对而立,他们都在湖面上。

      黑影扭转头颅,看向湖水中的血月,血月旁边矗立着一个翩然若仙的白衣少年,黑影问道:“找到了吗?”少年的眼泪扑簌落下,似乎是伤心到了极点,他说道:“没有。”

      唐燊问道:“你们要找什么?”

      黑影与白衣少年同时向他看来,说道:“我!”

      黑影与少年互为对方的倒影,凌元青站在湖面上,站在两个人中间,他眼睛里空空的,什么都没看,黑影和少年同时说道:“他可以吗?”

      又同时回答:“时间。”

      湖中倒影被涟漪冲散,血月沉入湖底,白衣少年站在唐燊身后,问道:“你要杀他?”

      唐燊道:“杀谁?”

      白衣少年道:“你已破障。”

      唐燊道:“领教过铜尘的幻境,或许能破更大的障。”

      白衣少年道:“难矣。”

      白衣少年从唐燊身后瞬间转移到面前,哀伤不已的看着他。

      唐燊面若冰霜,始终不动如山。

      他相信这一切幻象都是要动摇他的心,让他产生各种情绪,陷入其中,最终困死在此地。

      白衣少年的脸变成了凌元青的脸,哀伤化作空洞,似乎世间一切都不再值得他留恋。

      远处有飞鸟,翅膀带起风声,扑棱棱的,水面给了回响,它们飞入湖中,化作游鱼,围绕着血月,欢快的盘旋。

      凌元青转动黑曜石一样的眼珠,看向唐燊,嘴巴微微开合,吐出三个字:“杀死我!”

      唐燊的手上多了一把剑,是不祥之剑——弑神,剑中隐藏着无尽杀意,他举起剑,对准凌元青的心口。

      唐燊心头一惊,他心里浪翻云卷的杀意并非来自自身,而是幻境给予,原来他还没破障,是白衣少年让他以为自己破了。

      他无法控制这把剑,杀意让他感觉必须杀了凌元青,可是仅剩的一丝理智告诉他,一旦杀死凌元青,他就再无法脱离幻境。

      他必须找到幻境之“眼”。

      宋狸花捧着个鱼篓,献宝似的给凌元青看,喵的一声,说道:“你最喜欢的鲫鱼!”

      凌元青摸了摸他的头,竟也跟着喵了一声……

      忽然鱼篓里的鲫鱼跳出来,一口将凌元青和宋狸花吞下去。鲫鱼嘴里全都是利剑般的牙齿,密密麻麻,择人欲噬。

      唐燊举剑去刺,鲫鱼瞬间变成凌元青,唐燊掣住刺出的剑,脖颈一凉,怒道:“你到底是谁?”

      凌元青不见了,他站在一个漆黑不见五指的地方,山风呼啸,吹开了密云,露出一轮皎月。

      唐燊站在一座山峰之巅,只是这么晚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站在此处。

      一个少年坐在他脚边,念经似的说着:“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少年猛然起身,站立不稳,险些被山风吹落悬崖,唐燊一把拽住他的领口,将他拉回山峰。

      少年说道:“多谢。”他手里攥着一把匕首,杀气腾腾的往山下走去,唐燊拉住他,问道:“你要干什么?”

      少年道:“杀了他们!”说着就将匕首刺向他,唐燊手上一松,少年险些被他推落悬崖。

      唐燊立刻明白过来,这又是铜尘的把戏,这少年必然还是凌元青。

      少年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得眼泪鼻涕横流,他起身说道:“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杀他们,你是他们的亲戚吗?”

      唐燊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问道:“你是谁,这是哪里?”

      少年抹着眼泪,看向无尽的黑夜,说道:“他们是视人命为草芥的恶魔,我杀了他们不算是杀人!”

      唐燊下意识的说道:“你若这样想,你就和恶魔没什么两样。”

      少年一扭头,两只眼睛里闪动着森然幽光,他就像一头恶狼,急欲撕碎些什么,“我是恶魔,你杀了我吧!”

      唐燊手里的剑再次举起。

      夜风鼓荡起他的衣袖,他觉得即将想起什么,但记忆就像深藏于夜空之后的暗星。

      唐燊若有所悟,凌元青和他自己,一个是“障”,一个是“眼”,破障而眼闭,万一刺了“眼”,那么他就会永远留在“障”里。

      这一幕幕走马灯似的场景,都是“障”在逼迫他刺“眼”,这么说来,“障”就是他自己。

      真相是这样吗?

      唐燊无法完全断定这个推测。但就在他悟到一切的瞬间,整个场景又换到了榆林镇小楼后院水阁。

      薰儿持剑攻入水阁,她还没飞到百里契跟前,就被黑雾缠缚,她的剑难有寸进,轻飘飘的身子被定在半空。

      应若歧责道:“薰儿,你怎么进来的?”

      薰儿毕竟是个纸人,黑雾再缠下去,她就要化成碎片,应若歧身上还剩一张符箓,他却没把握击退这股黑雾,他略一犹豫,凌元青已经冲了进来,黑雾被他吸引,倏然间已全部飞向他。

      唐燊看得惊心动魄,忽然发现手中有一双雌雄宝剑,原来他站在百里契的位置上,将一双雌雄宝剑分别攻击应若歧和凌元青。

      心底的黑暗肆意漫漶,幻象截取了许多人的记忆,却给了他一个加害者的境地,因为当时……他看到应氏暗卫的结界,曾有过一瞬间的动摇,应若歧、天启、唐家、皇族、天机台,他想躲避的一切,终究扑面而来。

      他没有那么悠长的生命值得浪费,一切人世间的周旋,都是心机的较量,非生即死,毫无价值。

      雌雄双剑放出,雄剑直刺凌元青胸口。

      这一剑到底是百里契放出,还是唐燊刺出,身在幻境的他,竟已分不清楚。

      他手中空空如也,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他必须决定是动还是不动。

      就在他还在思考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瞬间移动到了凌元青身前,任由百里契的雄剑刺向他的胸口。

      凌元青似乎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但短暂尖锐的痛楚令他产生了耳鸣,他没听清楚。

      一切都结束了。

      凌元青坐在地上,抱着唐燊逐渐变冷的身子,孩子一样的大哭起来。

      哭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骷髅山崩塌,龙银蝶化作飞灰,白衣少年变成一个虚影,逐渐消失,黑影散落一地,血月荡开涟漪,山顶上的少年走进人海,身形拉长,淹没在人世红尘。

      到底什么还值得留恋,唐燊看到早已过世的父母的脸,他们面目愁苦,本是怨偶,唯一的儿子又被宣告死期,儿子短暂的生命,唯一的价值就是为家族争取利益。

      无数双各怀鬼胎的眼睛,从缝隙中阴恻恻的窥伺着,等待着他的死亡。

      这就是他的人生。

      一滴眼泪滑入口中,苦涩而又滚烫,他伸出手,抚摸着这张悲痛的脸,他很想抚平这种悲痛,但转念又想,不如毁灭来得痛快,反正无数悲痛在前路等待,何必一次次的陷入深渊。

      他在两种念头之间摇摆,搅得头痛欲裂,眼睛一闭,沉入无尽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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